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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怎堪聚散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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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云馨突然被劫,林剑然和周桐均是大惊失色。www.xiaoxiaocom.com二人定了定心神,才看清用剑抵在邵云馨脖子上的是一个面色阴骘的瘦长汉子,容貌却并不认得。只见那汉子狞笑道:“林剑然、周桐,你二人识相的赶快自刎,否则看我先杀了这多嘴丫头,落得耳根清净。”

“快放了我师妹!”林剑然和周桐大喝一声,双剑并举,直向那人刺去。哪知人影一闪,神山上人和玄冥子已然挡在了他二人的身前。林、周二人不由分说,举剑便刺,一僧一道慌忙挥剑招架,四人四剑,打成了两对。

那汉子见二人如此,颇有些不解,忙拉着邵云馨退道屋角的一根柱子旁边,大声道:“林剑然、周桐,你们好狠心,就不怕我一剑杀了你们的小师妹么?”邵云馨昂然笑道:“我告诉你,你打错算盘了。从三天前我们知道你们要上山时,便没打算今天能活着。你有种便一剑杀了我,我死了,桐哥自然会来陪我的。”

那汉子一听,阴森森地笑道:“好,小姑娘,看不出模样你娇怯怯的,竟然如此硬气……既然你不怕死,他们也都不怕你死,我便先划花了你的脸。看你生得这么俊俏,你的脸要是花了,你那‘桐哥’定会心疼得不得了的。”说着又是一阵狞笑,将剑锋抵在了邵云馨的脸上。

周桐原早抱了与邵云馨同死之心,因此那汉子那邵云馨的性命相要,心下倒无甚牵挂,只凝神与眼前的玄冥子过招。可听说那人要划花邵云馨的脸,心下倒有些着急,招数便有些散乱。玄冥子见状大喜,左手挥剑,右手忽掌忽指,阴毒招数频出,周桐顿时落了下风。

邵云馨开始听说那人要划花她的脸,也是一阵害怕。但眼见周桐落了下风,知他为自己担心,不由心头一热,高声叫道:“桐哥,你不必为我挂心,我的容貌昨天你已经仔仔细细地看过,也深深印在心里了,现在给这讨厌鬼划花了也好,免得被这里这许多双贼眼看污了我的容貌。”

那人没想到邵云馨会如此硬气,一气之下,叫了一声:“小丫头,看我先杀了你……”这一句话没说完,一柄长剑已然从他脊背刺入,贯胸而出。那汉子惨叫一声,仆地倒下,四肢踌躇,伤口中鲜血直喷,眼见是不活了。

只听柱上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地道:“冷一枭,你平日杀人如麻,今天正是你的报应!”林剑然和周桐均听过这冷一枭的名头,知他是关西著名的响马,武功甚高,平日只已杀人为乐,不由心中暗道:“原来他便是冷一枭,却不知杀他的那位姑娘是谁?”神山上人和玄冥子听闻冷一枭被杀,手下一慢,林剑然和周桐趁势还击,登时转了败势,又成了平手。

邵云馨这才看清出剑的原是个红衣蒙面的女子,正以倒挂金钩之势,双脚挂在柱上,忙道:“这位姊姊,谢谢你救我一命。”那女子飘然而落,向邵云馨道:“你便是华山派的小师妹?果然是既漂亮又有骨气,难怪他会夸你。我也很佩服你呢。”

“他是谁?”邵云馨刚开口一问,斜刺里却冷不丁刺来一柄弯剑。红衣女郎手疾眼快,长剑指处,“当”的一声,已然将弯剑荡开。“活见鬼,今天我便让你见鬼去!”红衣女郎骂了一句,手中长剑直点来人的咽喉。

“姊姊,我来助你!”邵云馨看清来人是个高鼻深目的西域胡人,猛地想起方腊所说,知道他便是“活见鬼”忽尔莫彻,生怕红衣女郎不是他的对手,当下发一声喊,长剑一挺,也向忽尔莫彻攻去。

众人打做一团,一旁万俟元忠却手摇折扇,旁若无事地观看战局的变化。忽然外面一阵大乱,原来华山派的众多后辈弟子知道掌门有难,纷纷提剑涌到了门口。万俟元忠双眉一挑,淡淡地吩咐了一声:“你们将这些人全杀了罢。”

“谨尊少掌门号令。”众人答应一声,崔绿华、拓跋雄、贺风、孟无痕,以及同来的赞布喇嘛、蓬莱派高手魏保荣等几人已然跃了出去。窦天、余英、孙继迁等几人心下不忍,略一迟疑,相顾摇了摇头,也只得跟了出去。

这些人皆是当世高手,华山派群弟子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林剑然等人在厅中听到外面群弟子的哭嚎之声,心中不由一阵酸楚。一分神间,林剑然肩头已然中了神山上人一掌,周桐的左腿也被玄冥子的长剑划了一道口子。

“桐哥!”邵云馨见周桐受伤,再顾不得那红衣女郎,便舍了忽尔莫彻,挺剑直逼玄冥子。哪知黑影一闪,万俟元忠却已然拦在了她的身前,笑吟吟地道:“小妹妹,陪我玩两招罢。”

邵云馨又急又怒,骂了声:“无耻,接剑!”剑身一转,一招“古柏森森”,向万俟元忠腰上斩去。“来得好!”万俟元忠低喝一声,身形一转,已如鬼魅般绕到了邵云馨的背后,随之折扇一合,疾点她背心灵台穴。邵云馨一招走空,听见脑后劲风响动,心下暗叫“不好!”总算她修习紫霞神功已然到了一定的地步,体内真气流转,自然而然地向前一个纵跃,避开了他这闪电般的一击。但万俟元忠出招既快且狠,片刻之间,邵云馨已然左支右绌。

此时那红衣女郎少了邵云馨相助,兼之忽尔莫彻弯剑的剑法实在古怪,那女郎剑法虽然玄妙,可惜临敌经验太浅,怎比得上眼前这个身经百战的独脚大盗?眼见忽尔莫彻怪招频出,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周桐与林剑然武功虽然不弱,但修为却远较那一僧一道为浅,时候一长,也渐渐支持不住。再加上记挂门外惨遭屠戮的众弟子,心下分神,更是险象环生。四人无奈之下,只得边战边退,不多时,已然被万俟元忠等人逼出了厅外。

此时,外面的华山派群弟子已然被崔绿华等人斩杀殆尽,众人见林剑然等人被万俟元忠等人逼了出来,登时忽地一声围了上来,将林剑然等四人围在了中央。

“停手!”万俟元忠突然一声断喝,神霄派众人当即不再发招向林剑然等人进攻。此时林剑然等四人也已然筋疲力竭,见此情状,也顾不得群敌环伺,便纷纷坐在了雪地之上,运功调息,希望能恢复些体力,再与敌人拼命。

万俟元忠折扇一张,仍是笑吟吟地向林剑然道:“林先生,其实你那小师妹说得也没错,贺风现下已然是我神霄派弟子,却要我神霄派替他先一派的师父师叔复仇,分明是无理取闹,挑拨咱们两派的关系。而且他张口雷电门,闭口雷电门,显然是不把我这个神霄派少掌门放在眼里,这种小人,的确该死……”

“少掌门,这不都是你教……”贺风脸色惨白,一句话还没说完,万俟元忠脸色一沉,折扇一合,一枚钢钉已然射中了他的咽喉。贺风双目圆睁,满面俱是疑惑不解之色,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神霄派众弟子愣了一愣,慌忙齐声叫道:“少掌门明察秋毫,为本派清理门户,英明果敢,实乃本派之福。”

林剑然和周桐等人见万俟元忠毫没来由地便杀了贺风,也是有些不明就里。却见万俟元忠回过头来,脸上已然恢复了那种笑吟吟的神色,轻摇折扇,缓缓地道:“只是我派的数名弟子或死或伤,这却怎么说?即便我回去见了本派掌门,也是无法交代啊。”

“万俟少掌门,今日我华山派技不如人,栽在贵派手上,林某无话可说……”林剑然道。话还没说完,万俟元忠却打断了他的话头,笑道:“林先生何必如此?其实本派掌门也一直仰慕华山林先生的威名,还有那位周桐周兄弟,年纪轻轻地便能两招将莫春然这等好手置于死地,也是很了不起的。至于这两位姑娘,更是英雄出少年,在下实在佩服得紧……”

万俟元忠顿了一顿,又道:“只要林先生能让你华山派从此归附于我神霄派旗下,听从本派号令,那么不单往事一笔勾销,我还会在掌门面前为你们多说几句好话,总之绝对亏待不了你们……窦天,你对林先生说说。”

窦天呆了一呆,忙向万俟元忠施礼道:“掌门、少掌门宅心仁厚,窦某和金顶门上下感恩不尽……”说着,走到林剑然身边,低声道:“林兄弟,好汉不吃眼前亏,你斗不过他们‘神霄派’,不如……不如学老哥哥我,走一步且算一步罢。”

林剑然听罢,仰天一阵大笑,笑罢,朗声道:“窦老爷子,您的好意林某心领了。当今武林门派虽然纷繁,但每一派皆又自己的成名功夫……万俟少掌门,林某行走江湖这许多年,也没见过贵派这样兼收并蓄的门派,何况我华山派自陈抟祖师创派以来,近百年的基业,又怎能在我的手上断送了?林某还是那句话,咱们既然技不如人,但求万俟少掌门给个痛快,只是这位红衣姑娘不是本派中人,原与此事无涉,还请您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

红衣女郎道:“林先生,我与你华山派渊源颇深,此刻你们大难当头,我既然来了,又怎会临阵退缩……万俟元忠,冷一枭那恶贼是我所杀,你要我的人头,尽管来取,只是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话音刚落,她猛然将手一扬,顿时间,一阵五彩烟雾障住了众人的眼睛。

邵云馨还不知怎么回事,只觉左手被一只滑腻的手掌牵了,耳畔听见那红衣女郎的声音道:“快拉着我的手,跟我来。林先生,周大哥,快走!”便被那红衣女郎拉了出去。林剑然和周桐依稀看见她二人的身影,不敢怠慢,便跟了上去。

“百花迷瘴!”神霄派众人之中忽有一个极其嘶哑难听的声音叫了一声。万俟元忠急道:“别理这障眼法,快追,别让他们跑了!”但神霄派众人方才站了一圈,现在四下里皆是烟雾缭绕,又怎分得清东西南北,顿时乱做一团。慌乱之中,却只有神山上人和拓跋雄二人抢了出来。

那红衣女郎见拓跋雄和神山上人追来,当下头也不回的一甩手,只听神山上人喊了一声:“拓跋兄小心暗器!”紧接着便是拓跋雄的惨叫。红衣女郎笑道:“活该!”“附骨针!你是……”神山上人一句话没说完,红衣女郎又从袖中射出一簇附骨针,神山手忙脚乱,忙不迭地左躲右闪。

那拓跋雄却十分勇悍,虽然中针之处剧痛无比,却仍强忍着追了上来,直扑那红衣女郎。红衣女郎见他非但不停步反而越追越近,也吓了一跳,袖中银针连发,尽皆钉在了他的胸腹之上。可拓跋雄势如疯虎,竟似全然不觉,吼叫连声,右手护手钩直向红衣女郎钩来。

这一钩来势凶猛,红衣女郎听见脑后风声响动,慌忙向旁侧一滚,闪开了这一招。她一回头,看到拓跋雄肌肉扭曲的一张脸,不由吓得尖叫了一声。此时,神山上人也追了上来,林剑然、周桐和邵云馨三人无奈,只得齐身纵上,与神山上人斗在一处。

拓跋雄右钩走空,左钩忽地一声,自上而下,钩向红衣女郎。红衣女郎被他的狰狞样子吓得呆了,再想躲避,却已是万难。邵云馨等人被神山绊住,眼见红衣女郎遇险,却是无能为力。

正在这时,忽听飕飕两声,拓跋雄太阳穴上插了一根蛇形银梭,咽喉上中了一柄黄金小剑,惨叫一声,登时仆地跌倒。但他手中的护手钩却余劲未息,直直地向那红衣女郎的头顶钩来。

红衣女郎吓得呆了,眼见护手钩钩到,只是尖声大叫。忽觉身后一股大力一扯,身子不自主地向后一旋,避开了护手钩的锋头。但始终慢了些许,只听“嗤”的一声,面幕被钩锋带了下来,现出了一张俏丽的脸庞。

她定了定神,才明白过来,忙向方才扯她那人裣衽行礼。可她一抬头,却见眼前是一条身穿白袍的英武汉子,登时怔在那里,脱口道:“方……方大哥,是你么?”那大汉与她目光甫接,便失声叫道:“百花妹子,我想得你好苦!”说着手臂一伸,已然将她温软的身子揽在了怀中。

这大汉便是投身明教的华山派五弟子方腊,怀中那少女却是数年前不辞而别,令他魂牵梦萦的百花儿。他万没有想到能在这种场合与她相遇,心头又是欢喜,又是诧异,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百花儿见救她的正是方腊,不禁心神激荡,加之方才打斗过力,只低低叫了一声“方大哥”,便觉眼前一黑,软倒在了方腊的臂弯里。

邵云馨正与神山交手,不经意间一回头,正看见方腊出手相救百花儿,不禁喜道:“五师哥,是你!”一分神间,神山上人已一剑向她小腹刺来。“馨妹小心。”周桐发一声喊,与林剑然双剑齐出,方化解了他这一招。

神山上人一回身,正待发招,忽听耳畔有一个声音低低地道:“神山,通慧禅师所创的这五十一路伏魔剑法,原是为了护法除魔,惩奸祛恶,你却也配用么?”说话间,一柄黄澄澄的金色长剑猛然直刺他的胸口。

神山大惊,慌忙挥剑一挡,才看清出剑的是一个明教服色,须发斑白的矮胖老者,不禁脱口道:“金剑先生李助?想不到你也是明教中人!”李助笑道:“老和尚,我手中这柄金剑已有数月没喂血了,今天偏劳你了!”说着金剑一抖,长啸一声,直刺神山的面门。神山上人举剑挡格,二人斗在一处。

林剑然等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惊,忽然眼前白影一晃,从树上跃下一条长手长脚的白衣汉子,手提一条乌油油的铁杖,向三人施礼道:“林先生,明教光明左使欧阳漠率座下弟子救援来迟,还望恕罪。”

正在此刻,忽听杀声一片,从山下杀上来数十人。周桐一见,不由得大喜过望,忙向邵云馨道:“馨妹,你看是谁来了?”邵云馨抬眼一看,喜道:“是他们。”原来领头冲上来的这三人,竟是张叔夜、江上风和昆仑派掌门司空文。

邵云馨正欲上前答话,昏倒在方腊怀中的百花儿却幽幽地醒了过来,她定了定神,急道:“方大哥,你快去和林先生说,我的百花迷瘴顶不了太长时间,再不快走,神霄派那些人便要追上来了。”

“哈哈哈哈……”只听一阵大笑,身影连晃,却是万俟元忠带领神霄派众人追了过来。“糟了,这可怎么办?”百花儿急急地道。方腊抚了抚她的额头,轻轻地笑道:“不妨事,好妹子,你别担心。”

说话之间,张叔夜等人也追了上来。人群之中闪出二人,跃到欧阳漠身前,抱腕当胸,朗声道:“属下净气长老吕师囊、明相长老裘日新参见欧阳左使,多亏张兄弟神机妙算,我们已然将山下埋伏的神霄派众弟子扫清了。”

林剑然拉了吕师囊的手道:“吕兄,多谢你了,咱们好久不见。”吕师囊笑道:“应该的……对了,江兄弟,你不是说有东西要送给故人么?”

“你不说我倒忘了。”江上风向周桐一笑道,“周兄,兄弟欠你一份人情,今天特地送你两件礼物。”说着手一扬,扑地一声,将两颗人头丢在了雪地之上。”

“是赫连铁树和努儿海!”万俟元忠不禁一惊。“正是这一对废物!”张叔夜身后一个长身玉立的文秀少女笑道:“他二人带着一干脓包弟子在山下埋伏,想要劫杀过往的华山派弟子,却被我张大哥一眼看破了。”

“是么?”万俟元忠微微一笑,手中折扇一合,一枚钢钉嗖地射了出来,直奔那少女的前胸。“韩姑娘小心!”一旁江上风叫了一声,连忙挥剑一格。只听“当”的一声脆响,火花四迸,江上风倒退了两步,只觉喉头一热,暗道:“这小子的内力好强。”

“冰儿,偏你多嘴闯祸!”那少女身后一个青年人嗔了一句,又问江上风道:“江兄弟,你怎样?”江上风微微苦笑道:“我还好,令妹没事罢?”那少女伸伸舌头,笑道:“江大哥,谢谢你。”那兄妹二人却正是跟随张叔夜而来的韩世忠和韩冰。

神山上人和金剑先生李助正斗得不相上下,见两面正成对峙之势,当下各自停手,回归本队。方腊向李助一抱拳,笑道:“多谢李法王救了我百花妹子一命。”李助笑道:“方长老客气了。”

万俟元忠踏前一步,向欧阳漠一抱拳,脸上还是笑嘻嘻的道:“欧阳左使,我神霄派与你明教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苦相逼呢?”欧阳漠脸一沉,凛然道:“什么井水不犯河水?除魔卫道,向来是本教之责,你们伤了华山派这许多门人,这笔帐又怎么算?”

万俟元忠脸色一变,森然道:“欧阳左使,我劝你少淌浑水,不要多管闲事才好。我敬你是明教的光明左使,不想与你翻脸,你可不要逼人太甚!”

“可恶,看我取你的狗命!”方腊虎吼一声,跃出人群,单掌一立,向万俟元忠头顶击来。万俟元忠一闪身,问道:“你是何人?”方腊朗声道:“明教妙明长老,华山派五弟子方腊,今天要替死难的华山派同门报仇!”说着大喝一声,一掌拍向他的肩胛。

“找死!”万俟元忠避开了他这雷霆万钧的一掌,随即折扇一合,疾点方腊臂弯大穴“清冷渊”。方腊身形连晃,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同时双手连抓,万俟元忠一个没看清楚,手中的折扇已然被方腊劈手夺了去。

“五师哥,真好功夫!”邵云馨拍手笑道。“你……你使的是什么功夫?”万俟元忠问了一句。下面欧阳漠朗声道:“本教的护教神功——乾坤大挪移!”

“方大哥,你终于练成了!”百花儿喜道,只觉鼻子一酸,差点滚下泪来。“是啊!”欧阳漠笑道:“百花姑娘,方兄弟没有辜负你的一片苦心,已然将乾坤大挪移练到了第二层了。倒是我资质驽钝,到现在连第一层还没练成呢!”

“少掌门,贫道来助你!”玄冥子怪笑一声,飘身而上。欧阳漠见状,高声道:“玄冥子,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我来会你!”说着蛇杖一挥,跃了出去,与玄冥子战在一处。神山上人、忽尔莫彻和赞布喇嘛也欲上前帮手,却被金剑先生李助、吕师囊和裘日新三人拦了下来。

“还等什么,一齐上!”芙蓉仙子崔绿华叫了一声,抢先跃出,一串连珠飞刀,直奔昆仑掌门司空文射去。司空文飘身闪开,高声叫道:“华山昆仑两派弟子,结两仪阵困敌!”

“好!馨妹,咱们上!”周桐清啸一声,一招“飞剑斩黄龙”,手中的长剑破空有声,直向崔绿华射来。崔绿华哪见过这等飞剑伤人的功夫,只得硬生生向旁边一闪,究竟慢了些,剑锋还是划破了她的肩头。她再一抬头,却见周桐和邵云馨手中已然各多了一口钢刀,司空文和江上风则各持长剑,四人分占四角,隐然组成了一门阵法。

“仙子小心,这是昆仑和华山的正反两仪刀剑阵。”一旁青城派的孟无痕和蓬莱派的魏保荣双双飞身上前。忽听一声怪笑,又跃出了一个头戴大斗笠,手持长刀,弯腰驼背的黑衣怪人。只听那人哑着嗓子道:“四个打四个,公平合理。”舌根僵硬,竟似不是中原人氏。

一旁百花儿心中一动,暗道:“听那声音,方才说破我‘百花迷瘴’的便是此人了,但不知他是何方神圣?”再抬眼看时,八人却已然打在了一处。百花儿看着那黑衣人的招数,心下更是疑惑,暗道:“这人的身形好熟!”

“哥哥,你看那个黑衣驼子是不是扶桑人?”韩冰悄声问道。韩世忠皱了皱眉,沉吟道:“师父对我们说过东瀛武功的大概,看样子的确很像,只是这人功力虽然甚高,出手却有些莫名其妙,着实古怪。”

其实动手的这八人之中,论功力,是崔绿华等人稍强,但这两仪阵法一经摧动,周桐等四人刀剑并举,正两仪剑法和反两仪刀法丝丝入扣,每一招都补足了对方的缺陷,虽不是天衣无缝,却也令崔绿华等人束手无策。加之四人脚下步法穿插,四人更是眼花缭乱。不一时间,除了那黑衣人之外,其余三人均已然受了刀剑之伤。

要知这路阵法是当年苍松剑客林庸和两仪剑章汝言两位武学大家穷数年的心思方才创出的,内中蕴涵了两仪四象的生克之理,变化多端,极为玄妙,堪称武林一绝。林庸和章汝言均在六十上下染病身故,便是因为创制这套阵法时用尽心思所致,否则二人内功深湛,一点风寒却又怎能送了他们的性命?因此,崔绿华等人虽然武功稍胜,一交上手,仍不免落在了下风。

众人斗得正酣,一旁林剑然却突然喊了一声:“五师弟小心!”百花儿一惊,忙向方腊那边看去,却见万俟元忠的右掌已然和方腊的左掌抵在了一处,方腊的右掌却击在了万俟元忠的胸口。

原来方才万俟元忠被方腊用乾坤大挪移的功夫夺了手中的折扇,当下恼羞成怒,手上阴狠招数频出,忽掌忽拳,忽抓忽指,接连向方腊的要害攻去。方腊武功虽高,临敌经验却着实不深,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眼见万俟元忠一掌拍向他的软肋,却已然是避无可避,当下将心一横,暗叫了一声:“百花妹子,方大哥对不住你!”随即双掌运劲前拍,用左掌接住了万俟元忠的右掌,同时自己的右掌却已然印在了万俟元忠的胸口之上。

万俟元忠没想到方腊会使出这种玉石俱焚的招势,只觉胸口气息一窒。但他内功修为颇深,体内真气滚转,因此倒也伤得不重。他心下一怒,手上内劲一吐,向方腊直压了过去。

方腊见自己这一掌没能打倒万俟元忠,顿时万念俱灰,右掌也不再运劲抵抗,只觉万俟元忠的内力从手掌疾泻而入,直逼心脉。他双目一合,暗叫一声:“完了!”与此同时,一旁的百花儿尖声叫了一声:“方大哥!”用手捂住了双眼,不敢再看。

只听“硼”地一声,一个人倒在了地上。百花儿透过指缝偷眼一看,不禁高声喝彩——原来受伤倒地的竟然是万俟元忠!方腊睁开眼睛,见万俟元忠倒地,试着提了提气,竟然毫无窒涩,分明是没有受伤。他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呆呆地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原来这几年来方腊一直潜心修炼乾坤大挪移心法,后来又得了锁鼻飞精术的辅助,是以进步神速。旁人练七年也不一定练得成的第一层心法,他却只花了一年多便练成了。于是汪孤尘便让他接着修习第二层。

这第二层可比第一层要艰深许多。方腊练了好长时间,心脉处的几处大穴却怎么也冲不过,而且只要运力一冲,登时便会心痛如绞。方腊自己对此也深以为忤,自知是自己内力不够充沛的缘故,但却也是束手无策。

可偏偏今日万俟元忠这一掌将一股深厚的内力从方腊左臂的经脉灌入了他的心脉,而方腊那时万念俱灰,可谓心无杂念。这几处难关被万俟元忠的浑厚内力一冲,竟然豁然而通,方腊的这第二层心法便算是练成了。

方腊神功初成,自己尚不知晓,更不知如何运使内力。但他经脉一通,万俟元忠灌入他体内的这股内力便自然而然的顺着这条刚刚打通的脉络,从方腊右手掌心吐了出来,着力之处却正是万俟元忠的胸口。万俟元忠武功虽强,但又如何挡得了自己这开碑裂石的一掌,因此顿觉心脉剧震,眼前一花,一口血喷出来,便倒了下去。

方腊临敌经验尚浅,这其中的诸多关窍,又岂是他一时间想得通的。就在他一呆之间,神霄派中的两名高手已然将万俟元忠抢了下去。

一旁玄冥子和欧阳漠剧斗正酣。其实玄冥子的武功修为原在欧阳漠之上,但一来玄冥子究竟年岁已老,气血已逐渐衰败,接连使动幻阴指和玄冥神掌这等极费内力的功夫,体力便有些不支,二来欧阳漠所使的西域白驼山的武功招数又太过奇幻,因此二人互有短长,竟打了个平手。

玄冥子打着打着,猛然看见万俟元忠倒地,心下不由一慌。他见欧阳漠一侧身,想也没想,便一招幻阴指向他左胸点去。欧阳漠将铁杖当胸一架,玄冥子一定神,才看清他铁杖的杖端雕着一个形象诡异,咧嘴而笑的人头,上面蠕蠕而动,竟缠着两条黑色怪蛇,心头不禁一阵烦恶。恰在这时,却听“嘶”地一声,其中一条怪蛇竟猛然暴起,狠狠地在他点出的左手食指上咬了一口。一旁方腊脱口赞道:“欧阳大哥,好一招‘灵蛇出洞’!”

玄冥子可不知这西域白驼山欧阳世家是东海蛇女秦如烟的后人,对养蛇一道极为精通,欧阳漠铁杖杖端的两条怪蛇便正是由数种毒蛇经几代杂交而成的产物,非但剧毒无比,而且极为灵异。欧阳敬山所创的这一路灵蛇杖法之所以能纵横江湖十余载难逢对手,不单是因为其招势灵动诡异,更是靠这两条怪蛇——这灵蛇杖法的妙处便在于在打斗中可用内力摧动怪蛇暴起伤人,而凡是中毒之人,若无他的独门解药,可说是必死无疑——欧阳漠方才所用的便正是这一招。

玄冥子只觉手指一麻,暗道:“不好,这蛇有毒!”慌忙虚晃一招,跳出圈外,丢下手中的长剑,连点了自己左臂的几处大穴。欧阳漠知道这蛇毒的厉害,当下也不再出招,冷冷地向玄冥子道:“玄冥子,我这杖上毒蛇的毒性厉害得很,你速速砍断自己的左臂,或者还能保住性命,否则……哼哼!”说至此,他冷笑两声,不再多言,双目炯炯,直盯着玄冥子。

玄冥子闯荡江湖数十年,见多识广,又怎不知欧阳漠此言非虚?他一面强行运功克制体内的蛇毒,一面伸出右手,颤抖着拾起了丢在地上的长剑,想要一剑砍断自己的左臂,却又始终犹豫不决,下不了手。

这倒不是因为他胆小怕痛,而是因为这一手幻阴指和三十六路玄冥神掌是他生平的绝学。而他自从被大理保定帝段正明击败之后,右手上的这两门功夫便从此废了。他遁迹江湖这些年,终于在这两路功夫之外,又另创了一路阴光剑法,重出江湖之后,一直是左掌右剑,相互配合。现在要他自断左臂,便等于是费了他仰之成名的两门绝技,这却又叫他如何下得了手?

一旁方腊和百花儿见玄冥子如此,心下也不禁惨然。“方大哥,你看这玄冥子却也挺可怜的。”百花儿道。方腊叹道:“的确,他一个年过七旬的老者,却要受此煎熬,的确可怜……可他多行不义,惨死在他幻阴指和玄冥神掌下的武林同道数不胜数,他们的血帐又怎么算……”

刚说至此,却听咕咚咕咚数声,交战的双方纷纷跌倒在地。方腊一惊,再看欧阳漠时,却见他手中蛇杖落地,已然双手倨地,软软地蹲了下去。紧接着,他自己也便觉得浑身酸软,涕泪交流,脱口叫了一声:“悲酥清风!”便软软的瘫倒在地。一刹那间,这方才还是金戈交错的战场,陡然间寂静无声。

“不错!”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僧说着,缓缓站了起来,却正是神山上人,“林剑然,欧阳漠,这悲酥清风的滋味可好受么?”

“暗中下毒,无耻!”邵云馨身子虽然动弹不得,却还是骂了一句。“无耻?”神山摇头笑道:“你这小丫头方才还说过的,这叫兵不厌诈!”他缓缓抽出长剑,冷然道:“你这仇丫头牙尖嘴利,看我先一剑杀了你!”

神山刚欲举剑斩杀邵云馨,一旁玄冥子却嘶声叫道:“神山大师,快帮……帮我向欧阳漠要那蛇毒的解……解药,我……我快挺不住了。”

神山一听,忙将剑锋贴在邵云馨面颊上,高声道:“欧阳漠,蛇毒的解药在哪里,赶快给我交出来!否则,我便先割了这小丫头的一只耳朵!”“老秃驴!你不要脸,我真后悔当初没用附骨针射死你!”百花儿骂了一句。神山却恍如不闻,仍向欧阳漠道:“快说!”

“别伤邵姑娘!我说……”欧阳漠有气无力地道:“那解药就在我怀里,是个方形瓷瓶。你快给我解了毒,我好将解药给你。”“给你解了毒?想得倒好!”神山冷笑道,“老衲自己来取!”。说着便走到欧阳漠的身边,俯下身去,到欧阳漠的怀中掏摸解药。

他一触欧阳漠的身体,顿时吃了一惊——原来凡中了悲酥清风者,俱是内力涣散,肌肉绵软,可他身上却是肌肉紧绷。神山心念电转,暗道:“不对!他既已中毒,便应四肢无力瘫倒,又怎能蹲在地上?……他既想让我替他解毒,又为何要告诉我那解药瓶子的形状?”他一抬头,却见欧阳漠双目如炬,正死死瞪着他的脸。

“不好!”神山暗叫一声,却已然晚了,只听欧阳漠喉中猛然“阁”地一声大响,双掌已然平平地印在了他的前胸。只听“啪”地一声大响,神山上人一个瘦小的身躯便直飞出去,跌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

“蛤蟆功!”神山叫了一声,登时昏了过去。总算他内功极深,刚才又多少有了些防备,因此还不致丧命,但却也伤得不轻,断了数根肋骨。

这几下兔起鹘落,奇变连生。一旁软倒的众人俱看得呆了,莫说是神霄、华山、昆仑几派弟子,就连李助、吕师囊、裘日新以及方腊等明教中人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心下俱是疑惑不解——怎么悲酥清风却似对他全无功效?

原来白驼山庄的创始之人东海蛇女秦如烟当初在灵蛇岛时便终日与毒虫蛇蝎为伍,出自她手的毒虫,其毒性均是厉害得不得了。要知养蛇之人虽然精通饲蛇之道,却终究是血肉之躯,也怕为其所啮,故此弄蛇之人平素常饮雄黄酒以避毒虫。

秦如烟也均是如此,但她所养之物毒性太凶,区区一点雄黄酒是克制不住的,而是凭着她上代传下的一颗唤作“通犀地龙丸”的宝珠。这通犀地龙丸采自异兽之体,配在身上,可以万毒不侵,倒与段誉腹中的“莽牯朱蛤”有异曲同工之妙。

后来秦如烟远赴西域建了白驼山庄,这件宝物便一代代传了下来,成了历代庄主的随身之宝。欧阳漠是白驼山的第四代传人,这“通犀地龙丸”便佩在他的身上,是以悲酥清风虽然霸道,对他却没有丝毫效用。只是此事是白驼山的不传之密,欧阳漠与明教众人虽然亲密,却也从未与人提起过。

欧阳漠用蛤蟆功震伤了神山上人,随即一跃而起,抄起蛇杖,正欲将瘫软在地的一品堂众人一一击毙,却只听远处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冷地说了一句:“好一手蛤蟆功,不愧是欧阳敬山的后人!”“谁?”欧阳漠循声望去,却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雪。

他正自纳闷,忽然“轰轰”两声响,四下里顿时烟雾缭绕。欧阳漠只觉一阵恶臭刺鼻,登时忆起这正是悲酥清风解药的味道,正一愣之间,却觉得似乎有个人影在他眼前一晃,忙伸手一抓,却是空空如也。“莫非是我眼花了?”他正疑惑间,那烟雾却已然散了。

“我手脚能动了!”邵云馨喜道。她站起身来,四下一望,奇道:“哎?神霄派那些人怎么不见了?”此时众人也纷纷爬起身来,见万俟元忠等人果然踪迹皆无,均是大惑不解。

欧阳漠心念电转,脱口道:“这又是东瀛忍术!”“又是忍术?”方腊奇道。“不错。”欧阳漠道:“方兄弟,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灵州之事?”

方腊沉思片刻,点头道:“不错,当日崔绿华等人从亲王府逃遁,以及小梁太后为一品堂众高手解毒皆是用的这种手法,当时段夫人便说这是东瀛忍术……难道小梁太后中了任兄弟的凝血神抓,竟然尚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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