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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天涯仗剑我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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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周桐在与方腊、张叔夜二人谈话之时,便已拿定主意,要独自下山探访仇人的下落。www.xiaoxiaocom.com他见方腊答应照顾邵云馨,心下略安稳了些。待二人睡熟了,便悄悄溜下床来,留了张字条压在枕下,又将《先天遁神剑剑谱》放在桌上,然后收拾停当,带了长剑,随即轻手轻脚地出了屋。

他方欲离去,猛然间心念一动,又回房将他随身的那管紫竹洞箫取了出来,这才掩上了房门。他轻轻来至邵云馨的门口,见门没上锁,便悄没声息地走了进去。

只见邵云馨躺在床上,秀眉深蹙,粉面通红,显然还没有退烧。周桐心头一热,便俯下身去,在她烧得滚烫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桐哥!”却听邵云馨含含糊糊地叫了一声。周桐一呆,才想起这是她高烧下的梦呓,不禁爱怜之心大盛。他凝望着她微合的双目,轻声道:“馨妹,我要走了,你自己可千万要保重,不能出什么闪失……这事情追根溯源,皆是因我而起。我即便是死,也要查出真凶……我的心思,盼你能够明白……”

说着,他将自己的那管箫轻轻地放在了邵云馨的床边,又轻轻在她两颊上各吻了一下,低低地说了声:“馨妹,我走了,你……你等我回来……”说罢,便快步出了她的房门,飘身上房,三晃两晃,身影便没入了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今天,是一个无月的寒夜,几颗孤星闪着清光,悬在漆黑的天幕上,默默地望着地上的生灵。茫茫的雪野,被星光映得发亮。便在这雪夜之中,两行深深的足印,直向天边伸去……

破晓之时,周桐已然出了华阴县城。站在路口,他不禁有些茫然——这天下之大,该到哪里去找真凶呢?他转念一想,既然此事与慕容博有莫大的关联,而他现下是在少林寺中出家为僧,不如先往少林寺找玄渡大师打听打听。周桐主意既定,便直往河南方向而去。

这日傍晚,周桐已然来到了河南信阳地界。眼见天色不早,他脚下加紧,想在天黑前赶到信阳城中。走着走着,忽见前面走着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周桐见那二丐步法沉涩,显然武功不弱,不禁心中一奇:“这区区两个乞丐又怎会武功?”转念一想,不禁哑然失笑,暗道:“我大概是这几日太过担心忧虑,竟然忘了这里便是丐帮的总舵所在。”想到他们是丐帮弟子,周桐心念一动,便悄悄地跟在了二人身后。仔细一看,见其中一丐身材胖大魁梧,另一个则是个精瘦汉子。

只听那瘦丐问那胖丐道:“钟大哥,你说三日后王船帮与星宿派在鸡公山决斗,谁的胜算比较大些?”那姓钟的胖丐道:“星宿老怪的武功深不可测,倘若果真是他,司马帮主虽然称雄河朔,也难是他的对手。所以吴长老和陈长老他们才要咱们丐帮去助王船帮司马帮主一臂之力。”

周桐一心要访拿杀害丁柔的真凶,找寻林威的下落,对这些江湖纷争原是无心多问的,可听到“星宿老怪”这四个字,还是不由自主的竖起了耳朵。

他心下暗自奇怪:“当年在少室山头,星宿老怪丁春秋被灵鹫宫主虚竹子先生用生死符治住,被永囚于少林寺中,这件事在江湖上尽人皆知,怎么现在武林中又有了他的名号,莫非……”

他想到了在少林寺落发出家的慕容博,心中不禁一凛:“莫非此事与他有关?”想至此,禁不住轻轻“咦”了一声。声音虽然不高,但那二丐身有武功,又怎会听不到?“什么人?”二人齐齐地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视着周桐的脸。

“你是何人?是不是星宿派的奸细?为何偷听我们说话?”那姓钟的胖丐问道。周桐正待开口解释,那瘦丐却先发了声喊:“钟大哥,便与他费话,宰了这小子!”说着猛然飞神而上,单掌一立,便向周桐面门击去。

“孔兄弟,不可滥杀无辜!”那胖丐急叫了一声,可那姓孔的瘦丐又哪里肯听?周桐知道丐帮是名门正派,心下颇不愿与丐帮弟子动手,当下飘身闪开了瘦丐的那一掌,急道:“这位兄弟,请听我说……”

“不用你狡辩!”那瘦丐一掌击空,心下不禁大怒,吼了一声,双掌连环,直向周桐的要害攻去。周桐连避了他七掌,心下也有些恼他无礼。他此时武功既高,已然看出那瘦丐武功虽也不弱,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对手,当下也不出剑,只是一声清啸,还了一招华山派的混元掌。

须知周桐修习锁鼻飞精术三年,紫霞神功的造诣已然非同小可。那瘦丐见他陡然出掌,只觉掌风扑面,知道这一掌劲力惊人,慌忙尽力向旁边一跃,才将这一掌避开,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周桐见已然逼退了这瘦丐,当下也不进招,只向那胖瘦二丐微微一躬,含笑道:“得罪了。”

那瘦丐大怒,还要作势扑上,却被那胖丐一把扣住了手臂,动弹不得。那胖丐朗声向周桐道:“这位朋友,方才我兄弟莽撞,还请阁下多多海涵。”

周桐只觉那胖丐的声音中气饱满,显然内功颇为深湛,又见他身负六只布袋,知他是丐帮中的六袋弟子,在帮中地位不低,当下抱拳道:“好说,在下华山派周桐,见过两位。适才颇有冒犯,还望恕罪。”

那二丐听了,皆是一惊,上下打量了周桐几眼。那瘦丐问道:“阁下便是曾经剑斩莫春然,惊走三大高手的周桐周大哥么?”

周桐淡淡一笑道:“不敢当。”那胖丐笑道:“周大哥何必过谦,连本帮的吴长老都佩服你得紧呢,常与咱们提起你的事情……丐帮六袋弟子钟相,四袋弟子孔彦舟这厢有礼了。”

周桐笑道:“所谓不打不相识,二位兄弟不必多礼……对了,你二位方才说王船帮司马帮主三日后要在鸡公山与星宿老怪丁春秋比武决斗,究竟是怎么回事?”

钟相长叹了一声道:“周大哥,此事说来话长,眼下天色不早,你不如和咱们一道回总舵,咱们边走边谈。”“没错,吴长老知道周大哥来了,定然高兴得不得了呢!”孔彦舟也道。

周桐暗想:“星宿老怪丁春秋若是真的逃出了少林寺,说不准还与慕容博及害死四师姊的真凶有莫大的干系。再者,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消息向来最为灵通。吴长老为人热情豪迈,或许能对我寻找真凶之事有些帮助才对。”想至此,便点了点头道:“多谢二位盛情,那我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一路走着,周桐便问钟相道:“钟兄弟,你方才说那星宿老怪要与王船帮司马帮主比武,究竟是怎么回事?”钟相道:“此事说来蹊跷。本来那个星宿老怪被囚于少林寺中,已有数年没有音训,星宿派也于少室山一战之后土崩瓦解。可最近主管四河漕运的王船帮帮主司马行天竟然收到星宿派的投书,说星宿老怪丁春秋已然重出江湖,要在本月廿三上鸡公山扬刀立威,让司马帮主率全帮帮众届时归顺。司马帮主见信大怒,当即砍了送信人的双手,让他回去向丁老怪复命,说到时定与他决以死战。”

“这事未免古怪……”周桐道:“少林寺是天下武林泰斗,七十二绝技扬名江湖,丁春秋被囚于少林寺,又岂是轻易能逃出来的?再有,世人皆知丁老怪的生死符在虚竹先生手中,即便他离了少林,倘若他胆敢胡作非为,虚竹先生只需不赐解药,便能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却怎敢公然上鸡公山立威?”

说罢,他沉了沉,长叹了一声道:“先有一品堂,后有神霄派,现在又有这个真假莫辨的星宿派,皆要并吞各门各派,独霸武林……唉!”

“周大哥,你说的那个神霄派是怎么回事?”孔彦舟问道。周桐叹了口气,将华山派的遭遇略略向二人讲了。钟相听罢,恨恨地道:“这人的手段也忒狠毒……周大哥,你放心,我丐帮弟子广布天下,定能帮你查到真凶!”周桐长叹一声,略略点了点头。

不多时,三人已来到了丐帮总舵。门外弟子入内通禀,不一会儿,只听里面一阵爽朗的大笑,两个老丐从里面迎了出来。只见前面一个胖大魁梧,后面一个身材高瘦,却正是吴长风和陈孤雁。

吴长风见果真是周桐,忙大笑着上前,拉了他的手道:“周兄弟,这许多年不见,你可好么?”这一句话出口,周桐想起往事,不由呆在那里,半晌才强笑着点了点头。

陈孤雁久走江湖,心计颇深。看出他神色不对,已然猜出他大概有什么难处,当下笑道:“周兄弟,咱们进去再说罢。”

三人入内坐定,钟相和孔彦舟向陈吴二人道:“回禀师父,咱们已将书信交给了司马帮主,司马帮主让咱们给师父们捎个口讯,说是大恩不言谢,三日后与星宿派一战,无论成败,都要感激师父们的大恩。”

周桐奇道:“怎么,钟兄弟和孔兄弟是二位长老的高足么?”“不错,钟相是吴长老的徒弟,我却是孔彦舟的师父,”陈孤雁点了点头,又转头向二人道:“钟相、彦舟,辛苦你们了,下去休息去罢。”“是。”二人答应一声,向坐上三人施了一礼,便转身退了下去。

陈孤雁见二人退下,忙问周桐道:“周兄弟,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似是有什么不顺心之事,能否说出来,让咱们帮你想想法子?”“是啊,周兄弟,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吴长风也问道。

周桐长长地叹了口气,将自己与吴长风和陈孤雁在大理分手之后这几年来的经过略略地向二人讲了。“他奶奶的!”吴长风听罢,不由骂了一句,“这人究竟是谁?”

陈孤雁的城府要比吴长风深出许多,听了周桐所述,只皱了皱眉,低头不语。吴长风见他半晌无言,有些耐不住性子,问陈孤雁道:“陈长老,我吴长风是个粗人,实在想不出这其中的这许多花巧。你比我聪明许多,你倒是说句话,那个凶手究竟是不是慕容博?”

陈孤雁沉思半晌,方才缓缓地道:“虽然我向来看不起姑苏慕容,可凭良心说,此事的确不像是他的手笔。”“哦?陈长老也这么想么?”周桐问道。

陈孤雁点头道:“不错,那慕容博在江湖上向来以武功智计并称。他曾诈死潜伏于少林寺三十年,其间又潜出少林,在江湖上屡杀高手,可谓神不知鬼不觉。以他这等心计,又怎会在行凶之时自曝身份,引人怀疑呢?”

吴长风奇道:“可如此的杀人手法,天下除了他却还有谁?”陈孤雁道:“我一时也想不起来,总之凶手定是另有其人,说不定是慕容博的仇家。”

吴长风皱眉道:“那慕容博早年间为恶不小,他的仇人也必定不在少数,却也难猜是谁……”陈孤雁见周桐神情焦虑,当下宽慰道:“周兄弟,事已至此,你再担心也没用。再说,依老朽看来,林公子应该尚在人间。他吉人天相,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吴长风拍了拍周桐的肩头道:“周兄弟,你放心,咱们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弟子遍布全国。我和陈长老这就传下青竹令,让各地的弟子一同帮你们查找真凶。我就不信撒下天罗地网还捉不住他!”

周桐听了二人的话,忙起身离座,双腿一屈,“扑通”一声跪倒在二人面前,叩首到:“二位长老仗义襄助,华山派上下永感大德。”

“周兄弟,你这是做什么?”吴长风轻轻嗔了一句,用手一搀,微微一运力,想把周桐扶将起来。

哪知他的手与周桐的手臂一碰,稍一运力,只觉周桐体内真气滚转,竟没将他托动分毫。他可不知周桐如今武功大进,造诣已不能与当日在雁门关与他初遇时同日而语,当下一皱眉,手上又加了三成力道。哪知这下却扑了个空——周桐已然轻轻站起,自己却向前趔趄了半步。

原来周桐正凝神给陈吴二人磕头致谢,开始竟没注意吴长风伸手扶他,体内真气流转,自然而然地生出反应。待到他觉出吴长风发力,慌忙凝神将内力一敛,顺着吴长风的力道轻轻站起身来。可此时吴长风这一托的力道已然用老,猛然被周桐将劲一卸,自然便要向前跌去。总算他下盘极稳,只趔趄了半步便稳住了身子。但即便如此,他一个武林前辈险些被晚辈摔倒,也总是失了脸面。

“吴长老,我……”周桐也没想到会如此,窘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吴长风却是个豪迈之人,非但毫不生气,反而一拢颌下脏兮兮乱蓬蓬的白须,仰天笑道:“好,好!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周兄弟,大理国一别数年,想不到你的武功竟然精进如此。”

一旁陈孤雁见吴长风如此豁达,心中不由暗暗佩服他的器量。周桐却甚为尴尬,半晌方道:“倘若吴长老上来便使出五六成力道,我早被您摔倒了。”吴长风得了个台阶,随即笑道:“即便如此,如今你的功夫突飞猛进,小一辈中,能及得上你的怕没有几人了。”

其实吴长风平生专攻刀法,原是以外家刚猛的功夫见长。只是投入丐帮之后,得汪剑通的指点,才逐渐开始习练内功。而周桐出身的华山派乃宋初名道陈抟所创,武功属内家的路子,一切皆以内力为本,根基本就不差,加之有这锁鼻飞精的奇功辅助,三年闭关修炼下来,其内力已能与吴长风数十年的修为抗衡。换言之,即便方才吴长风使出全力,只要周桐小心应付,原是仍可胜券在握的。

周桐知道此事很令吴长风难堪,虽然吴长风自己毫不挂怀,但心中仍隐隐对他有一丝歉疚。见他不住口地称赞自己武功了得,更觉无可奈何,只得岔开话题道:“对了……二位长老,听说钟兄弟和孔兄弟说,那星宿老怪丁春秋重出江湖,三日后要在鸡公山王船帮的总堂为他星宿派扬刀立威,还要与王船帮的司马行天司马帮主决以死战,不知是否果有其事?”

陈孤雁恨恨地道:“虽然不知丁老怪重出江湖的消息是真是假,但这伙人敢在鸡公山撒野,有哪里是仅仅冲着王船帮,分明是敲山震虎,不将本帮放在眼里!”

吴长风道:“正因如此,咱们全帮上下一心,才要在那天上鸡公山助司马老弟一臂之力。不管丁老怪复出之事的真假,总之这次要把这群幺麽小丑打个落花流水,为武林除掉一害!”

周桐道:“吴长老,不知这回丐帮上鸡公山助战,能否也让我跟去,也好多一个帮手?”吴长风摇头道:“周兄弟,其实我本来不愿意驳你的面子,也的确想多你这个好帮手,只是这次倘若真是丁春秋亲临,阵仗必定极为凶险……”

他话还没说完,周桐却先淡淡一笑,摇头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经历了不少大凶大险之事,多这一次又算什么?”

“周兄弟,”陈孤雁道,“咱们知道你不怕死,但现下你身负寻仇救孤的重任,这条命便重要得紧,可是万万不能有什么差池的。”

周桐轻轻叹了口气,道:“陈长老有所不知,我上鸡公山正是为了寻找真凶的线索。陈长老请想:我四师姊和威儿之事,无论内中是否有人陷害,皆应与现下在少林寺出家的慕容博有莫大的干系。而那星宿老怪也被囚在少林寺中,倘若这次真的是他下山,我也许倒可以从他口中打听出一些真凶的讯息。”陈孤雁见周桐执意要去,无奈之下,只得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吴长风道:“周兄弟,既然如此,咱们再怎么劝你也是无益……好,我就让你跟我们去鸡公山会会那个丁老怪!你先去好好休息,我教兄弟们弄些香肉和叫花鸡来,再多烫些好酒,为你接风洗尘!”

周桐听道“叫花鸡”三个字,想起当日与邵云馨在雪地里偷吃山鸡的那一幕,心神不禁微微一荡,幽幽地叹了口气。“周兄弟,你怎么了?”陈孤雁问了一句。周桐一呆,慌忙摇了摇头。

鸡公山在信阳城南不远,又名鸡头山、鸡翅山,素以山形优美,树木繁多著称。眼下虽是寒冬腊月,草木凋零,看不到绿树繁荫的景象,但看看山头的积雪也未尝不是一件雅事。若非有人告知,谁也想不到这总辖四河漕运的王船帮总舵竟会建在这样一座山中。

王船帮的正堂之上,一个三十余岁的英武汉子坐在正中的座位上,双眉紧蹙,不时地摸着横架在腿上的那一张长长的铁弓,似是正在思考一件颇为棘手的事情。这汉子,便正是那威镇四河的王船帮帮主——铁弓侠司马行天。

其时漕运一道,虽则名义上由转运司管辖,但内河的商务航运,仍是皆由私船维持,是以船主获利甚丰。尤其是环绕东京汴梁,供给京畿粮务的汴、黄、惠民、广济四河,由于地位冲要,职司重大,漕运生意也更是兴隆。然则你也干,他也抢,漕民之间彼此互不相让,因此这四河之上,纷争仇杀也是屡见不鲜。

可偏偏是这个司马行天,虽然年纪不大,但凭着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和卓然不群的气魄,手持一张铁弓,带着他手下王船帮的众弟兄,在短短数年之间,竟然让这些纷争不息的四河漕民纷纷折服,归到了王船帮的旗下,自己也博得了“铁弓大侠”这个响亮的绰号。

如今的王船帮,已然是中原江河之上的第一大帮。司马行天将总舵设在鸡公山上,一来是因为此处幽深僻静,能够静心处理帮务,练习武功,二来此处离信阳丐帮总舵甚近,这水陆两个大帮危难之间,总可以互相照应。丐帮长老陈孤雁、吴长风虽是长辈,但对这个新出道的铁弓大侠也是异常钦佩。

此次星宿老怪丁春秋投书给他,要他率王船帮全体归顺星宿派,是他万没有想到的。由于他出道较晚,他成名之时,丁春秋早被虚竹子囚在了少林寺中,是以他对这个臭名昭著的丁老怪也是素昧谋面,只听武林中传言他的“化功大法”如何如何厉害。

司马行天向来对自己的武功自负得紧,接了他的投书,心下倒也颇想以手中这张铁弓会一会这个闻名天下的大魔头。但此次与星宿派一战,却不仅关乎他一人的成败荣辱,更牵连着这举帮弟兄的生死存亡,是以他心下也是颇为担心,搞不懂对方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

眼看今日便是约期了,司马行天正在厅中盘算如何对敌。忽听一阵脚步声响,他慌忙抬头一看,却见一个舵工打扮的俊秀青年满面喜气地走了进来,认得此人是他的结义兄弟,分管汴河漕运的王船帮副帮主——杨玄。

杨玄向司马行天一拱手,笑道:“大哥,丐帮陈、吴二位长老和华山派的周桐周公子上山给咱们助阵来了。”司马行天双眉一轩,道:“周公子也来了?我正想会会这位新出道的豪杰呢……兄弟,快随我出去迎接!”

“司马老弟何须如此多礼,这样咱们丐帮和王船帮岂不生分了?”随着一阵爽朗的大笑,一个胖大老丐已然大步走了进来,却正是丐帮九袋长老之一的吴长风。在他身后,陈孤雁、周桐以及钟相、孔彦舟等丐帮弟子也纷纷跟了进来。

司马行天忙放下手中的铁弓,抢步来到吴长风等人跟前,深施一礼道:“二位长老仗义援手,王船帮上下感激不尽。”

吴长风笑道:“司马老弟,咱们这水陆两帮向来同气连枝,现下你们有事,咱们岂能坐视不管?况且这鸡公山本来就在本帮信阳总舵附近,咱们这群臭花子再窝囊,又怎么能容得恶狗在耳边乱叫?……对了,我给你引见一位朋友,”说着一指身边的周桐,“这便是华山派的周桐周兄弟。”

司马行天闻听,忙拉了周桐的手,上下打量了半晌方道:“你便是华山派六弟子周桐周兄弟?我常听方兄弟提到你,今日一见,果真是丰神俊朗,名不虚传。”

周桐一呆,忙问道:“司马帮主,怎么您也认识我大哥方腊么?”司马行天一怔,忙笑道:“哦……我和方兄弟曾有过一面之缘呢……”

他话没说完,忽听门外一个洪亮的声音笑道:“你与方腊同为明教弟子,又岂能不相识?司马兄弟,眼下大事临门,这里又没有外人,便不要再隐藏身份了罢。”

众人皆是一惊,司马行天却眼睛一亮,问了声:“上官大哥,您也来了?”便飞身跃了出去。却听那洪亮的声音又道:“非但是我来了,你却看看还又谁?”

此时吴长风和周桐等人也奔了出来,却见门外站着四人,皆是一身白衣。周桐认得这是明教的服色,忙定睛看时,见适才说话的那个复姓上官之人是个神情粗豪的黑须老者,他身旁一个是个身材极为魁梧的红面浓髯大汉,一个是星冠鹤氅的灰髯道人,在他们三人簇拥之下的却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周桐见司马行天正向那老者施礼,神情颇为肃穆,心下一动,不禁脱口道:“您就是明教的汪教主!”

那白发老者一听,不禁捻髯笑道:“你这小兄弟眼力果真不差,难怪方兄弟总是在我面前赞你……”“陈某眼拙,请问阁下是……”陈孤雁向那老者一欠身,问了一句。

司马行天忙抢步过来,向众人赔笑道:“诸位,既然如此,我也就不便隐瞒——我是明教中的妙水长老,”说着一指那白发老者道:“陈长老,吴长老,这位便是本教的汪孤尘汪教主。”

汪孤尘哈哈一笑,向陈吴二人一拱手道:“老朽素闻丐帮二位长老的大名,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兴。”吴长风笑道:“汪教主太客气了……司马兄弟,这几年来咱们一直不知你是明教中人,你的身份隐藏得很好啊!”

司马行天脸一红,笑道:“兄弟也是情非得以,毕竟本教行事隐秘,教旁人知道了我的身份,终又许多不便,还望二位长老见谅……教主,二位长老,咱们进去说话罢。”

“不错,这外面冷得紧呢!”那红面大汉说了一句。众人心头皆是一凛,只觉这大汉声如巨雷,直震得树顶积雪簌簌而落。周桐暗道:“看不出这大汉的内力好深!”

群豪入内坐定,司马行天忙给众人引见,他先一指那红面大汉道:“这是本教四大护教法王之中的神教法王郑雄郑大哥,因他身形高大,武艺超群,又兼性如烈火,疾恶如仇,是以歹人匪类避之惟恐不及,给他送了个诨号叫‘赤面魔君’,也有叫他做‘郑魔王’的。”郑雄哈哈一阵大笑,道:“司马兄弟,现下这‘郑魔王’三字叫得久了,我的真名倒快忘记了。”

众人一阵大笑,司马行天又指着那灰髯道人道:“这位道长是本教的明使法王,俗家姓乔,道号上道下清,人称‘回龙道长’,”又一指那姓上官的老者道:“这是我本教四大法王之首的明神法王上官寒云。”

周桐心道:“听大哥和金剑先生他们说,明教之中,向来以一教主、二使者、四法王、十长老为尊,想不到今日汪教主竟带着三大法王齐临鸡公山,却不知是怎么回事。”

他正出神,汪孤尘却先自问道:“周兄弟,义兄方腊他们已然上华山援手,不知你们碰上了没有?”周桐叹道:“多亏贵教援手,我华山派才得免灭门,可惜……唉!”说着长叹一声,将华山的惨祸对汪孤尘略略讲了。

汪孤尘听罢,皱眉道:“此事看来颇为棘手,老朽就是因为不放心欧阳兄弟和方兄弟他们的安危,这才想带着三大法王去华山看个究竟,哪知半路上听说丁老怪要上鸡公山找司马兄弟闹事,情急之下,便先顺路上了鸡公山……也罢,等此间之事一了,我便让明教上下通力察访,相信定能找到凶手的线索。”

周桐抱拳道:“如此多谢汪教主了……对了,您在青城山上收的那个义女百花儿姑娘也到了华山了。”“哦?”汪孤尘双眉一挑,问道:“百花丫头?她也上了华山?她和你义兄见面了么?”周桐点了点头。

汪孤尘手拈银髯,颔首笑道:“这我就放心了,这傻丫头,为了让你义兄安心练功,竟然离他远走,一去便是好几年,现在他二人能够重逢,也算了结了我的一桩心事……”

一旁陈孤雁忽然插话道:“汪教主,陈某行走江湖,常听人说贵教有位高手,人称‘王道剑魔’,不知却是哪一位,能否代为引见。”哪知此言一出,汪孤尘、司马行天还有明教的三大法王竟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陈孤雁有些摸不着头脑,奇道:“汪教主,司马兄弟,你们……”汪孤尘笑道:“陈长老有所不知,‘王道剑魔’并非‘一位高手’,实乃四人,并且今日您已见其三。”

周桐猛地想起曾经大战神山上人的明教神光法王金剑先生李助,心中一动,脱口道:“司马帮主,这‘王道剑魔’难不成便是贵教四大护教法王的合称?”

司马行天笑道:“周兄弟真好聪明——明神法王‘八大王’上官寒云,明使法王‘回龙道长’乔道清,神光法王‘金剑先生’李助,神教法王‘赤面魔君’郑雄郑魔王,加在一起,岂非是‘王道剑魔’么?”

陈孤雁这才释然,笑道:“老朽浅薄,让诸位见笑了……但不知上官兄这‘八大王’的别号又是什么来头呢?”上官寒云笑道:“那是在下少年时,一时气盛所取的诨号,根本名不副实,已经有多年未用了,不提也罢……”

众人正谈话间,远远地听见山门外一片嘈杂的丝竹管弦之声,吴长风和陈孤雁相顾一笑,不约而同地说了声:“果真是星宿派的人到了。”

众人尚自疑惑,耳边已隐隐传来一阵喧嚣的喊声:“星宿老仙,重返中原,威震天下,大法无边……功盖三皇,德佩五帝,号令武林,寿与天齐……”

吴长风笑道:“想不到数年不见,这群跳梁小丑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大有长进……”话还没说完,却听“哎哟,哎哟……”几声惨叫,数名丐帮弟子和王船帮众竟然跌倒在地,口鼻流血,眼见是不活了。

周桐一呆,尚不知是怎么回事,却见在场群豪脸上也均或多或少地现出了苦痛之色,显然心头烦恶已极。“这喊声中有高深内力!”上官寒云叫了一声。汪孤尘急道:“大家快用东西堵住双耳,坐下静心调息,切莫着了他们的道儿!”说着大袖一拂,一股劲风已然将屋门死死地掩了上。

周桐心下暗自奇怪:“汪教主他们武功强过我许多,为何偏这声音偏对我没有效用?”他一抬手间,触到了挂在胸前的那块紫玉,猛然间忆起了陈抟遗言上的那“安心神,避瘴气”六个字,心道:“想不到陈抟祖师的这块紫玉竟然如此灵异!”

说这紫玉可安心神倒也不是妄言。李时珍《本草纲目·金石部》上便有此记载——“玉屑,甘,平,无毒……滋养五脏,止烦躁……”——寻常玉屑尚且有此功效,又何况是这堪称奇珍的紫玉?逍遥派诸般圣药之中,有一味“紫玉定心精”,便是逍遥派上代宗师以其遍寻南北搜集的紫玉屑为主药配制而成的,对走火入魔等癫狂之症皆有神效。

但紫玉虽有如此功效,仅仅佩在胸前,也不可能让人丝毫不受外魔的滋扰。周桐所以对外面星宿派的喊声无动于衷,虽是借了这紫玉之助,但更是他自身之功——这数年以来,他一直在华山潜心修炼锁鼻飞精术的睡功要诀,而睡功一道的关键,正在这“静心”二字,是故周桐虽然武功较之汪孤尘和上官寒云等人尚相差不少,但仅就定力而言,却要比眼前这些武林前辈还要略胜一筹。

周桐却只道是这紫玉的功效,想到自己不怕外面的干扰,心下欣喜之余,只觉外面的呼喝之声甚是肉麻,登时便起了与之一斗的雄心。

想至此,周桐当下盘膝坐好,紫霞神功运处,脸上紫气大盛,随即开口吟道:“左将军领豫州刺史郡国相守:盖闻名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字字铿锵,内力沛然,却正是东汉末年陈琳所作的那一篇《为袁绍檄豫州》。

陈琳的这篇檄文,言辞本就激越有力,当初曹操正患头风,卧病不起,百药无效,可一听了陈琳这篇替袁绍声讨自己的檄文之后,大惊之下,出了一身冷汗,登时头风顿愈,在文坛上传为佳话。何况周桐是以紫霞神功的高深内力突如其来地将之送出,在外面之人听来,更是声声入耳,字字槌心,是以周桐开口一诵,外面对丁春秋的一片歌功颂德之声,竟然弱了三分。

周桐见此法奏效,心下不禁一喜,当下加紧催动内力,一字字地将文章诵出。可外面这群人显然也不是易与之辈,声音一弱即强,而且此起彼伏,隐然有秩,似海潮般一浪一浪地向屋内众人压了过来。

周桐内功虽强,却有怎敌得过这许多好手的合击,顿觉真气不济。但此时已然势成骑虎,又怎容得他停口,只得勉力诵读下去:“……及臻吕后季年,产、禄专政,内兼二军,外统梁、赵……”却听一人长声惨呼,原来又是一个王船帮中的帮众倒地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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