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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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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仕绅背着手缓步而来,经过逍遥公子身旁。www.mengyuanshucheng.com

“阁下的侍女,打起架来贴身拚搏拳打掌劈,比男人还凶,厉害。”留了小八字胡的仕绅驻足笑说。

“小孩子打架就是这样的。”逍遥公子说,语音突然降低:“行踪已,立即飞传信息,改变计划,等候下一步指示。这里的事,不必插手。”

“好的。”两仕绅哈哈大笑着走了。

“公子爷,他……他们……”小孤满眼狐疑地问。

“有些事,你们知道愈少愈好,知道吗?”逍遥公子郑重地说。

“是的,公子爷。”小孤有点恍然。

“我是上次你失踪之后,才决定留一些人在身边的。”逍遥公子再透露些少消息:

“以免发生不测意外,凑手不及远水救不了近火。”

“天鹰这个人……”

“他很快就会出卖我们。”

“这……”

“本来我打算傍晚时分过河的,他就没有机会出卖我们了,但现在我改变了主意,让他有机会出卖我们,明天再走,今晚……”

“今晚有危险?”

“是的,我们不怕危险,因为我们不躲避危险,躲避将更为危险。小孤,你怕吗?”

“我……我只是耽心爷眼中的光芒。”小孤迟疑地说。

“什么光芒?”逍遥公子笑了。

“一种小孤完全陌生的光芒。”

“那又有什么值得耽心的?”

“小孤猜想,爷将……将有……”

“你大概已经听出一些端倪,威麟堡的确不愧称天下第一堡,有许多精明的爪牙供驱策。我不希望二弟有任何凶险,解除凶险的唯一良方,是澈底消灭凶险的根源。对敌人不能仁慈,尤其是威胁我二弟安全的敌人,要澈底地解决他们,我非这样做不可。”

逍遥公子话说得平静,但其中的含义却隐现狂风暴雨降临的先兆。

“像……像爷那晚,屠……尽辣手仙娘……”

“对,那些人,对你,对我,都是无穷尽的威胁,如不加以澈底铲除,总有一天,我们会痛苦地死去。只有千日做贼,不可能千日防贼;天天防备暗中窥伺的强敌暗算,太苦太苦了。去把小羽找回来,他大概查出些可疑的征候了,我们准备回蒲家,让那些可敬的仇敌,有时间高高兴兴放心大胆活动,让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策划杀死我们的阴谋,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理直气壮铲除他们了。”

不远处,主人天鹰蒲毅,正在一处圯废的花圃暗影中,与三个鬼鬼祟祟的人约晤。

镇东北十余里,有座小镇叫驸马庄,也就是往昔的石晋别墅所在地,据说是晋高祖小时候的故居,是真是假不必深究。路通温县,沿河北岸向东伸,这一带河岸十分隐蔽,是偷渡大河者的安全庇护所,江湖豪客与宵小歹徒们,从不按正当手续穿越关津。

驸马庄,也就是江湖朋友知道的偷渡连络站,黄河蛟张腾蛟的秘窟所在地,一座位于庄南端小山坡的庄院,白天很少有人走动,暗间却是朋友们来来去去的时光。

二君一王一行十二个人,悄悄住进了黄河蛟的庄院,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以往,二君一王的爪牙上百。现在,大大小小只剩下十二个人。

天殛星、飞天虎几个马阎王派来的人失了踪,夺来的珍宝下落不明,二君一王怎脱得了关系?

那晚威麟堡的人大举袭击问罪,有理说不清,一言不合各走极端,二君一王不得不奋身作殊死斗。

结果,二君一王死伤惨重,无极元君与威灵王也受了伤,只好含恨逃走,把威麟堡的人恨入骨髓。

沧海君也陷入天极星那种进退维谷境界,那敢带了残兵败卒返回山东?马阎王岂肯听他们的解释?

三人商量的结果,是与威麟堡誓不两立,发誓要追回那笔价值数十万的珍宝,用这笔钱重新招兵买马另建基业,用不着仰马阎王的鼻息做外围走狗。

他们沿途发讯召请亲朋好友助拳,暗中追踪威麟堡的人南下,希望等到大援之后,与威麟堡的人了断。

他们知道目下实力相去悬殊,不敢跟得太近,而且时时留意退路,一看情势不利就暂时远走高飞,这就是他们选择偷渡点为落脚处的原因,必要时逃过河安全得很。

黄河蛟本身拥有不少爪牙,干他这种犯砍头罪买卖的人,没有爪牙那能活下去?住处附近当然派了许多眼线,留意一切陌生人的举动。他们不怕公人们来巡查,只怕对头前来兴风作浪。

午后不久,数匹健马来自下孟镇。

一匹健马在前面里余先行,骑士是位劲装的健美女郎,先与出面盘道的眼线打交道,然后直入黄河蛟的庄院。

片刻,重行出庄,与后来的六骑士会合,领了六骑士重奔黄河蛟的庄院,显然这位女信使,把事情办得并不完满,因为黄河蛟拒绝他们入庄,而由作客的人出庄相见。

这是东道主的防险措施,不希望在庄中引起冲突,来的同道要见先来庄中作客的另一批同道,做主人的既不愿作左右袒,更不愿介入双方的纠纷,所以要双方在庄外面对面解决以示公允,明白地表示让双方自行打交道,主人不希望被波及。

庄院外是一片短草平坡,小径穿坡而过。在七骑士到达之前,二君一王带了五名爪牙,八个人带了兵及暗器,在草坪迎客。

主人闭上了外围的栅门,带了庄中的执事人员,登上庄门楼坐山观虎斗,全庄严加戒备,明白表示严守中立,不帮助任何一方。

七骑士在坡前下马,徒步向列阵相候的二君一王走去,虽则带了兵刃,似乎没有动刀剑的打算。

为首的人是搜魂妖神李尚先,这次他带了成名的兵刃搜魂铁,九合金丝织制的卷成状,铁长四尺,重量相当惊人。

这人正是在真定五福老店中,秘密出入夏姑娘客房的青衫客,人才一表,颇具慑人的威严。

两位艳丽的女骑士,正是夏姑娘和天香玉女田香玉。天香玉女的脸色特别冷森,大概被小孤揍得心中恨火中烧,感到脸上无光,只好用冷森来保持自己的自尊。

“诸位,请不要怀疑在下的诚意。”李大妖神满脸堆笑,抢先向怒目而视的二君一王行礼:“在下确是以至诚恳请合作的,诸位何必拒人于千里外?同仇敌忾,多一个帮手,就多一分成功的希望,对不对?”

“李大妖神,别摆出你那笑面虚的阴损像骗人。”沧海君毫不客气地指责:“在真定,你们妖魔鬼怪终于联手,与老夫争食,要不是你们这些混蛋在旁捣乱,老夫何至于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幸好你们没沾手那批珍宝,不然,哼!”无极元君也愤恨地说:“你们绝活不到现在。”

“诸位,俗语说,财帛动人心,总不能全怪在下打那批珍宝的主意。阎知县的珍宝,并不是马阎王的,该是见者有份,这是咱们江湖人的规矩,赶到真定看风色的人,就不止咱们妖魔鬼怪几个人。”

“少给我说这些混帐规矩。”沧海君的火气旺得很:“老夫不追究你们的既往,已经够仁慈了,你们竟然找上来要求合作,青天白日你们一定还在做梦。”

“公羊兄,难道你不想追回那批珍宝?”

“那是老夫的事。”

“没有在下几个人相助,阁下的希望有多大?”

“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哼!就算老夫允许你相助,成功之后,有你的份吗?是不是想分一份?休想!少做你的清秋大梦。”

“在下决不沾手,只要逍遥公子的命。”

“什么?要逍遥公子的命?你是不是昏了头?”沧海君的嗓门大得吓人:“威麟堡的混帐王八蛋,劫走了老夫已经到手的珍宝,与逍遥公子毫不相关,你却要与老夫合作要逍遥公子的命,你如果不是失心疯,那一定是吃错了药神经错乱白日见鬼。”

“哈哈哈哈……”李大妖神狂笑。

“你笑什么?吃错的药发作了?”

“范堡主如果得到了那批珍宝,还肯费尽心思安排对付逍遥公子的妙计?公羊兄,只怪你的人太少了,消息不灵通,死心眼一口咬定范堡主夺了你的珍宝,岂不可笑?你们如果再不早点设法,珍宝便会真的成为范堡主的了。”

“哼!你的消息会比老夫灵通?”

“阁下,别忘了夏姑娘与田姑娘,一直就在逍遥公子身边活动。所有的人,皆认为逍遥公子只有五个随从,却不知他另有一批人在暗中通声气,虚虚实实迷人耳目。第一个查出他有人在暗中策应的是夏姑娘,其次才是范堡主。目下另一批人已经过了河,范堡主正派人昼夜兼程前往追查。不过,这可能是金蝉脱壳计,珍宝很可能仍在逍遥公子的轻车中,范堡主就不肯上当,所以钉累了逍遥公子。公羊兄,再不抢先一步下手,珍宝你永远没有份啦!进了威麟堡,谁也休想沾手了。”

“哼!你……”

“一个时辰之后,在下在下孟镇北面的石塔下,等候阁下的消息。”李大妖神撤下钓饵:“如果阁下需要咱们相助,不妨派人前往知会一声。一个时辰让诸位仔细打听,应该可以查出威麟堡那些人的行动安排了,因为诸位派有眼线,在范堡主附近活动,不难获得正确的消息。在下先走一步,告辞。”

目送李大妖神七人七骑去远,沧海君一直就在沉思。

“咱们确是得到一些风声。”沧海君向两同伴说:“那批珍宝的确不在范堡主手中。

这老妖想利用我们对付逍遥公子,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想乘机攘夺,把我们看成白痴,哼!这混蛋可恶。”

“咱们同样可以利用他呀。”威灵王阴阴一笑:“咱们会笨得给他们攘夺的机会吗?

珍宝一到手,嘿嘿嘿……也就是送他们下地狱的时候了。”

“唔!你赞成……”

“我赞成利用他们。”威灵王不假思索地说。

“该说互相利用。”无极元君也阴阴一笑:“李大妖神那几套半途出家学来的幻术,不登大雅之堂,交给贫道对付,保证可以要他神形俱灭。”

“咱们好好商量对策,谋而后动,多几个人,确也多几分成功的希望,务必抢在威麟堡之前动手。至于对付威麟堡的事,以后再说,珍宝到手,有钱可使鬼推磨,还怕找不到人手报仇雪恨?”沧海君显得有点兴奋,彷佛失去的珍宝已经飞回来了:“假使员把珍宝夺回,也算向威麟堡报了半箭之仇,值得的。”

“对,值得的。”其他的人众口一词表示赞同。

临时改变计划,不是好兆头。

他们本来是对付威麟堡的,匆匆地改变计划转而对付逍遥公子,自乱脚步。目光如豆的人,经常会出现这种可悲的错误决定,本末倒置,焉能不败?

天鹰蒲毅的庄院占地甚广,容院房舍甚多,远离主宅环境清幽,假使容院出了纰漏,也不会波及主宅。

这一带的住宅很少有高楼,瓦厚砖大坚牢结实,几乎每一栋房屋就是一座碉堡,出了事把门窗一封,窗小门厚,闭屋自守可保暂时的安全。

逍遥公子安顿的客院,是连三进的坚实士瓦屋,天一黑,主人的仆役们纷纷离去,一切只有靠自己了。

天鹰是江湖大豪,防险的工作有完善的准备,客院是招待江湖同道的地方,谁知道这些同道的来意是好是坏?所以天一黑,主宅与客院便断绝了往来。

至于安顿知交好友,通常安顿在主宅的东跨院。逍遥公子不是朋友,只是江湖同道而已,安顿在客院已经算是尽了同道的礼数,夜间不相往来是十分正常的事。

天快黑了,客院各处通道,都悬了可燃六个时辰的细芯灯笼。这种窗小门厚、夹间复室的老屋,如果不点照明的灯笼,简直寸步难行,甬道不见天光,白天走动也昏暗朦胧难辨方向。内院有座小厅,逍遥公子秉烛小饮,身边没有人伺候,连小孤小羽也不知躲在何处。厅门大开,两侧的窗也是敞开的。天气炎热,大开门窗该是正常的事。除了桌上的烛台之外,通向后房走道的门侧,悬了一盏可以取用作为照路的防风圆灯笼。

有些人走夜路,通常提这种灯笼照明,不怕风,但万一熄了,就会疑神疑鬼,以为碰上鬼了,吓得屁滚尿流。

至于江湖朋友,除非另有目的,是不会使用这种灯笼的,大多数江湖人属于黑夜活动的族类,不需灯笼带来光明。

厅后壁的一幅中堂,是一幅嵩岳夕照山水昼,突然向上卷升,无声无息极为精巧,即使坐在堂上,如果不转头恰好看到,也听不到卷升声。

壁间出现一个两尺见方的暗洞,暗器的光芒乍现,拷青色的二道电虹,向逍遥公子的右胁背集中攒射,速度快得见光不见影,飞过后方听到破风的锐啸声。

相距仅一丈左右,一闪即至决难躲闪。

同一瞬间,上空的承尘出现天窗,三枚以弩筒发射的铁翎箭自天而降,暗青色的人影,挟凛冽的剑气飞扑而下,随在铁翎箭之后,势若雷霆。

同一刹那,轰然一声爆震,案桌崩裂而飞,杯盘碗碟成漏斗形向上疾射急舞。

烛台像被一只无形的魔手,抓住向扑落的人影飞迎,火焰居然更旺,火苗伸长爆出了火星。

逍遥公子的身影,像鬼魅般幻灭了。

所有的暗器,全部落空。

下扑的人,突然看到火焰出现在眼前,大吃一惊,本能地用剑拍击,却被飞起的杯盘击中几下胸腹,杯盘破碎声乱人听觉。

视觉听觉全乱了,火焰将烧眉睫。

剑距烛台不足一寸,斜刺里伸来一只大手,扣住了那人运剑的手背,剑势倏然中止。

烛台仍向上飞升,火焰倏灭。

暴乱发生得快,终止也快,其中的变化更快,即使有人目击,也无法看清一切的变化。

厅相当宽敞,烛一熄光亮度骤减三倍。似乎,这刹那间景物全非。厅口冲入三个人,其中有主人天鹰蒲毅。另两人是老道,无极元君硕果仅存的两名弟子。

三个人骇然止步,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个胆裂魂飞,张口结舌骇极却发不出叫声。

一地的碎木破碗碟中,跌伏着一具死尸,是从承尘孔中下扑的人,烛连合贯入脸部,脸烂头破怎能不死?跌下便当堂毕命了。

中堂画巷出现的方洞口,那另一个先发射暗器,再往外爬窜的人,脑袋伸在洞外,两根木箸贯入天灵盖,死在洞口仍在抽搐。

整座厅似乎阴风惨惨,幻现绿色的幽光。

一个人站在厅堂中间,双手外张平伸,奇大的宽袖,与及没系腰带而张开的宽长衫,因而形成一个粗大的十字,上面是小的头,左手横举着原先插在走道口的灯笼,但笼外加了一只绿色布罩,因此呈现满厅可怖的绿色幽光,像是传闻中的九幽地府。

右手,也平伸出一把剑,那是夺自从承尘下扑的人手中,锋利无比的青钢剑。

人更像鬼怪,平伸双手使体积似乎增大了两倍。长衫是黑色的,画了奇怪的波动苍白矩形螺纹,只要身躯稍为移动,就会呈现不住波动外旋急涌,可乱人视线的怪异图案,甚至可令人感到晕眩,彷佛自己已被这旋动急涌的眩光祈吸入、拖曳、压缩、挤碎……

脸的颜色已变成绿灰,因为脸部加涂了白色油彩。

而且,没有后脑,后脑有一个面具,与前面的面貌完全相同,维妙维肖。

一点不错,是逍遥公子的面孔。

前后有脸,全同的、颜色也一样的面孔。

长衫前后的图案也一样,色彩全同。

在朦胧的绿色幽光下,但见一个巨大的黑白色怪螺形图案,幻现在厅中央,不论从前面或后面看,都可以看到相同的、鬼怪一般的一个人。

确是人,是逍遥公子,只是,头部显得太小了。

他开始旋转,第一圈、第二圈……

灯笼也在旋转,剑也在旋转。

螺形图案旋动了,充满了妖异的诡秘气氛。因之,整个人似乎增大了十倍。

“妖魅……”天鹰突然发出骇极的狂叫,晕头转向转身逃命。

阴风卷到,剑气似寒冰,首当其冲的两老道身首异处,刚要逃出厅门的天鹰断了一双小腿,摔倒在台阶下,发出一声怖极的惨号,蓦尔昏厥。

五个人,没有一个是拚搏而死的。

逍遥公子发出一声不像人声的怪啸,绿色的灯笼悠悠晃晃地飘出厅门。

院子相当广阔,是让寄宿的江湖朋友,早晚练武的地方,广阔才能伸展手脚。

天鹰的惨号声,像是失败的信号,提醒在外面等候胜利的人,胜利无望,该用强攻了。

四面八方传出忽哨声,人影暴起,强攻发动了,屋上地面皆有人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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