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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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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奔下的人气急败坏地说:“快来了,快来了……”

上面半里地一座小山丘上方,出现了高大健壮的崔长青,弓箭藏在脚下,叉手而立,冷然向下瞧。www.xiashucom.com

“来了,山丘上就是他。”有人叫。

一名神箭太保冷哼一声,说:“在下给他一箭穿心。”

弦声震耳,雕翎箭破空而起,穿云直上。

向上射,劲道锐减,相距虽半里地,箭到达力道有限,除非骤不及防,不然极难中鹄。

箭居然奇准,飞向崔长青的胸口。他伸手一抄,接着了雕翎。

“咱们三箭齐发。”一名太保低叫。

三箭齐飞,上面一声长笑,黑影一闪即没,箭劳而无功。

分云岭五煞有三煞在此,大煞沉声叫:“咱们上去。”

会主向左绕,说:“分两路包抄,上!”

二十余人分头向上急奔,只留了三个人把守谷口。

上升一半,人向两侧伸展,向上急抢。

崔长青跪在一丛野草后,弓弦逐渐拉满,草梢一荡,雕翎箭呼啸着破空而去。

一名引弓戒备向上走的神箭太保,突然大叫二声,扔掉弓箭骨碌碌向下滚。

下面有人抢上,伸手急拦。

“啊……”第二个人惨叫着向下栽,是另一名神箭太保。

救第一名太保的人惊叫道:“不好,箭贯眉心,没救了。”

“哎……”走在最前面的大煞尖叫,抱住了小腹,身形一晃突然扭身摔倒。一枚雕翎穿透腰背,大概难以挽救了。

左面,血花会的人,也被射倒了两个。

众人大骇,全都伏下了,迟疑不进,疑神疑鬼。向上看,鬼影俱无,箭不知从何而来,反正只听到破空飞行的厉啸从上而下,却不知发自何处。

会主心中发慌,向紧跟在后的一名年青人说:“世群,叫他们下来决斗。”

年青人世群不敢站起,向上大叫:“崔长青,你听得到在下的话吗?请回话。”

上面悄然无声,野草萋萋,不知人藏在何处。

世群不死心,又叫:“崔长青,咱们到谷下决斗,你敢不敢答应?”

空山寂寂,毫无声息。

世群徐徐站起,又叫:“你如果是英雄好汉,不要暗箭伤人,下来,咱们决-死战。”

仍然不见人影。世群低声道:“这小辈恐怕已经走了。”

“上去看看。”会主低叫。

世群打一冷战,但不敢不遵,举步向上走,高叫道:“你不下来,在下上去了,咱们一比一,公平决斗,我上来了。”

他迈动着发抖的腿,心惊胆战地向上走。只走了十余步,一枚劲矢突从侧方破空飞到。

崔长青早已换了方位,贴地飞蹿到了侧方。他并不傻,也不想充好汉做英雄,敌众我寡,他怎肯与对方决斗?觑个真切,发出一枝狼牙。

箭从侧方飞越,下面的人相距稍远,易于发现,会主惊叫:“小心左侧……”

“啊……”世群狂叫着向下一栽,再向上一蹦,方向下急滚。

一名少女眼都红了,一跃而起,尖叫着向箭来的方向,发疯似地挥剑猛冲,厉叫道:

“姓崔的,我和你拼……”

冲了五六丈。突然向前一扑,斜滚而下。

最后,一名神箭太保脸色泛黑,,向两煞恐惧地叫:“这人可怕极了,寨主,快逃。”

声落,人已连滚带爬下降五六丈,举起双手,手中空空,拼命向下狂奔,一面狂叫:

“在下认栽,不要射我……”

果然没有箭来,让他逃至谷底,跳上一匹坐骑,落荒飞遁。

对面山崖顶脊上,奔下七名黑衣入,先后跳上坐骑,竟自逃命去了。

兵败如山倒,有人逃走,自然有人仿效,只片刻间,众人象丧家之犬般向下飞奔。

上面,崔长青发出一声震天长啸,离开了隐伏处。

对面山脊间,乌骓马重现,一声长嘶,疾驰而下,隐没在树林中。

薛香君就一直跟在她身后,悚然地说:“会主,咱们到分云岭暂避,岂不近些?”

“不,山区只有一条路,走不掉的。”

“但……”

“前谷还有几位坛主和护法,与他们会合,便不怕他了。这次咱们失策,人分为四处,真是天数,走。”

前谷的人只知后谷有变,不知情势如何发展,十余位高手议论纷纷,正打算派人至后谷察看。分云岭的好汉也有八名,有两煞和四位神箭太保。

当他们发现会主带了人马绕道飞驰而来,便知有点不妙,一位坛主急急迎上,老远便大叫:“后谷人喊马嘶,怎么一回事?”

薛香君高声叫道:“决上马,撤至州城。”

“为何?这……”

“崔长青来了?咱们……”

“三面埋伏俱溃,快走。”

会主到了,匆匆下令:“撤至州城,咱们必须尽快离开山区。在城中那小畜生不敢行凶,山区危险,快走。””

声落,已驰出五丈外。

四-卜余骑沿径急撤,人心惶惶。远出两里地,前面小山坡上一声马嘶,崔长青安坐雕鞍,乌骓马抬首屹立,人马一团黑,黑得令人心中发紧。

山坡距小径半里地,看得真切。会主心中一紧,扭头叫:“等后面的人,一同过去。”

四位神箭太保驰到,叫道:“射他下来!”

四箭刚离弦,乌骓马四蹄翻飞,狂风似地消失在坡的后面,只留下滚滚黄尘,四枝劲矢连边都没沾上。

一名分云岭的好汉大叫:“山坡后是绝地,咱们追!”

会主也认为高手已聚,胆气一壮,也叫:“好,追,分头包围。”

坡后确是绝地,三面山峰峻陡,下面是小有起伏的荒原,形成一处盆地,除了从山坡这一面冲出之外,别无出路。

四十余骑弧形排开,狂风似的向上飞驰。登高一望,下面荒原呈现眼下,荒草萋萋,方圆不足五里一览无遗,散布在荒原上除了及肩荒草之外,只有一些零星小树散布其间,哪有人马的踪迹?

众人正感奇怪,难以决定是否下去搜寻,左侧的两里外的一座山头上,突然传来一声马嘶。

众人一惊,正是黑衫客和他的乌骓马。

“咦!怎么这样快?”有人骇然叫。

“怪事!飞马也飞不了这么快呢!”另一人怪叫。

“恐怕是匹幽灵之马。”一名分云岭悍贼悚然地说。

分云岭东北,地处虞坂,也称吴山,路南过平路,北至安邑,东至夏县,坂东是巫咸顶。历史上首屈一指的相马师伯乐,在此遇骐驴驾盐车,千里马遇伯乐,干古传为美谈。周武王封吴泰伯之弟仲雍之后虞仲于夏墟,因此称为虞坂。春秋二年,晋假道于虞以伐虢,就是这条路,假途灭虢的典故出此;当地的人则称之为青石槽。据传说这里每一百年便会出一匹千里驹,有一匹神异的幽灵之马在山区中出没无常。

没有人再提起追赶的事,盯着山顶上黑亮的人马发怔,往山上追,那是不可能的。

会主吁出一口长气,无可奈何地说:“算了,走吧。”

一名匪首扭头问:“邓会主,咱们的人为何不见跟来?”

会主惨然一笑,说:“贵寨的人死伤亦惨,三寨主带了幸存的弟兄,已返回分云岭去了。”

“哦!那么,在下也要带回弟兄们返寨了。这次未能将林家兄妹置于死地,遗憾之至。”

会主苦笑道:“目下咱们可合不可分,贵寨的人不宜此时返回分云岭……”

“抱歉,在下的人,不能随你们到州城,咱们的弟兄在州衙落了不少案,被官府的眼线认出,后果可怕。邓会主,咱们后会有期。”

悍匪们一是不敢前往州城避风头,一是大寨主不在群龙无首,必须返山,拒绝了会主的挽留,带了所有的弟兄,驰上至老龙谷的小径。

接近谷口设伏处的半里地,路旁的矮林茂草中,隐伏着林白衣兄妹一群劫后余生的猛虎狂狮,正眼睁睁地静候人马接近,每个人都杀气腾腾,咬牙切齿。

会主率领三十余骑扑奔解州,每个人皆脸有惊容,拼命鞭策坐骑急驰,可是山路崎岖,人马又多,路窄只容一骑,想快也无从快起。

“希聿聿……”马嘶声起自左近的山林,空谷回音久久不绝,更增声势。

马匹再次发性蹦跳,一阵大乱。混乱中,有人堕马,有人受伤。

左面里余,山脚下的树林前,黑衫客与乌骓马重行出现,冷冷地注视着混乱的人马狼奔豕突。

会主脸色铁青,咒骂道:“这畜生可恶!我要与他生死相决。”

薛香君不知她骂崔长青抑或是骂乌骓马,苦笑道:“会主,咱们被他盯牢了,恐怕他不会让咱们平安到达州城,如何是好?”

“咱们仍可一拼。”会主咬牙切齿地说。

“属下认为,不如化整为零,也许……”

“化整为零,岂不自掘坟墓吗?”

“不然,目下咱们走一个算一个,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他已经盯牢了我们……”

“咱们不分男女,全是一色黑衣,他怎知道会主走哪一条路?这样吧,尔后由属下发令,事急从权,暂时冒充会主,让他来找我,会主便可乘机脱身了。”薛香君慨然地说。

“不,我不甘心。”会主断然拒绝。

“那……依会主之见……”

“前面是九曲槽,咱们在那儿设伏等他决战。”

“会主……”

“我意已决,就这么办。”

“请会主以日后为重……”

“过得了今天,方有日后。你记住,万一我有三长两短,你必须保全自己,重建血花会,保全本会的大好基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这畜生替我报仇。现在咱们到九曲槽,走!”

薛香君无奈,说:“好吧,属下先走领路。”

丢失了六匹坐骑,众人重新上路。

薛香君带了三人三骑在前开路,林前的乌骓马已经失踪,她心中略定,策马急驰。

一枝劲矢破空而至,“擦”一声贯入她的坐骑左目。

健马竟即发起疯来,一阵长嘶,将她掀下鞍桥,奔出五六丈外方砰然倒地。

她并未受伤,惊出一身冷汗。

蹄声如雷,乌骓马象一朵乌云,也象一阵黑色的旋风,从百步外的矮林中冲出,冲向马队的中段。

“嗤嗤嗤!”箭厉啸着光临。

“啊……”惨叫声凄厉刺耳。

“砰……”人马齐倒。

人群大乱,马匹惊窜。

乌骓从中间疾驰而过,三把飞刀又击倒了逃散的三个人,冲入对面的树林中,蹄声渐远二十余丈空间,乌骓冲出,隐没;崔长青发箭,发射飞刀,说快真快,有些人连人影也末看清,两端的人根本无法救应同伴,更不用想拦截了。

会主好不容易将魂飞魄散的手下聚齐,遗下五具尸体,心惊胆跳地重行赶路,一筹莫展。所有的人斗志全消,只有一个迫切的心念:逃。

会主至九曲槽设伏决战的念头,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除了赶快逃命之外,别无他念。

对方沿途袭击,神出鬼没,飘忽无常,凭这二十余位惊弓之鸟,岂敢奢言设伏决斗?是否能逃出山区,还是未定之天呢。

逃了里余,前面便是地势起伏不定,林草深茂的丘陵地区九曲槽。

半里外,乌骓马屹立路中,马上的崔长青据鞍高坐威风凛凛,人与马屹立不动,象是石人石马。

已换了坐骑走在前面的薛香君第一个发现,惊叫道:“他拦在前面!”

崔长青的弓举起了。

薛香君扭头向同伴说:“你去禀明会主,我前去与他交涉。”

她解下剑,取下百宝囊,交给同伴独自策马上前,高叫道:“崔爷,有话好说,能不能有些商量?”

崔长青按下弓,叫道:“你过来,不妨听听你的解释。”

薛香君大喜,策骑小驰而近,在丈外勒住坐骑,抱拳行礼道:“是崔爷吗?我叫薛香君。”绛姑娘,幸会幸会,请问何以教我?”他泰然地答。

“崔爷杀够了吧?”

“哦!你来教训我的?”

“小女子怎敢?”

“你有何话说?”

“崔爷真要赶尽杀绝吗?”绛姑娘,你们的手段,并不比在下仁慈。”

“崔爷盛怒而来,是为了黑龙帮的事吗?崔爷是黑龙帮的人?”

“在下不是黑龙帮的人。”

“那你……”

“首先,在下要指出你们的罪行。其一,惨杀敞友三眼韦陀与虬须客。其二,派人前往博陵,妄图刺杀崔某的亲友。其三,派出天罡坛主,勾结元都观三妖道,欲置崔某于死地,你们几乎成功了。你,你不配与在下说是非,叫你们的会主来,还我公道。”

“崔爷,这件事敝会认错……”

“认错就罢了不成?哼!”

“敝会主目下不在此地,这里由小女子作主。崔爷,贵友已死,人死不能复生,你已杀了敝会不少人,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况彼此都是江湖人,何必相煎太急?敝会愿补偿,崔爷有何条件?”

“你作得了主?”

“小女子可以保证。”

“你们的会主呢?”

“三天前已到潼关巡视去了。”

“贵会主贵姓大名?”

“叫邓青云,当然这是假名,会中见过她本来面目的人并不多。”

“你知道她?”

“所知有限,只知她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至于她的出身来历,却-无所悉。”

“贵会主真的去了潼关?”

“去潼关是假,可说是逃避你远走他方,你也该满足了。”

“她逃不了的,上天入地,在下也要将她找到。”

“崔爷,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何苦……”

“她不能一走了之。”

“我愿替会主补偿你的损失,够了吧?”

“要你的头,你能答应?”

薛香君淡淡一笑,轻掠鬓角说:“只要你说一声,我会自己把头砍下来给你,不劳阁下动手。”

他也淡淡一笑,说:“可惜在下对你的玉首毫无兴趣,你对血花会倒是忠心耿耿呢。”

“崔爷……”

“你说你作得了主?”

“是的,会主不在,我这内堂三女之首,有权决定一切,目前也是代理会主的人。”

“好,你听清了。其一,我要女飞卫公孙秀,与铁琵琶吕三娘子,限日落之前,将她两人送到州城北郊法场。其二,解散血花会,不许你们再赚这种伤天害理的造孽钱。这两件事,你办得到?”

“这……”

“不然,在下对血花会的人,见一个杀一个,决不慈悲。”

“我答应你。”薛香君斩钉截铁地说。

“好。如果你办不到……”

“崔爷可以任意而为。”

“好,日落前,咱们北郊法场见。”

他兜转马头,向州城方向绝尘而去。

五龙谷秘窟已被大火所毁,二十余名血花会劫后余生的男女,在谷东不远的一座三家村中暂且栖身,立即开始计议,商讨如何善后。

薛香君对崔长青所提的条件颇感意外,对他径自离去更感困惑。这明明是有意放血花会一条生路,难道他另有阴阳?血花会不易重视信守的帮会,他为何如此自信,径白离开了山区?是不是有意引他们上钩?找机会把他们一网订尽?

二十余个惊弓之鸟,能商讨出什么好结果来?地煞坛主夺魄神针郭天容已是吓破胆的人,神色仓惶地说:“说来说去,都是花蕊夫人的不是;上次派她们去调查黑龙帮的去向,不但未能查出杨帮主的下落,而且为逞一时之快,命女飞卫和铁琵琶杀了三眼韦陀和虬须客,忘了会现,下手时落在他人眼下,连累本会落得今天的下场。”

天罡坛主苦笑道:“郭坛主,目下不是埋怨谁的时候,会主授权给花蕊夫人行事,执行中有错误势所难免。”

“有错误就得受惩处。事关本会存亡续延,咱们必须为本会的前途打算。”夺魄神针暴躁地说。

薛香君沉静地注视着夺魄神针,神色肃穆地说:“郭坛主之意,是接受黑衫客之条件?”

夺魄神针冷冷地说:“这得由会主定夺,本坛主只想提供管见而已。”

天罡坛主大声道:“咱们实力仍在,这些小挫折算不了什么,愚意认,本会决不在崔小辈的暴力下低头。”

会主冷冷一笑,说:“诸位不必为此事争论了。本会主已有周详打算,咱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经过大风大浪,好不容易创下这份基业,岂能就此断送在一个江湖小亡命手中?”

“会主之意,咱们仍可一拼?”地煞坛主问。

会主冷哼一声道:“诸位要知道,本会所作的买卖极为机密,虽则会友遍天下,其人数实并不多。这种买卖生意有限,利润并不丰,每一地区在通都大邑设坛,每一坛仅一至三人,人多了养不起,人少了不敷调配,虽则迄今利润有限聊可自给,但血花会的字号总算叫响了,尔后本会的买卖当然不限于刺客,等到时机成熟,便可大展鸿图另辟财源。姓崔的单人独马,本会焉能就此认栽?只要度过这次难关,再图发展并不为晚。”

薛香君接口道:“会主之意,今晚仍由本堂主至北郊法场应约,本堂主动身之后,会主与诸位立即化整为零,各自设法脱身,下月初在河南府龙门秘坛聚会。在聚会之前,诸位必须通知各地秘坛,暂时停止活动待命。”

会主吁出一口长气,说:“在崔小畜生未授首之前,一切活动必须停止,不许任何人再使用本会的名义出面与人交涉,不许使用血花标志。”

“请问会主该如何对付崔小辈?”天罡坛主问。

会主冷冷一笑,说:“由本会主亲自对付他。”

“可是,那小辈艺业功臻化境……”

“俗语说,明枪易躲,暗箭最难防;本会主自有妙计。同时。会主要自己去请一些江湖奇人武林名宿,全力谋图这小畜生。本会主唯一要求诸位的是,各地秘坛务必尽全力供给本会主有关小畜生的消息,但切记不可出面,更不可自以为是,认为有机可乘,便逞强出手自取灭亡。从现在起,各位即使眼见小畜生倒毙路旁,也不可即时趋前探视,如果不幸落在他手中,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咱们不动声色,等堂主动身时,候命动身各自设法脱离险地。”

门外抢入一名会友,神色慌乱地说:“上禀会主,右侧山麓有人窥伺。”

会主点头道:“不是崔小畜生,不要紧。小畜生已进城去了,咱们离开时,天色已是不早,天一黑,谁也无奈咱们何。小心戒备,切记不动声色。”

“是,属下理会得。”会友应诺退去。

薛香君带了两位女伴,乘了健马踏着斜阳余晖,不徐不疾地驰向解州城。

城北郊、俗称北校场,本州丁勇每日在此检阅一次,因此称为校场。本州决囚,除了重大刑案被判斩立决的死囚,在十字街斩决示众之外,每年秋后决的死囚,皆在北郊校场处决,所以也叫法场。平时,日落城门一闭,北校场人烟绝迹,据说这一带的恶鬼时出祟人。

薛香君三人三骑,绕东门而过,坐骑开始狂奔,到了三里外的盐池旁,沿池旁小径疾趋池西防堤旁的一座小村庄。

在村前下马,她向两女伴说:“你们在此稍候,小心些。”

她在村民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在一座茅屋前止步,伸手轻叩柴门。

“谁呀?”里面有人间。

“是我,解州来的。”她答。

“那一处解州?”

“红花落日,榴火映山红。”

柴门拉开了,迎出来的是一位老村妇,讶然叫:“咦!堂主亲来……”

“里面说话。”

“是,堂主请进。”

柴门重闭了,两人人厅,薛香君说:“三娘子,易装,带上你的铁琵琶。”

“是。属下尊命。请问堂主,黑衫客的事怎样了?”

“他已进入山区。”

“会主不是要投奔分云岭吗?”

“暂时用不着去,那位黑衫客是假的。”

“哦!是林家兄妹改扮的?”

“正是林家的人。”

“那黑衫客……”

“生死不明,不知下落。”

“堂主要属下……”

“你去看看那位假黑衫客,看到底是谁。”

“哦!他……”

“他被困在绝龙谷,明早可望将他擒住。”

吕三娘子大喜。说:“堂主请稍候,属下即入内易装。”

“快.要赶路呢。”

不久,吕三娘于回复了本来面目,挟了她那具用锦盒盛绛姑娘。

“走。”薛香君说,举步向外走。

吕三娘子顺从地随在她身后外出,锁上柴门同出村口。

“给三娘子一匹坐骑。”薛香君向两女伴叫。

女伴将缰绳交给吕三娘子,说:“晚间赶路,坐骑小心。”

“谢谢。”吕三娘子恭敬地说。

就在吕三娘子转身欲待踏镫的刹那间,女伴手一伸,一指头点在吕三娘子的右胁下,伸手扶助说:“我抱你上马。”

吕三娘子大惊。骇然叫:“薛堂主。这……这是……”

薛香君毫不动容,说:“三娘子,抱歉。你们在杨家寨,刺杀三眼韦陀时,不该将会规置于脑后,落在黑衫客眼中犯了大忌。”

“堂主,这……”

“黑衫客要你,不要怨本堂主。”

吕三娘大骇,尖叫道:“我要求见会主申诉,我……”

女伴一掌将她拍昏,冷冷地说:“你去见黑衫客,不管你是否愿意。”

四人三骑重新上路,驰向北校场。

同一期间,会主倍同二十余名血花会首脑人物,利用暮色苍茫的好机会,悄然四散,坐骑皆未带走,在山区逃亡,有坐骑反而是个累赘。

不远山麓的树林内,紫云仙子姐妹居高临下监视。紫云仙子看到了从后门溜走的人影,向乃妹说:“果然不错,这些妖孽们并无改邪归正的诚意,开始逃亡了。”

“快去擒捉……”

“不,崔大哥已经说过,让他们逃,在远处悄然下手,捉一两个取得口供便可,不可打草惊蛇。”

“这……如让他们逃脱,尔后……”

“小妹,血花会的组织咱们已经摸清,蛇无头不行,只要除去他们的会主,自会烟消云散,如果把这些次要人物一网打尽,他们的会主提高警觉,尔后便不易追踪了。只捉一两个人,便不至于打草惊蛇。你发出信号,其他的事不要你管。”

信号发出了,逃亡的人已四散而去。

东北角两里地,林白衣与蝎娘子两人是一组,盯紧了两个全力飞窜的人。蝎娘子低声说:“前面一人是地煞坛主夺魄神针郭天容,后面那人是地煞坛大名鼎鼎的夺魄神梭白奇。

这两人皆以夺魄暗器成名,是该会数一数二,心狠手辣的高手刺客。”

林白衣一面追踪,一面说:“好,咱们把白奇弄到手。”

“地煞坛主名位高,为何不要他而要地位低的白奇?林爷不是舍本逐末吗?”

“不然,地位高的必是死党,不会招供的。同时,咱们把地煞坛主弄到手,血花会便会提高警觉,怎能追出他们的会主匿伏处所。”

“哦!可是,他们两人走一路……”

“他们会分手的,咱们再跟一段路。”

果然所料不差,两刺客在前面的山脚下分手,一东一西,各奔前程。

夺魄神梭走的是山西麓,由于天色已黑,又没有路,而且已远离栖止处四里左右,认为已经远离险地,不再赶路,踏着轻快的脚步,择路而行。

走了半里地,前面矮林出现。他倏然止步,悚然而惊,林中,站着-个白影,夜色朦胧,仍可清晰分辨人的轮廓,白衣颇为触目。

他曾和薛香君与林白衣打过交道,看了白衣人,不免心中发慌,真所谓望影心惊。

“谁?”他沉声问。

白影衣抉飘飘,徐徐向他走来。

他心中更慌,火速转身欲遁。

身后六七丈,草丛中升起一个黑影,草长及肩,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人头。

“嘻嘻……”人头发出一阵刺耳的娇笑。

他又是一惊,向左一蹿,逃向山沟崎呕的乱石堆。

白影一闪,从斜方向截出,十余步便双方照面。

他一咬牙,左手打出一团碎泥,喝声“打”!

白影向右一闪,隐入草丛中不见。

他向下一伏,斜蹿而出。

白影一闪,再次现身纵起拦截。

他冷哼一声,双手齐扬,打出了威震江湖的暗器,两把子母夺魄神梭同时出手,吼道:

“你的末日到了!”

纵起的白影突然一顿,向下一沉,形影俱消。

两把子母神梭落空,直飞四丈外,“啪啪”两声机簧响,神梭暴裂,子梭再向前飞,飞落草丛不见。

“哈哈!好厉害的子母夺命梭。”白影重新现身,大笑着说。一听语音,果然是林白衣。他惊得血液要凝住了,挫身躯急窜,手中重新挟了两把子母神梭。

“啪!”一声响,背心挨了一团碎泥,巨大的打击力,将他击倒在地,奋身一滚,双梭齐发。

身后没有人,笑声起自身右不远,是林白衣的声音:“哈哈!你一向自命不凡,与人交手只发一梭,今天怎么啦?四梭全告落空,手发抖失了准头-吗?你的子母梭手艺精巧,制造不易,身上只有六具,你还有两梭可发,下次不可发抖啦!哈哈哈哈……”

他心胆俱寒,挫低身形喝道:“林白衣,你敢接我两梭吗?站起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有种的英雄好汉?”

白影徐徐站起,就在右面不足三丈。

正是神梭威力最强的距离,他悄然双梭齐发。

“啪!啪!”先后击中了白影,白影一晃。

“你也有今天!”他喜极大叫,飞跃而上。

冲上的刹那间,他感到胁下一麻,但冲势末止,到了白影前,突然惊叫:“你……你这算什么?我……”

“砰”一声响,他摔倒在白影前。

白影不是林白衣,是一枚小树枝,顶上戴了巾,披了一袭白衣。

只穿了汗衫的林白衣从旁站起,笑道:“老兄,不要怨天尤人,这样才可以活捉你,你的子母夺命梭确是武林一绝,可惜胆量不够,你认命吧。”

身旁多了一个女人,是蝎娘子,接口道:“你中了老娘的梅花针,不要妄图反抗了。”

“噗”一声响,腰脊挨了一脚。他如受雷击,浑身一软,失去了挣扎力量,叹道“你是蝎娘子,原来五龙谷是如此败亡的。”

林白衣穿起衣巾,一把将他挟起说:“老兄,有话咱们慢慢谈,走吧。”

暮色苍茫,北校场夜风萧萧,木时传来一阵阵野狗的长啤,凄厉刺耳。附近不时飘过一两团鬼火,更令人心惊胆跳疑神疑鬼。

场东是南北官道,又看到黑黝黝紧闭着的城门。

乌骓马屹立在场中心,崔长青据鞍高坐,人与马屹立如山,甚至连马尾也毫不拂动,远远看去,益增三分恐怖,漆黑一团,象煞了鬼影。

三匹马远远地驰来,蹄声打破了四周的沉寂。双方接近三丈左右,来客勒住了坐骑。

“是崔爷吗?”薛香君问。

崔长青扫了对方一眼,说:“好象你们之中,没有在下所要的人。”

“崔爷只给咱们半天工夫……”

“据在下所知,在下所要的人全在贵会秘坛,半天工夫,应该够了。”

“崔爷的消息恐怕不正确……”

“哼!铁琵琶吕三娘子,曾随天罡坛主到平阳府,向三妖道索取在下的性命。”绛姑娘已将她带来了,但女飞卫目下随花蕊夫人在河南办事,委实无法将她带来。”

“你说该怎么办?”绛姑娘负责将人送到。”

崔长青不是不讲理的人,不再逼迫,说:“女飞卫与花蕊夫人,曾在郑州奉贵会之命,行刺好人。限你们在二十日之内,带一千五百两银子,连同女飞卫与花蕊夫人,至郑州投案。”

“阁下为何替官府……”

“住口!”

“崔爷,你也是黑道人,何必……”

“我只问你答不答应,废话少说。”

“这……好吧,我答应。现在,吕三娘子是你的了。”

薛香君举手一挥,女伴将铁琵琶拍醒,将其推落下马,喝道:“前面是黑衫客,小心了。”

薛香君策马后驰,叫道:“二十日后,阁下到郑州讨消息。”

吕三娘子取出铁琵琶,乘乱向崔长青一指。

薛香君与两位同伴,丢下了吕三娘子,兜转坐骑径自走了,毫无情义可言,心肠之硬出人意外。

吕三娘子迅速地取出铁琵琶,乘机对正了崔长青,相距三丈,正是毒针最强劲最具威力的距离。

可是,她却不敢发射,乌骓马雄骏已极,昂首屹立,挡住了崔长青的身躯。崔长青虽身高八尺,但坐在马上也只能露出肩部以上,只向下一缩,毒针只能射中乌骓,一击无功,她死定了。

她抓不住机会,惶然后退。

崔长青缓缓扳鞍下马,背着手向她接近,说:“天玄炼气士亲眼看到你与女飞卫,偷袭三眼韦陀和虬须客,你否认四十”

吕三娘子颤抖着向后退,语不成声地说:“这……这……这不是我……我的错……”

“是不是你干的好事?”他一面迫进一面问。

“这……”

“说!是不是你?”

“是……是的,但……”吕三娘子一面退,一面用发抖的声音答。

“这就够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崔爷……我……”

“这是北郊法场,官府处决人的地方。”

“天!我……”

“你罪有应得,在下要替朋友复仇。”

“不……不是我的错……站住!不……不要接近我……”

崔长青冷笑一声,仍然迫进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是自杀呢,抑或要在下亲自动手?”

“我……”

“说!你最好自杀。”崔长青沉声叫,大踏步向前迫进。

吕三娘子情急,“啪”’一声机簧响,射出第一枚毒针,虽是黑夜中,依然奇准,正中心坎。

毒针反弹而出,崔长青仍向前接近,说:“你用毒针杀了多少人?你……”

“啪!”第二枚毒针一闪而至,射在腰间。

“你还有一枚毒针……”

吕三娘子恐惧地、慌乱地后退,第三枚毒针终于射出了,正中七坎大穴,认穴奇准。

“你要用剑决斗吗?”崔长青问,已接近至八尺内了,拔出了沙棠木剑。

吕三娘子一面退,一面七手八脚地扳动琵琶的机簧,慌乱地想重新装上毒针。

“啪!”暴响震耳,剑影一闪,铁琵琶弦断盒碎,从吕三娘子的手中坠落。

吕三娘子魂飞魄散,一面退一面声泪惧下地叫:“崔爷,我……我只是奉……奉命行事,会主要……要我们杀……杀尽黑龙帮的人……”

“我知道。”

“你……你知道上……上次在……在开封,我……我们行……行刺樊东主,被……被你破了那笔买……买卖,我……我们吃了多……多少苦头?我们是不……不得已,请……”

“你说完了吗?”

“请高抬贵……贵手,那是会主的主意……”

“我知道。”他冷冰冰地说。

“饶我!饶……我,我……”

剑影一闪,划过吕三娘子的左肩外侧,立即衣破肉裂,鲜血狂流。

吕三娘子一声惨叫,被震倒在地。

崔长青一闪即至,剑尖疾吐不轻不重地点在吕三娘子的左期门上,人立即昏厥。

他一把将人提起,回身一声低啸,乌骓马轻快地驰来,他挟着吕三娘子一跃上马。

他扔头瞥了场东南一眼,冷笑一声自语道:“她们定已死心了,让她们回去报信也好。”

他向东走。东南角远处,薛香君向同伴说:“跟去看他在何处遗尸,咱们也好放心。”

“老天!你敢跟去?要被他发觉,咱们死定了。”一名女伴惊惶地接口。

另一名女伴也说:“堂主千万不可冒险。听吕三娘临死前的惨号,便知她的毒针无功,死得甚惨,咱们三人绝非他的放手,如被他发现……”

“好吧,你们都怕得要死,不去也罢。走,咱们前往河南龙门聚会。”

吕三娘子在昏迷中,突感脑门一震,人便苏醒。灯光耀目,她发觉身在一座内室中,前面端坐着浑身黑的崔长青,正冷冷地注视着她。

她挺身坐起,珠泪滚滚,泣道:“崔爷,要杀我你就动手吧,不要折磨我。”

崔长青摇摇头,说:“我不杀你,也不折磨你。”

“天哪!你……你的话……”

“你说得不错,你只是个奉命行事的可怜虫。”

吕三娘子大喜,拭泪道:“崔爷,我是身不由已……”

“我不要你说这些。”

“那……”

“在下为友复仇,事在必行,贵会主是元凶首恶,在下要她抵命。”

“崔爷……”

“你知道贵会主目下在何处?”

“白天她在五龙谷秘坛……”

“什么?她在五龙谷?”

“是呀!她一直就未离开秘坛。”

“但薛香君说她已到潼关巡视去了。”

“见鬼,会主从不出巡各地,各地秘坛的会友,根本不认识她,她巡什么视?”

“你是说薛香君撒谎?”

“撒谎?哼!那恶毒的女人毒如蛇蝎,心狠手辣、她是本会的智多星,诡汁多端反复无常,任何卑鄙的事也可以做出来,何止至撒谎?”

“哦!依你说来,在下上了她的恶当了。”

“崔爷相信那鬼女人的话,自然上当。”

“贵会主的真姓名你知道吗?”

“不知道。”

“我希望你诚心合作。”

吕三娘子惨然一笑道:“崔爷,你以为当他们将我诱擒交给你宰割,我还对他们感恩吗?我与血花会情义已尽,还有什么可顾忌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我感到万分寒心。”

崔长青颇表同情地说:“是的,咱们黑道人,如果撇开道义二字,那就一切不足论了。

现在,你可以走了。”

吕三娘子大感意外地说:“你……你是说,你……”

“我放你一条生路。哦!你的伤势不要紧吧?”

“谢谢你高抬贵手,大恩大德不敢或忘。伤不要紧,皮肉之伤又算得了什么!可虑的是心灵的创伤,再就是今后我该如何摆脱血花会的追杀了,你不杀我,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崔爷,再见了。”

“再见,珍重。”崔长青叹息着道别。

吕三娘子在门口回头,欲言又止,最后终于毅然转身走了。

后房转出北丐,摇头道:“小老弟,你不该放她走的。”

崔长青苦笑道:“老前辈,晚辈不忍杀她,她是身不由己,主凶该是血花会的会主而不是她。”

北丐在一旁坐下,说:“血花会的人,都是些阴狠恶毒的男女。你不要看这吕三娘子楚楚可怜,其实她比任何人都狠……”

“老前辈,她狠毒岂不是正好吗?”

“哦!你的意思是……”

“她会就此甘休吗?晚辈认为,探查血花会主的线索,可能在她身上呢。”

北丐大笑,说“小老弟,你又错了,你另有打算固然不错,错在你不知吕三娘子的底细。她只是内堂的一个会友,是经常派出外地办事无足轻重的人,她只知道服从堂主薛香君的调遣,只概略地知道总秘坛的一些不关紧要消息,从不曾见过会主,你希望从她身上查出线索,岂不是缘木求鱼?要想知道消息,只有从堂主坛主方面打主意。你放走了薛香君,这是最大的失策。”

崔长青苦笑道:“薛香君是他们代表出面谈判的人,晚辈怎可留下她?”

北丐点头道:“你是性情中人,斗不过这些阴狠诡诈对手的?且等林贤侄返回时再说,也许他可获得宝贵的线索。”

午夜时分,所有的人陆续返回。崔长青发觉返回的人皆无精打采,便知没有多少希望。

林白衣与蝎娘子最后返回,两手空空。

北丐接到人,迫不及待地问:“林贤侄,得到消息吗?”

林白衣摇头苦笑,说:“别提了,真是泄气,放走了大鱼,捉住一条小鱼夺魄神梭问口供。岂知这恶贼奸似鬼,起初惶诚惶恐表示合作,招了一大堆废话,最后竟然反击逃命,逃不掉便嚼舌自尽了。”

蝎娘子也说:“那恶贼表现得十分恭顺怕死,谁也没料到他最后来上这么一招,阴沟里翻船,栽得真冤。”

众人面面相觑,极感失望。这一来,血花会的线索,可说完全中断,人已逃散,到何处去找?

紫云仙子久久方说:“总秘坛散了,他们还有各地的秘坛呢,咱们可以去各分坛找人间口供呢!”

北丐摇头道:“你这些话白说了,消息一传出,各地秘坛躲得更稳。平时,咱们也无法找出他们的秘坛,这时更没希望。”

蝎娘子接口道:“老前辈的话,确是实情。血花会在各地的秘坛,其实并不多,仅通都大邑设有秘坛,而且人手有限,人少方能保持秘密。他们接下买卖,通常须由外地秘坛派人前来办事,本地秘坛的人决不出面,所以极少失败,不易留下痕迹。接到的买卖如果棘手,则由总秘坛派人接办。因此要想找各地秘坛,谈何容易?除非……”

“除非怎么?”小玫云急急地问。

“除非咱们能买通一些土豪劣绅,挑唆他们一些正人君子报复,要他们聘请刺客。”

北丐摇头道:“不可能的,即使咱们敢于冒大不讳如此进行,万一所请的刺客不是血花会的人,怎么办?再如果因此而出了纰漏,后果如何?再说,血花会必定在今后一年半载之内销声匿迹,决不会仍然不顾死活接买卖的。”

“那……我们怎么办?”紫云仙子问。

“等一年半载,他们会东山再起的。”北丐无可奈何地说。

崔长青深深吸入一口气,说:“且看看半月后郑州陶知府被刺案,血花会是否依约前往投案了。哼!我会找到那位神秘莫测的会主的。”

林白衣摇头道:“崔兄,陶知府被刺血案惊动京师,方面大员也受到严厉处分,你以为血花会肯出来认罪?那是不可能的。崔兄,不如到舍下盘桓一段时日,这件事慢慢追查,只要请家父出面,不难把血花会查个水落石出,不知崔兄意下如何?”

崔长青淡淡一笑,说:“林兄的好意,兄弟心领了。我想,林兄该已知道兄弟的身份了。”

“不错,你就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黑衫客。”林白衣诚恳地说。

“黑衫客是黑道大贼,林兄当然也知道。”

“不错,据传说,黑衫客是侠盗。”

林紫云笑道:“崔大哥,据我所知,黑衫客从未落案,没错吧?”

崔长青苦笑,说:“不错,他手法高明,从未落案。可是,他仍然是世所不容,为法所禁的大贼。把豹的皮毛刮掉,仍然是一头豹。”

“崔大哥……”

崔长青摇手阻止紫云仙子发话,又道:“贤兄妹是白道英雄,关中武林世家,世所同钦。你想想看,如果兄弟至尊府作客,天下英雄如何说法?令尊肯让贤兄妹败坏林氏门风?

算了,即使令尊不介意,兄弟也不忍这样做。”

林白衣慨然地说:“崔兄,家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我敢保证你会受到林家的欢迎……”

崔长青苦笑道:“林兄,这些年来,兄弟闯荡江湖,长了不少见识。一个有声望有成就的人,处事将诸多顾忌,他不仅是为自己,也为了声誉、门风等等,做一些自己不愿做的事,即使鸡毛蒜皮芝麻大的事,也怕蜚语流长。俗语说:君子爱人以德?你想我会这样做吗?”

“崔兄……”

“我想,我该告辞了。”

紫云仙子大急,急问:“崔大哥,你要走?你……”

崔长青笑道:“我从江湖来,仍从江湖去,山高水远,咱们后会有期。呵呵!但愿有一天在下不幸落了案,尚请诸位手下留情,在下便感激不尽了。”

小玫云噘小嘴,叫道:“你还笑,你这是什么话嘛?”

他收了笑容,说:“林小妹妹,我说的是真心话,你我黑白不相容,总有一天……”

北丐一把抓住他,沉声道:“小兄弟,你难道不能洗手?”

崔长青苦笑道:“我年青,来日方长,身无一技之长,孤零零无依无靠浪迹天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洗手之后,我又能做得了什么?老前辈……”

“我负责替你我处安身立命的地方。”北丐拍拍胸膛说,又道:“天下间除了做贼,该做的事多着呢,以你的聪明才智……”

“老前辈,别挖苦人了,晚辈深感盛情。不过,晚辈可以郑重声明,今后不再重操旧业了。”他转向龙箫客,长叹一声道:“朱兄,上次在尊府的事,在下深感歉疚,如不是在下,朱兄岂会抛妻弃家流浪天涯……”

龙箫客呵呵笑,说:“兄弟,别提了,老实说,兄弟为了此事,对你感激不尽呢?”

“朱兄,我相信嫂夫人该已改变态度了,能回去,还是回去的好。”

“笑话,你以为我……”

“你们毕竟是夫妻一场……”

龙箫客愤然地说:“兄弟,你知道我所受的冤气、所受的委屈……”

“可是,你与绮春是明媒正娶的夫妻……”

“哼!明媒正娶的夫妻,说得多好听。我途经金顶山,那泼妇一眼便看上我,说什么一见钟情,央薄命花出面迫婚。一场恶斗,结果在下栽在薄命花手,只好任由她们摆布,我成了镇八方的东床娇客,从此虎入樊笼。那泼妇仗有薄命花撑腰,哪将我当人看待?你曾经亲眼看到,不用我多说。哼!要不是薄命花那贱人赖在胡家不走,我早就把胡家的人宰光消这口怨气了。”

崔长青失声长叹,说:“朱兄,我是局外人,当然不愿勉强你。你的遭遇我极感同情。’要不是我走得快,也与你走上同一条路。”

“咦!听说薄命花曾栽在你手中,是真是假?”

“是的。”

“怎么回事?”

“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摆。目下镇八方正在江湖搜寻我,要将我置于死地……”

“哼!你胜得了薄命花,还怕镇八方?见鬼,你为何不宰了他?”

“一言难尽,我不能杀他。哦!上月在真定,我曾经碰上风剑。朱兄,她很消沉,如果你与胡绮春真无破镜重圆的可能,去找她吧。情之一字最难处理,这是不能勉强的。”

“她说过到何处去吗?”

“没说。我想,你会知道该到何处去找她的。”崔长青自以为是地说。

“谢谢你,兄弟。”龙箫客衷诚地称谢。

崔长青转向蝎娘子,笑道:“仇大姐,我托你的事,仍请偏劳了。”

蝎娘子点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请放心啦。”

“谢谢你,后会有期。”

“我还有一句话。”蝎娘子说。

“你……”

“希望你别忘了来看我。”

“好的,我不会忘记。”

林白衣长叹一声道:“你就这样走吗?”

崔长青抱拳行礼道:“是的,至少,目下咱们都是好朋友,往昔的误会不屑一提,我可以出自肺腑地说,我是尊敬你的。诸位,后会有期。”

小玫云泪光闪闪地说:“崔大哥,你……”

他呵呵笑,说:“小妹妹,你救过我,我救过你,我想,你我用不着说客气话了,是吗?”

“可是,我亏欠你……”

“呵呵!你又来了。不要哭,我告诉你一个笑话。”

“你……”

他将误认红绡魔女在杨家寨相救的经过说了,说至福寿山庄历险时,引得众人都笑了。

告别出门,他突然折回向北丐说:“老前辈混迹风尘,行侠仗义世所同钦,晚辈有一事相托,请老前辈俯允。”

北丐一怔,说:“小老弟,只要是合乎道义的事,老要饭的一百件也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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