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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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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贺的人们陆续进门,好奇的围观百姓在旁低声私语,那一地的繁华尘烟,像我炸过的爱情,碎得寻不着痕迹。

“姑娘……”

“明白,我们不应该从这里进去。”我终于认同了常瑄,这里有这里的主角,而我……不属于主角群。

低头,我缓缓顺着墙篱走回后门,太子府那样大,说不定……我走来走去,再找不到后门,那么我就不必为难是否要踏入这滩浑水。

糟透了,阿朔的面没见到,我已经开始适应不良。

我能现在回头去找宇文谨,告诉他,我选方案b,跟他回南国,他给我自由、我给他快乐?或者死搜着花美男的衣袖,告诉他,我已经在茧里窒息,再无力成蝶、与阿朔相飞。

一步当成三步走,我以为会失踪的后门,却稳稳当当地矗立在那边。

幽幽抬眸望去,进去?不进去?心在拉锯,我只得呆呆站着,等两方人马论出个是非黑白、子丑寅卯,才能作出决定。

“常瑄,那个施家千金是个怎样的人?”

蠢,到现在还在探听施虞婷的实力?不管她是五十分或一百分,她终究进了太子府大门,成为阿朔的枕边人。

“听说,颇负才气。”

“那么肯定配得上阿朔的。允文允武的穆可楠、知书达礼的李凤书、颇负才气的施虞婷……他身边有这么多美好的女子,我何必加入,这样不是会搞得很拥挤?”

我转头间常瑄,盼他给我一句“对”,我就马上抽腿走人。

可,他坏、他不给,就只定定回望我,没说半句话。我认定他在讽刺我,讽刺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姑娘,进去吧。”常瑄低语。

我勉强自己拉起笑脸,仰头对上他。“我现在想去那个扬子湖了,你可不可以找熟识的人为我带路?”

我看不见自己的笑脸有多别扭,然话出口,两行清泪下滑,我尝到咸咸的味道,才晓得自己言不由衷。

常瑄的眉毛好丑,皱出两道拧扭的毛毛虫,他凝视着我,无言安慰。

“不能去吗?也是,阿朔会怪你的,都来到这里了,怎么可以不进去?”

我朝自己点点头,想说服自己,然后很努力地想抬起右脚,但指令下过一道又一道,相脚仍好好地钉在原地上,它们一动不动,向我抗议。

很好笑呵,可我阻止不了自己变成笑话。

从开始的坚持、让步、退后、妥协……一路走到今天。知道吗?不多久以前,我还笃实认定阿朔是我要的那个男人,可是,那座鲜艳华丽的花轿让我的确定变调。

我试了又试,试不出一个结果,终于放弃,像无主的流浪狗,用委屈眼神看向常瑄,企盼他的同情。“常瑄,我想进去,但我的脚不肯走。”

许久,常瑄道:“不肯走的是姑娘的心。”

一针见血,他说对了,是我妥协过无数次的心在这里抗拒。耀眼阳光陡然暗了下去,空气中彷佛骤然有了一股寒意。

“常瑄,如果你知道一走进去,便会踩进泥泞里,会怎么办?”

“如果泥泞中有我要的那颗珍珠,常瑄义无反顾。”

凄凉一笑,他毕竟是站在他的太子殿下那边,即使他明白,为了这个义无反顾,我吃过多少苦,他仍要我义无反顾。

真要再义无反顾一回?

不知道,退后一步、再退一步……只要有本事退出五步,我就能大声告诉自己,其实阿朔没这么了不起,我不必为了和别的女人排队插队,浪费心情。我是女人,有权利情绪性、有权利反复无常,只要不想,谁都不能勉强。

退第三步、退第四步,我的背顶上常喧胸前。

他挡在那边,像一堵高墙,挡住我奔向自由的方向……

“常瑄,我想逃。”我背着他说。

“不准!”

阿朔的声音骤地出现在耳边,我抬眉,撞见他深邃的眼。

四目相望,心瞬间如翻江倒海。

“听清楚了吗?我不准!”他的声音分外低沉,如一把生锈的铁锯,来回噬咬着我不够强韧的神经。

他面上如无波古井,只是井水黑得出奇。生气吗?可他不知,我也气得肠断肝裂,恨不得一别,别开他的世界。

瘪了瘪唇,吞吞口水,湿润干涸的喉头,我试着让声音找到出口,一试、二试,方试出破碎语音:“干嘛这样啾人……我又不是陈世美,你何苦演什么包龙图?”

我努力让气氛轻松,然压上大石的胸口,已沉重得不胜负荷。

白痴,心够痛了,何必还当喜剧演员,演出他爱看的欢乐戏谑?

可那口井水被我的石子一震,打出涟漪,他摇头,一个无声叹息之后,大大的手掌抚上我的脸。“妳瘦了。”

我不爱演戏的,可他那句短短的话里有着满满的心怜,让我撑着一口气,也要为他演戏。

动动唇舌,我试着挤出几个冷笑话,把那句“我想要逃”遮盖过去,但无预警的泪水却潸然而下,窝在胸口的那阵委屈瞬间化成湿液,一点点、一串串落下。

一个拉扯,他把我带进门后,在几个转弯后,大大的怀抱扑天盖地压了下来。

“对不起,错怪了妳,我应该相信妳的。”

他暖暖的气息在耳畔,煨暖了我的犹豫,推开想逃的念头,我释然一笑,那些千千百百结瞬地松开。

我在他胸口摇头。“错怪”不是我们之间的重大问题,而是我总是觉得自己在妥协,却又妥协得不甘情愿,于是一有空隙,便想逃得老远。

阿朔松开我,仔细审视我的脸,像在看什么故宫珍宝似地。然后,他的食指缓缓下滑,划入我衣领间,那里有一道伤疤,是我抢下常瑄的刀子在自己身上划的。我早就没感觉了,现下,疼的是他的心。

“还痛吗?”他问。

“不痛。”我指指心脏说:“痛的是这里。”话出,不爱哭的我又哭出一张大花脸。

他用簇新的大红袍衣袖拭去我的泪,轻笑着说:“别在意,她只是另一个穆可楠或李凤书。”

他弄错了,穆可楠或李凤书不会是“只是”,她们将在他的生命里占去重大部分,而我,玩玩简单科技在行,争权夺利,根本没有机会赢,那不是未来人类的擅长能力。

“我说过,这里只有一个章幼沂,妳不信?”他指指自己的胸口,语气不容置疑。

偏偏我是生性多疑的女人,看着他,心底有感动,却不让咀巴来说分明。

“不信。”

“为什么不信?”

“章幼沂没有好到可以让你对天下女子视而不见。”

“我以为妳是自信满满的女人。”

“自信心会被环境磨灭,而且我已经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那个二十一世纪女生。”这话有几分真,我逐渐被这个世界同化了,而同化的速度太快,快到我自己害怕。

“这真让妳那么生气?”

“如果『这真让我那么生气』,你可不可把大红花轿驱逐出境?”我反问。

“不行。”

“所以我生不生气,并不重要,对不?”

“幼沂。”他无奈地喊我。

只是一个无奈表情,便让我习惯性让步。怎么办呢?谁让我爱他,爱得不能自已?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定律,爱人苦,被爱幸福,我选择了黄连岂能怨它滋味差?

叹气,我退开两步,垂了眉头,挤出理智几分。“别理我,我明知道事情非得这样进行,只是不无理取闹个几句,摆不平自己的心。”

“我会补偿妳的。”我退、他进,他不让我们中间出现距离。

我假装没听见他的补偿,再退开两步,道:“没关系,常瑄说得对,我不应该为难你,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照理,我该跟你说声恭喜。”

小性子我耍定了,且……除了耍脾气,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幼沂,妳再信我一次。”他眸中深情盎然,语气宠溺而挚意,轻轻吻上我的额,怜惜低叹。

我故意低头不看他,喃喃自语:“反正不能逃,只能勇往直前了。”

我不喜欢自己住的地方,即使它很华丽。

但我别无选择,一进屋,看也不看垂手而立的侍女,就躲进棉被里,想用大睡来遗忘阿朔又有新嫁娘这件事情。

“小姐。”一个软软的声音在棉被外头唤我。

我不想理人,虽然那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小姐,吃点桂花糕吧!刚蒸好的。”

是有点饿……但我的小性子还没被摆平,因此我让棉被持续蒙在脸上。

“小姐,妳是不是不喜欢小福了?”熟悉的声音出现哽咽。

猛地一惊,我推开被子,一看──那是我的福禄寿喜啊!他们就站在我的床边,笑盈盈地对上我的脸。“是你们?怎么会是你们!”

“小姐,我们好想妳。”他们四个人不约而同说,可爱得让人想亲一口。

我匆促下床,一手勾住一个,把他们全揽进怀抱中。“太好了,是你们,我好想好想好想……你们。”

“福禄寿喜也想小姐。”小福一出口,泪水跟着淌下。

“小姐要嫁到那么远的地方,也不通知一声。”小喜也是泪水汪汪。

“我不是回来了吗?哭什么啊?别哭、别哭。”我要他们别哭,自己却哭得一塌糊涂。

“不哭,小姐不哭,咱们也不哭。”

“好,都不哭,数到三,统统不哭。一、二、三,止!”

我把他们全拉到桌边坐下来,五个人围着一盘桂花糕,老规矩,见者有份,我们一人燃起一块,开始拉拉杂杂说起话来。

“快告诉我,后宫里有什么新消息?”

“九爷娶了新妃子。”

“听说过了,是崔尚书家的千金。”

“皇上近来很喜欢当媒人,今日除太子殿下迎亲之外,十二爷也娶了闵侍郎家的姑娘。”小禄子说。

镛贯也成亲了?想起镛贯,我想起憨憨傻傻的镛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六爷摔马之后,一条腿好得不完全,现在走路一瘸一瘸的。”小福说。

“皇太后殡天了。”小喜道。

皇太后殡天了!?我才离开多久啊!皇宫里竟发生这么多事。

皇太后……我记得那个温暖慈祥的奶奶,我们因为红豆暖暖包结缘,她让我免去远嫁吐番的命运,她是阿朔在后宫为我建立的第一道保护网。

“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岁末,皇太后走得很安详,宫女们要去伺候皇太后起床的时候才发现的。”

“皇后身子也不好了,年初一场病,到现在都还没有痊愈。”小寿子道。

“太医们怎么说?”

“说是心思操劳,坏了根底,得长期调养才行。可多少补药全进了皇后的药罐子里,也不见成效,太子殿下派人四处寻找名医,至今似乎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接下来,我们说了几个公主皇子的小话,说皇上选秀,挑几个新嫔,其中有几个拔尖儿的人物很得皇上宠爱。

我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帝王的宠爱能维持多久?用一辈子换得一时注目,不知道划不划算。

东聊西聊,我们说个不停,说到太阳西下、星月升起,当小喜在圆桌上摆满菜馆时,我才想起来,今晚是阿朔的洞房花烛夜。

心陡然沉下,随意吃过几口饭,推说累了,我把福禄寿喜赶出门外,坐到床沿,想着阿朔今夜将与另一个女人温存。

我心知肚明,想这种事除了折腾自己别无帮助,但就是会忍不住想起。想那个女孩美不美丽?会不会一朝相遇,他爱上她的心、爱上她的温柔、爱上她的才情,爱上她,像爱上另一个章幼沂?

这种假设性问题磨得人好苦,我试着分心,可成效不彰。我走到案前,拿来纸笔,想了半天,写下“还君明珠相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读过两遍,觉得好笑,把句子涂去。

我们相逢在未娶未嫁时,只不过,在宫廷里,人们总是身不由己。

微微火苗在灯罩下跳跃着,窗外花香飘进屋里,淡淡的余香晕入月光,徐再思的《折桂令》浮上脑海,我写下──

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读过两次,还是觉得好笑,诗词不适合我,悲春伤秋更不适合我,巾帼英雄、女强人比较符合我的style。

摇头,换上新纸,在上面写下一堆希腊符号,用乱七八糟的数学题目把脑袋里的理智挤出、将感性驱离,我不教纷乱上心,不教无解的缘分为难自己。

我提醒自己,现实是,我爱上的那个男人不是花美男、不是阿煜,而是周镛朔,他的人生除了爱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我须提醒自己,他身边终会有千娇百媚、托紫嫣红,而我……纵使胸有丘壑,也只能拥有他那一点点微薄的真心意。

于是,我布题、我计数,我把三角函数拿出来复习百十次,我用联考的精神,飞快地让笔在白纸上印入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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