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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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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定府南面偏东,九十里至蠡县。www.xiaoxiaocom.com这儿是古博陵郡地,今已成为历史的陈迹。

在蠡县,崔氏族人已不多见。在南乡,故郡城已成为废墟;距城十五里,荒野绵延,只可看到几处土坡而已,几处村落,良田千顷,这就是南乡。

这一带的人,称一些稍大的沼泽大池为“淀”。废墟的东南两三里,有座三四里广阔的六沟淀,由六沟水汇合而成,东流入猪龙河,六沟淀与废墟之间,有一座博村,只有五六十户人家。村分东西,东村是崔姓族人所居,人丁式微,但却是书香世家,也是当年士族的残余,如今仍保持着傲岸的门风而自豪。

西材,是高姓族人,自称是古高阳国的遗民王族后裔,以国为姓源远流长。

崔姓是士族,高姓是王族,有麻烦了。想当年,有些王族出身草莽,虽然是统治者,但仍以能结交士族为荣。而士族却对门弟极为重视,盯不起王族,决不在暴力下低头,虽皇亲国戚也不假以词色,骨风嶙峋,但也又臭又硬。

士族经五胡乱华之变,大量南迁,日趋式微。王族也由朝代易姓,成为过气的没落王孙。

在博村,东西二村势同水火,也算得是没落王孙与凋零士族之争,紫云仙子林紫云姑娘,风尘仆仆到了蠡县,花了好几天工夫,四出打听崔姓族人的消息。

她以为崔长青死了,抱着歉疚的心情,希望能找到崔长青的家屈,告诉他们崔长青死亡的消息。

在这里打听崔氏族人按理应该毫无困难,事实却不容易,崔姓族人太少,自视甚高极少与人打交道,因此知者不多。

跑了不少冤枉路,终于被她打听出南乡有姓崔的族人聚居,但说的人语焉不详,所知有限。

一早,她换了一袭青儒衫,易钗而笄,雇了一头小驴,向南乡进发。姐妹俩闯荡江湖,随身带有男装。必要时便改变身份,但大多数日时皆以紫衣红衣本来面目行走江湖,博得紫衣仙子与小红仙子的美号。

沿途询问,终于博村在望。

她感到心情在逐渐紧张,传死讯委实难以启齿哪!

蹄声得得,踏入了村口栅门,一看村庄的格局,便知这座村必定问题重重。两村相距仅百十步,各有各的路,各有各的门,中间种了酸枣树,枝浓刺利无法通行,分隔为东西二村,老死不相往来。

她进的是西村栅门,村民们皆以好奇的目光,打量这位陌生书生。

她看到含有敌意的目光,深感诧异。

村中的房屋,皆建得坚实、高大,宽敞,似乎不象是农村,倒象大城中的高尚住宅区。

一座座高大的四合院瓦房,每家都有院有园,村民不论老小,皆穿得整齐清洁朴实,街上有车辙蹄痕。

她这身儒装,在这里显得不甚调和,皮有人穿儒衫,因此颇为突出。

她下了驴,牵着缓绳走向一位中年人,长揖笑问:“请问大叔,这里是不是博村?”

中年人以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但颇为友善地笑问:‘公子爷有何贵干?这里是博村。”

“小生打听一个人,尚请指引。”

“你问的是……”’

“他姓崔……”

中年人立即沉下脸,大声说:“这里没有姓崔的人,本村是一姓村。”

她一怔,心说:这人的态度怎么变得这样快?但她的脸色仍然不变,说:“咦!这里不是博村吗?”

“当然是博村,就是没有姓崔的。”中年人冷冷地说,转身便走。

原先围上来看热闹的人,皆纷纷离去。

街上,只剩下她一人,站在原地发呆。

她不死心,牵着坐骑向前走。

劈面被一位年轻人拦住,拦住去路的大声说:“你赶快离开本村,这里不许来历不明的人乱闯。”

她心中疑云大起,仍然沉着地说:“这位大哥把在下当贼吗?小生是来找人的。”

“你已经知道敝村没有姓崔的人,怎还不走?”

“咦!你这人真怪,谁还骗你不成?这里的人全姓高,不信你可以到伺堂去看看。这里不是镇市,除了高姓子弟,哪会有外姓人居住?”

她糊涂了,说:“小生在县城各地打听,人人都说博村有崔姓族人,难道他们……”

“你不死心,那就问吧,你将是不受欢迎的人,没有人会给你好脸色。

“哦!请问附近还有另一个博村吗?”

“没有了。”年轻人冷冷地答,也掉头而去。

她仍不死心,连开数家院门请教,皆被白眼相拒,有一家干脆飨以闭门羹。最后,她到了高家伺堂,一看渤海堂三个漆金大字,便知不必再进去讨没趣了。

她失望地走出了村栅门,自语道:“还是到县城去打听算了,也许城里有人知道崔长青其人呢。”

浪费了一天工夫,回到县城,已是近午时分,到驴店交还小驴,闷闷不乐地转回客栈。

经过宝安寺前,她盯着寺左的张家店忖道:“该吃午饭了,何不到店里打听?”

宝安寺俗称铁佛寺,是本城各大丛林,里面供的佛祖全身是生铁铸造,高两丈四尺,座下的铁狮,也长一丈八,因此也叫铁佛寺。

寺前的广场有十余亩大小,四周都是店铺,不但是夜市所在地,白天也形成市集。广场散布着十余株大树,浓阴蔽日,也是附近的娃娃们游戏的好地方。

踏入张家-店,伙计含笑相迎,接到体面的客人,店伙计似乎颇以为荣,客气地请她进入雅座,巴结地问:“公子要不要喝两杯?吃些什么请吩咐,小的立即吩咐厨下张罗。

“不喝酒,劳驾来几味小菜,十余张烙饼便可。”

“小店的菜在本城有口皆碑,新上市的鹰爪栗子鸡,保证是来自京师的上品鹰爪栗……”

“小二哥,我要的是清淡的。”她抢着说。

店伙斟上一杯清茶笑道:“好,小的这就吩咐厨下张罗,公于爷请稍后。”

左首不远的座头,坐着三个大汉,桌上是两盘烧鸡,一碟牛脯。每人面前,堆放着糖炒栗子,炒落花生、豆、龙牙豆等等下酒物,喝酒用碗而不用杯,吃相颇为不雅,一条腿踏上长凳,大声谈笑旁若无人,看光景,都有五七分酒意了。

右邻,前是一个神色木然的中年人,斯文地低斟浅酌,目不旁视,似乎嘈杂的店堂,毫不影响他的酒兴。这人五官端正留了八字胡,头戴四乎巾,穿一袭青袍,身材修长,一双手白哲温润。

菜送来了,她向店伙计说:“小二哥,小生是外乡人……”

店伙呵呵笑,抢着说:“小的知道,公于爷的口音,一听便知是中州人。”

“小生向你打听一件事。”

“请问……”。

“南乡博村,是不是住有崔姓人家?”

“这个……听说有,可是小的没到过南乡,不知其详。”

“本城崔姓的人多不多?”

“有是有,公于爷可到城南去打听一下,崔姓以前是望族,城南一带大户人家多,容易打听。听说十字街的惠民药局,有位姓崔的夫于,你可以去找他问问。”

左邻桌一名壮汉突然眯着醉眼说:“不是我胡七吹牛,本城姓崔的人,谁也没有我清楚,该向我胡七请教才是。”

她心中大喜,说:“胡爷,诸指教。”

“哈哈!请教可不能白请,是吗?”

她掏出一锭碎银,递过说:“送给胡爷买壶酒润喉,怎样?”

胡七接过往怀中一揣,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你问吧,找谁?”

“一位年轻人,叫崔长青。”。

胡七一拍大腿,笑道:“公子爷,你真问对人了。”

“胡爷认识他?”

“认识他的人,全城男女老少屈指可数,区区便是其中之一,他是博村人。”‘“咦!今晚我的了三趟博村,那儿只有姓高的人。”

胡七哈哈大笑,说:“你一定是到西村去问了,西村姓高的人,与东村崔家是死对头,你到西村去问,没挨打已是万幸了。”

“哦!还有个东村?”

“博村一分为二,称东村崔家与西村高家,每年清明扫墓时节,两家的子弟必定械斗,总有几个人头破血流,互不相让。”

“哦!那崔长青……”

“他是错家人,前年清明,两家又依例拼者命,崔长青不伯犯忌,公然挺身而出做和事佬,力劝两家化干戈为玉帛,砍除隔开两家的枣林,两家开诚布公言归于好,破除成见守望相助,和平相处共谋桑梓之。”

“好事嘛,应该。”她顿首说。

“好事?他一个小娃娃,人微言轻,简直自讨苦吃,自找麻烦。”

“你是说,他……”

“他?他完了,高家把他看成别具用心的阴谋小人,崔家子弟把他看成大逆不道的叛逆。崔家的族长崔如柏,召开长老会议要活埋他。后来经长老们公议,抽了他一百皮鞭逐出崔家,伺堂里的家谱中,已把他的名字剔除,他再不是博村崔家的人了。”

“咦!你怎么知道?”。

胡七摇头叹息道:“他遍体鳞伤,由邻村的人拾来惠民局医治,那天恰好碰上我,我收留了他。可怜,一个小娃娃怎能养活自己?如不是我……”

“你勾引他作贼,是吗?”她冷冷地问。

胡七怪眼一翻,不悦地叫:“你这是什么话?我只告诉。他如何活下去的手段而已。同时,他养了两个月的伤,欠下的食宿费与药费,到何处来张罗?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终不能叫他卖身偿还,对不对?”

“他家里……”

“他父亲就是族长崔如柏,家财万贯,但给他的只有一顿皮鞭,甚至要主张活埋他呢。”

林紫云一阵心悸,苦笑道:“虎毒不食儿,崔如柏怎么这样狠?”

“他是族王,不能循私。这些道学乡绅,就是这么一回事。”

“好,谢谢你,小生明天再走一趟博村。”

“你千万别去,崔家谁也不承认有崔长青这么一个人,保证体碰钉子灰头土脸。”

“目下崔长青在何处?”

“谁知道?”

“他不是欠你一笔债吗?”

“他混了半年,债已还清,有一天突然失了踪,年来无声无息,可能死了。公于爷,你怎么知道他?你找他有事吗?”

“他的一位朋友,托小生捎个口信给他,因此我来了,没想到却有这许多波折。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来了,小生无论如何也得到崔家跑一趟。”

“你去自讨没趣吧,没有人阻你。哦!你真要去,别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什么事?”

“你知道他崔家取名的风俗吗?”

“不知道,请教。”

“男丁未成年,只有奶名与辈名。”

“这是说……”

“长青这两个字,是他自己取的,他本名尚未取,奶名叫琪官,辈名上一字勤,下一字不知道。好象他兄弟数人,封上取名。他的身世我只知道这些,其他谁愿去打听?你如果到崔家去找崔长青,必定失望。说是找琪官,可能要被赶出来,最好不要去自寻烦恼。”林紫云颇感失望,冷了半裁,崔家既然已经将崔长青逐出家门,甚至从族谱中除名,还有谁关心他的死活?前往报讯,不反而令崔家的人痛快。

她决定到此为止,不再打算前往博村了。原来崔长青是个有家归不得的人,死在外地始不是福。

她心情沉重地出了店门,突然心生警兆,有人跟踪,来意不明。

走了十余步,身后有人说:“公子爷留步。,’她从容转身,原来是邻桌的中年人。’

“大叔有何贵干?”她沉静地问。

“借一步说话。”中年人说,含笑抬手向宝安寺方向虚引。

她一时好奇,也心中纳闷,但赂加思索,便知来人定与崔长青的事有关,也抬手说:

“大叔先请。”

“不必客气,公于爷先请。”

到了寺前,中年人又道:“请走东便门,在下领路。”

宝安寺占地颇广,偏殿后有不少静室,是安顿施主们的地方,经常有些有钱人家于弟来借住。中年人直趋最后一座小阁,揖客入厅。四周静悄悄,不见有人走动,连和尚也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中年人亲自奉上一杯茶,落坐淡谈一笑道:“在下姓季,名健,草字远谋。请教公于爷贵姓?”

“小生性林,不知季大叔有何见教”

“小公子与崔长青交情如何?”季健问。

“哦!”但不知林公于知道他的下落吗?”

“小生如果知道,便不会前来找他了。季大叔与崔兄……”

季健摇摇头道:“在下不认识他,却是来找他的。来此已有一句,始终未打听出他的下落,要不是那位胡七偶然向你透露这番内情,在下就得白跑一趟了。”

“大叔找他有何贵干?”

“在下受人之托,替他带来一封书信。看来,林公子也不知他的下落了。”

“小生不知,这次前来也是带口信的。”

“哦!上次公子与他见面,不知在何时何地?”

“在真定府,已有十几天了。”

“在真定府?这么说,他该在最近期间返家了。”

“恐怕他不会回家了,刚才胡七已经说得够明白,也许他这辈子永远不回来,这里已不是他的家。”姑娘感慨地说。

季健眼中涌起杀机,冷笑道:“只要查出他的家,他回不回来无关宏旨。”林紫云一直就在留意对方的神色,她看到了警兆,心中一凉,试探地问;“大叔给他带的信,不知有何要事?小生即返真定,如果大叔放心,可交由小生转交,不知大叔意下如何?”

季健脸上的立色回复了平静,笑道:“不敢劳驾,其实这封信交不交并无大碍。至于林公子要带的口信,不知致口的人是谁,口信上又说些什么?”

“传信人是一位姑娘,口信说要他到京师相会。”她信口胡诌。

“呵呵!看来你我两位信差,都白跑了一趟,耽误了林公子不少工夫,委实抱歉。”季健客气地说,离座表示送客。

姑娘知趣地告辞,返回客栈,立即拾掇行装,会赈后,雇了一匹长程健马,动身南下真定,她的一举一动,皆在季健的监视下。

季健不动声色,一连三天,躲在寺内深居简出,极少在外走动。

第四天一早,季健大踏步奔向南关。

城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大汉,手上拈了一根鹅毛,不时拂抚着颔下的胡须。

季健脚下一缓,走近大汉,背着手盯视大汉手上的鹅毛,淡谈一笑道:“好一把羽扇,可值十两银子。”

大汉呵呵笑,将鹅毛伸过说:“五两银子卖给你,机会不可错过。”

季健伸左手食中二指,夹住了鹅毛,笑道:“成交了,产自何处?”

“冀州。”

季健语音放低,问;“你们来了多少人?”

“八位弟兄,听候吩咐。”

“好,够了。”

“有消息吗?”

“查出来了,也探过道。”

“情形如何?”

“轻松得很。说起来也真巧,花了近十天工夫,一无所获,无意中碰上一个来找崔长青的少年书生,问出了下落。原来崔长青的名是自取的,难怪无法查问。”

“打算何时动手?”

“你们人都到了?”

“到了。”

“你们到宝安寺等侯,午后我可以赶回来带回前往行事。唯恐这几天崔家有变化,所以我得再走一趟。”

“是,兄弟这就回去知会弟兄们一声。哦!兄弟铁掌丁飞,还没请教使者的香位呢,兄弟是冀州分坛香主。”

“兄弟是外堂地煞坛使者李秀,奉会主法渝,前来擒捕小辈的父母为人质,以便要挟崔小辈前往总会香堂投到。这次地煞坛与人灵坛共派出九名使者,前来保定各县踞查崔小辈的底,本使者伯是唯一得到消息的人。”

“要不要知会其他使者一声?”

李秀哈哈大笑,得意地说:“丁香主,你真傻,手到擒来毫不费力的大功,何必与他人分享?放心啦!即使只有你我两个人,也敢保证把这件事办得十全十美,何况你还有七位弟兄帮场?我要走了,回头见。”“回头见,兄弟在宝安寺候驾。”铁掌丁飞欠身说。

薄暮时分,九个人在六沟淀的一座土丘顶会合。九个人全穿了夜行衣,带了刀剑暗器,李秀站在山顶,向八位同伴指指点点地说:“瞧,那座小村就叫博村-村对面,是博陵废墟。千万记住,崔家在东村,西村姓高,与崔姓的人势同’水火。因此,只要咱们不踏入西村,西村的人便不会出来助崔家与咱们作对,咱们便可放胆行事。你们先看看清楚,回,头本使者再分派工作。事成之后,咱们在废墟会合。天黑之后,丁香主派一位弟兄将坐骑牵至废墟藏好,好好看守不可有误。”

铁掌丁飞藏看良久,粗眉深锁地说:“使者可曾留意进出路吗?”四周都是酸枣林,只有前后栅门可以进去,他们如果守住栅门,咱们即使变成兔子,也钻不出枣林哪!”

李秀笑道:“丁香主,咱们能让他们把住栅门吗?本使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东西两村崔、高两家,略知用棍用枪千年一度清明械斗之用。咱们一个人,应付二十余条汉足有余裕。崔家人丁少,所有的男丁加起来,连老带少只有一百二十人左右,咱们只要三个人,便足以‘将.他人杀光。”

“西村呢?”

“西村绝对不会出来声援,他们巴不得崔家死个精光大吉。防患于未然,咱们派一个人守在村口,警告西村的人不可外出,不然杀无赦。咱们从东村口进去,得手后从村后出,在废墟会合。现在,本使者分配人手。”

铁掌丁飞问道:“咱们是明进呢,抑或是暗进?”

李秀阳阴一笑道:“明进;黑进恐怕一有风吹草动,崔老狗崔如柏躲入地窟,咱们恐伯不易将他搜出来了。”

人手分派停当,在暮色苍茫中,八个人立即出发,另一名弟兄将九匹坐骑抄捷扑往奔废墟。

乡村农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一黑便闭了村前后的栅门,不再有人出入。

把守西村栅门,负责阻止西村救应的人就位。

东村的后栅门,负责接应的人如期到达。

李秀带了五个人,大踏步到了东村栅门外。

犬吠声大起,惊动丁村内的人。

“嘭嘭嘭……”铁掌丁飞上前拍门,扬声大叫:“开门!开门!快开门!”

把守栅门的是个年轻小伙子,在内叫:“什么人?干什么的?”

“兵房捕快,前来缉捕犯人,快开门。”’

小伙子一怔,叫道:“怪事,兵房只有步快马快,那来的捕快?”

“巡捕房的人马。”

“六房中分吏、户、礼、兵、刑、工,哪来的巡捕房?”小伙子熟练地反驳。

“你开不开?阻扰官差该当何罪?你说。”

小伙子拉开了栅旁的觇望小窗孔向外瞧,说:“你们怎么不穿公服?”

“奉命暗缉,你少废话。”

“把腰牌邀进来验看。”

铁掌丁飞递入一块腰牌,催促道;“快开门,不然走了要犯,你就得抵罪。”

小伙子将腰牌递出,说:“我还要看捕状差票,你们还得去将里正找来。”

铁掌丁飞大怒,吼道:“进去!别给他穷噜苏!”

人影如飞隼,李秀领先飞登上一丈五尺高的栅顶,飘身而下。

栅门内的小伙子大惊,奔向守栅小屋取刀。

李秀虎扑而上,一掌拍在小伙子的后脑。

“砰!”小伙子爬下了,象个死人。

一名爪牙奔入小屋,点起了灯笼,取出了警锣,一阵敲,锣声震耳。

全村骚动,鸡猫狗叫,纷纷开门外出察看,一盏盏灯陆续点亮。

李秀命人把守栅门,带了四名高手,高举着灯笼,大踏步向通向杨堂街道走去。

庄丁们纷纷到了街心,两个中年人拦住去路,喝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侵入本村乱鸣警锣?”

李秀大刺刺地叫道:“咱们是巡检衙门的巡检,奉知县大人手渝,前来贵府捕拿要犯,快叫各村村主与各丁保甲主,,至祠堂听候宣读捕状,让路。”

“且慢……”一名中年人叫。

“阻扰官差,拿下他!”李秀怪叫。

铁掌丁飞一个箭步枪出,伸手便抓。

中年人本能地伸手急拔,却被丁飞翻腕扣拄了脉门,轻轻一扭,中年人哎一声惊叫,乖乖转身。

丁飞熟练地取出捆绳,把中年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另一中年人大骇,急叫道:“你们怎能……”

“你!”李秀指着对方叫。

中年人大惊而退,话被吓回胶中去了。

五个汉人从让出的通路健步而进,直抵祠堂。

祠堂的门廓悬着两盏门灯,大门紧掩。李秀登阶,并不进入,双手叉腰面向阶下,向跟来的大群男女叫:“快去叫村主族主丁保甲首来,你们的村主是不是崔如柏?快去叫他前来听命。”

人群骚动,一个个惊得脸上无色,谁也不敢上前盘问交涉。.不久,一位中年人排众而出,上前长揖为礼,说,“小可崔如柏,傅村的甲首,前来听公子爷吩咐。”

“站在一旁。”李秀挥手说。

“遵命。”崔如柏顺从地说,惊疑不定。

接着,人群让开一条通道,六个年约花甲上下的人,大踏步而入。领先的是族主崔如柏,身材修伟,方面大耳,目光炯炯,留了三绺长须,穿一袭青袍,从容举步到了阶卞止步向上望,镇静地说:“老朽崔如柏,公子爷夤夜光临,有何贵干?”

“你是崔如柏?很好。”李秀阴侧侧地说,举手一挥,向铁掌丁飞示意,同时探手入怀,取出了差票。

丁飞向下走,站在崔如柏身侧。

一名爪牙将灯笼移进,李秀打开差票,向下面的崔如相亮了亮,说:“你听着,本巡捕将差票念给你听。查大盗刘七供称,打劫大辛庄凶犯崔如柏为该伙罪魁。该崔如相为蠡城士绅,书香门弟,人所共知,竟敢窝藏江洋大盗,结伙杀人抢劫,罪证如山,令即锁拿到案候审,如敢拒捕,格杀勿论,此令。”

“克拉拉”一声拷链响,铁掌丁飞已铐住了崔如柏。

“冤枉!”崔如柏厉声叫。

李秀冷哼一声,沉声道:“有冤枉,到大堂上申诉。”

“老朽要看看差票。”

李秀将差票纳入怀中,冷笑道:“你如果把差票撕了,在下岂不麻烦。来人哪!去把崔婆子一并锁拿带走。”

喧嚷的人群突然一静,让出一条通道,十二名中年人手中各握了一把连鞘单刀,大踏而入。领先那人剑眉虎目,狮鼻海口,大喝道:“且慢!在下有话说。”

崔如柏大叫迫:“姓高的,是你设计陷害老夫吗?你给我快滚离本村,东村不许高家的人践踏,咱们在公堂上分说。”

姓高的不加理会。向上走。

李秀大喝道:“站住!你是什么人?”

“区区高峰,西村高家人。”

李秀心中失惊,大事不妙;已派了一位弟兄把住西村阻止西村的人声援,但西村的人来了,怎么不见爪牙传来消息?硬着头皮喝道:“你好大的胆,敢阻扰……”

“舍侄是博村的里正,按理你前来捕人,应该知会里正一声。”

“公务紧急……”

“这不是理由,高某曾在大名官仕职推官。”

李秀大惊,府的推官不但掌理刑名,也负责缉盗勘察,对公事中事自然清楚,强定下心神说:“本差奉命星夜捕拿要犯,不需知会地方。你是不是想劫夺要犯?”

“区区不敢,但必须查验贵差的捕状差票,拿来。”

“没有你的事!”李秀沉喝。

“你是哪一处巡检的巡捕?”

“你不配问。”

“你的差票是哪一县发下来的?”

“自然是本县。”

“哼!本县没有巡检司,整个保定府只有倒马关一处巡检司,差票该由刑房发出,你……”

“拿下他!”李秀厉叫。

一名爪牙应声抢出,拔刀出鞘飞扑而下。

一声刀啸,高峰拔出了单刀,挥刀急架,“铮”一声暴响,双方便接。

“哎呀!”高峰惊叫,被震得连人带刀向下跌。

爪牙一声狂笑,抢下举刀便砍。

刀尚未落入,爪牙突然浑身一震,僵住了。

同一瞬间,高家的十一名子弟纷纷拔刀,大叫道:“崔家的弟兄们,快抄家伙,他们是贼,上啊!”

李秀拔剑,大吼道:“杀,快撤!”

蓦地。黑影从屋顶跃落。娇笑声震耳,有人叫:“住手!大家让开。”

黑衣美姑娘从天而降,是个穿黑衣装的美姑娘,长剑光芒如电,剑光中隐隐可见一头小风儿。

李秀大惊,脱口叫:“凤剑左风珠。”

凤剑笑道:“你认识本姑娘,很好。”

“你要架梁子?”

“不,本姑娘来找血花会的人,你是不是?”

“在下是巡捕。”

“巡捕?妙极了,本姑娘最根的就是公门中的狗腿子,你就认了吧,下来。”

李秀冷哼一声,向下走,说:“在下还没将你凤剑放在眼下,接招!”

剑化长虹,风雷隐隐,“飞星逐日”身剑合一攻到,洒出千颗如虚似幻的星影。

凤剑一声轻笑,向侧一闪,“金龙探珠”反击左耳门,捷逾电闪。

两人格上手,剑影飞腾,人影进退如电,好一场凶狠狂野的恶斗在阶下展开。

人群奔审,呐喊声大起。

铁掌丁飞带了三名手下,只带了崔如柏,向后栅门急撤。他亲自挟了崔如柏在中,前两名爪牙挥刀开路突围,后一名断后保护。

正走问,后肩被入轻拍两掌,耳畔有入低叫:“你看看身后。”

他骇然扭头,糟,断后的人怎么不见了身后没有人。刚才叫他拍他的人呢?听叫声象是女人的嗓音,但绝不是凤剑,到底是人是鬼?

左臂一松,挟着的崔如柏溜走了。

“哪儿走?”他大吼,扭转身一掌劈出。

“噗!”掌背反而挨了一掌。

他大骇,飞退八尺。

“哎呀……”前面两名开路的爪牙,突然狂叫着重重地扑倒。

他亲眼看见劈中他掌背的人,是个穿儒衫的书生,就在他疾退的刹那问,书生向前飞掠,快逾闪电,双掌左右一分,便将两名向前冲的爪牙击倒了。

书生的侧方,站着脸无人色,戴了拷链的崔如柏,不住发抖。

书生疾退而回,倏然转身,向他抿嘴一笑,说:“你是跪下讨饶呢,抑或要小生打断你的狗腿?”

丁飞一看对方赤手空拳,胆气一壮,大吼一声,拔出剑火杂杂冲进,挺剑飞刺猛攻阳穴胸口七坎要害。

书生在剑将及体时方向侧一闪,一手搭住他握剑的手腕,左手扣指弹中他的右太阳穴,笑道:“你如不死,祸患不止。”

丁飞象条死狗,摔倒在地。

两名开道的爪牙,脊骨尽裂,七穴流血呜呼哀哉。

书生向崔如柏笑道:“快解铐链,回去瞧瞧。”

凤剑是星夜赶来崔家的,她的背部针伤木愈,因此剑术无从发挥。而李秀却也高明,狠拼五十余,招似愈战愈勇,攻多守少略占上风。

人群合围,崔、高二家子弟,刀枪并举结阵,团团围住候命上前。

书生施施然领着崔如柏赶到,排众而入。

“左姑娘吗?退!”书生叫。

回剑应声撤招,飞射丈外。

李秀正想上屋脱身,突见书生大袖飘飘走来,不由大骇,脱口叫:“是你?”

书生是林紫云,笑道:“是我。”

“你……你不是走了吗?”

“你跟了我十二里,你回头我也回头。”

“你……”

“你来了九个人,只剩下你一个了,走脱了一个,崔家将水无宁日,因此,你得死!”

“你……你是谁?”

林姑娘从容取下头巾,笑道:“我,紫云仙子林紫云。”

李秀大骇,一鹤冲天扶摇直上,要跃登祠堂瓦面遁走,逃命要紧。

凤剑在同一瞬间将长剑抛向紫云仙子叫:“接剑!”

紫云仙子接剑手扬,剑飞腾直上。”

“擦!”剑射入李秀的下阴。

李秀一条腿踏上檐口,一声惨叫,向下飞坠,“砰”一声大震,剑脱体跌出,叫声嘎然而止。

凤剑向前拾回剑,笑道:“谢谢你,小妹妹。”

“你来有何贵干?”紫云仙子问。

“我来看看崔老伯,他很好,我也该走了,再见。”声落,大踏步走了。

紫云仙子走向崔如柏,黯然地说:“崔老伯,这九个恶贼的尸体,悄悄埋了吧,走漏了丝毫的风声你东西两村后果可怕。”

“姑娘天恩……”崔如柏颤动叫。

“老伯,崔高两家的仇恨,该彼此谅解互相互爱,不能再结下去了。贱妄已与高大叔恳谈,高大叔愿向你老人家伸出友谊之手。”

高峰将刀交与同伴,向前走来。

紫云仙子不等两人有所表示,接着说:“令郎生前,一直希望两家和解,但愿你们真能破除成见,彼此以真诚相待,令郎于九泉之下定可瞑目。”

她这顿没头没脑的话,令崔如柏一头雾水,大惑不解,讶然问:“林姑娘,你是说……”

“老伯,令郎琪官……”

“他……他怎……怎么了?”-崔如柏变色问。

“他……他……”林紫云热泪盈眶,语不成声。

“林姑娘……”崔如柏惊叫,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手在发抖。

紫云仙子以袖掩面,颤声道:“令郎在返家途中,身死真定阙家。老伯,珍重。”

声落,腾空扶摇直上,登上祠堂瓦面,一闪不见。

假使凤剑晚走一步,便不会有此误会了。

崔长青摆脱了镇八方父女,一口气奔出十里外,方缓下脚步,自语道:“剑神西门鼎果然名不虚传,下次碰上他得小心方是。恩怨两消,我得避开镇八方父女。

半个时辰后,他定上了南北官道,站在路旁暗中思量,要不要重回城郎堡取回自已的乌骓马?’’

乌骓马太触目,带在身旁是一大累赘。

正委决不下,官道南面车声辘辘,一部长程客车不徐不疾地北行,渐来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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