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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桃源对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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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当日方腊和张叔夜发现周桐不辞而别,又看了他留的书简,知道他已独自下山访查真凶,心下不由甚是挂念。www.maxreader.net偏巧邵云馨烧了一夜,及至清晨,病情却也大有好转,一睁眼,便看见了周桐放在她床头的那管竹箫。

她朦朦胧胧地记得:昨夜她半睡半醒之时,周桐似是进过她的房间,低声软语地在她耳边说了一阵子话,还亲了她的脸颊。她起初以为那不过是一个梦,直到看见了这管箫,才知道昨夜周桐果真来过。

她心下顿时一寒,慌慌张张地跑出房来,却正听见张叔夜说周桐走了,便忙不迭地撞进屋来,从方腊手中抢过周桐所留的那封字柬,看了两眼,二话不说,便又冲了出去,想要就此下山。但没走两步,却又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方腊和张叔夜无奈,只得去找林剑然商议,可林剑然遭了这般亡妻丧子的大恸,至今却仍是昏迷不醒。二人与欧阳漠等明教群豪计议再三,始终还是记挂着周桐的安危,当下决定让韩世忠和韩冰兄妹二人先回兰州替张叔夜坐镇,同时调动手下人xx眼线,全力察访周桐和凶手的线索;又留下司空文、江上风以及金剑先生李助和吕师囊等两位明教首脑人物,带领此次上华山援手的明教净气、妙明、明相三堂的弟子留守华山,保护卧病在床的林剑然和邵云馨的安全;而欧阳漠则与方腊、张叔夜、裘日新和百花儿一路下山,沿途打听,希望能赶上周桐的行程。

众人计议已定,刚要分头起程之时,邵云馨却又跌跌撞撞地抢了出来,说什么也要随方腊等人一同下山。见众人不允,她便拿了柄冷森森的匕首抵在胸前,大哭着以死相逼。

众人皆知她与周桐情深意重,见她如此,心下也不禁惨然,知道强留她在山上,她也必会设法逃下山来,搞不好还会弄出什么大乱子。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请金剑先生李助为她略把了把脉,见她身子已无大碍,才决定带她同行。

一行六人一路下了华山,到了华阴县城,可是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人也殊非易事。大伙儿正犯难间,邵云馨猛然想起周桐向来人不离箫,现下他将箫留在了自己身边,必然会再买一管新箫随身,便拉众人到了县城里唯一的一家乐器行。一打听,老板果然记得前日的确有曾这样一个客人在店中挑了管箫,还说那人买完箫之后便离开了,说是要去河南。

众人心中一动,已然猜到周桐想要上少林寺,找在那里出家为僧的慕容博问个究竟,当下不敢怠慢,便一路追了过来。一直走到信阳地界,知悉了本月廿三王船帮主铁弓大侠司马行天与星宿老怪丁春秋在鸡公山上决斗之事,料想周桐定会参与,便急急地赶奔鸡公山。哪知就在前一天夜里,邵云馨却突然又发起了高烧。

依着方腊和欧阳漠等人的意思,本想留百花儿照看邵云馨,其余四人上山打探,但邵云馨心中记挂着周桐,又哭又闹,说什么也要上山。众人无奈,只得依了她的性子,但脚程却因此慢了下来。

六人赶到鸡公山下之时,已然将近晌午。刚要上山,恰好遇见了被郑魔王轰下山来的那群星宿弟子。欧阳漠认得星宿派的服色,心中一动,随手便抓了两名星宿弟子,略一询问,得知周桐果然在鸡公山上,而且汪孤尘和明教的三大法王也到了,丁春秋也已然被八大王上官寒云、回龙道长乔道清和周桐三人合力降伏。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不觉一宽,当即加紧上山,哪知走到半山腰,却见迎面奔过来两个少林老僧,又听见了崖顶周桐的呼喊。众人还未及弄清是怎么回事,便看见万俟元忠突然闪了出来,一掌将周桐打落了山崖。

目睹眼前这幕惨祸,众人心头皆是一翻。邵云馨尖着嗓子叫了声:“桐哥!”身子一软,登时昏倒在地,一旁百花儿忙扶住了她的身子。方腊和张叔夜一言不发,眼睛里似是要喷出火来,怒吼一声,早已双双抢上。

“百花姑娘,你看好邵姑娘!”欧阳漠怕二人有失,叮嘱了一句,手中蛇杖一挥,长啸一声,随即也飞身纵了上去。一直负着丁春秋向前疾奔的萧远山和慕容博听到邵云馨的尖叫,知道有奇祸发生,忙回头看时,正看见周桐的身子朝深谷中急跌下去,不由双眉紧锁,念了声“阿弥陀佛”,对视一眼,掉头向山上疾奔。

此时,这边任得敬、高太明和朱丹臣等人以及明教、王船帮和丐帮的群雄看见周桐坠崖,也纷纷赶了上来。眼见万俟元忠已然无路可走,他却忽然怪笑一声,手一扬,只听“轰”地一声大响,一阵浓烟过后,身影却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恶,又让他逃了!”欧阳漠恨恨地骂了一句。方腊和张叔夜顾不得万俟元忠的下落,却只扑在崖边,向下面声嘶力竭地喊着周桐的名字,但这绝壁之下云封雾锁,除了二人呼喊的袅袅余音和谷低隐隐传来的隆隆水声,便是一片死寂,又哪里听得到周桐的声音?

欧阳漠急问司马行天道:“司马兄弟,你久居鸡公山,可知这谷地情形如何?”司马行天沉默半晌,黯然道:“这悬崖下面虽没有林立的怪石,却是一条湍急的山涧。据说那山涧实是一条暗河,通入一处溶洞,便不知流向何方。故此人们皆管这绝壁叫‘断魂崖’,称下面深谷中的山涧作‘落魂涧’。我也曾试着顺流而下,想看看这山涧究竟通向何方,但那水流实在太过湍急,非但无法行舟,就连泅水也难得很。”

众人听了,均自默然不语——须知这司马行天是明教中的妙水法王,又是纵横五湖四海的王船帮帮主,论水上的功夫,可称得起是独步武林,现下就连他也对这“落魂涧”无可奈何,周桐水性本就不佳,又受了万俟元忠一掌,落到这“落魂涧”中,看来是九死一生了。

正在此时,百花儿怀中的邵云馨忽然“嘤咛”一声,醒了过来。她一睁眼,哭叫了两声“桐哥”,便猛地一把推开了扶着她身子的百花儿,向崖边急奔过去。百花儿一个没提防,被她推了一个趔趄,好容易站稳脚跟,却哪里还追得上她?无奈之下,只得尖声叫道:“云馨妹子,快回来,那里很危险的!”

邵云馨却哪里肯听,只向前急奔。她奔到断魂崖前,刹住了步子,向下望了望,只见下面白茫茫的一片,不禁微微有些目眩。众人见她没动,心下都略略松了一口气。

邵云馨呆呆地在崖畔站了许久,痴痴地自语道:“桐哥,你好无情……你曾对我说过,天上人间,永不分离,你却为何……为何狠心抛下我,一个人去了?……没有我陪你,你一个人,难道便不寂寞么?”说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眨了几眨,两滴珠泪顺着她秀美但有些憔悴的脸庞滚落下来,打在了崖边的石头上。

旁观众人见此情景,无不动心——汪孤尘等明教群豪和任得敬等三人纷纷低头嗟叹;陈孤雁和吴长风默默地垂头不语;方腊和张叔夜均是紧咬钢牙,默然垂泪;百花儿却早已伏在方腊的肩头,泣不成声;慕容博长眉紧皱,轻轻将丁春秋放在地上,与萧远山盘膝趺坐,双手合十,眉目微合,低声念起《往生咒》来。

可就在众人这一分神间,崖畔的邵云馨却低低地叫了声:“断魂崖……桐哥,馨妹来陪你了!”说着一咬牙,双足一蹬,便向这断魂崖下涌身跳落了下去。

众人均没想到她会突然跳崖,大惊之下均怔住了。眼看邵云馨的身子便要从崖上直坠下去,忽然灰影一闪,从旁边的古树上倏地跃下一个白发老妇来。只见那老妇纵到崖边,长袖舒处,已然将邵云馨的身子卷了上来,接着大袖一甩,邵云馨悄没声息地轻轻落在了地上。方腊、张叔夜和百花儿忙抢上去看时,却见她双目紧闭,却又昏了过去。

见邵云馨平安无事,三人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百花儿忙抬头向那白发老妇道:“老婆婆,多谢……师父,怎么是您老人家到了?”说着忙跑了上去。只见那老妇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众人一愣,忙抬头看时,却见那老妇头如霜雪,二目无神,腿弯背驼,手扶一根藤杖,老态龙钟。若不是众人看了方才她飞袖卷人的高超武功,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竟然会是一位武林高手。

方腊横抱着邵云馨的身子,向那驼背老妇道:“多谢婆婆相救我师妹的大恩,待我们铲除了神霄派,杀了万俟元忠这狗贼为我二弟报仇之后,方腊定当供婆婆驱策,万死不辞。”

“是么?”那老妇喘吁吁地冷笑道,“就凭你们这等微末道行,你以为能斗得过他神霄派么?你只须好好待我这个苦命的徒儿,别做了负心汉子,我老太婆便心满意足了。”说着,目光向四周冷冷地一扫,却在汪孤尘身上停了片刻。“师父……”百花儿听了那老妇的话,不由娇羞满面,轻轻嗔了一句。

那老妇冷冷地道:“怎么,我说得不对么?我告诉你,倘若这小子对你负心,你便立时用我传你的那路‘九天玄女剑法’取了他的性命!”

“阿弥陀佛,”一旁静坐念经的慕容博忽然开口问方腊道,“这位施主,方才你说那行凶之人名叫万俟元忠,是什么神霄派之人,不知是也不是?”

方腊却不认识慕容博,只道他是上鸡公山捉拿星宿老怪的少林高僧,忙答道:“不错,方才出暗掌害我二弟之人便是神霄派的少掌门万俟元忠。不知大师有何高见,可曾听说过这门派么?”

慕容博道:“老衲向来没听说过‘神霄派’这三个字,不过倘使果真如施主所言,派名‘神霄’而掌门复姓万俟的话,老衲便可断定……”“慕容老儿,”他话没说完,那驼背婆婆突然插话道,“你倒还有闲心在此说话,我方才上山之时,听到山下一群人说要去什么姑苏金风庄找那姓邓的一伙人的麻烦呢。”

“什么?”慕容博一听,不由神色大变,“你说他们要去找百川他们的麻烦?”说着霍地站起身来,向萧远山道:“玄悟师弟,劳你先带这孽畜回少林向方丈师兄交法旨,同时对方丈师兄说:玄觉还有一段俗缘要了。”说着猛然腾身跃起,三晃两晃,已然踪迹不见。

众人一惊,再一回头,萧远山和丁春秋却也没了踪影。“可恨,让这三条老狗走脱了!”高太明恨恨地道。猛然间人影一闪,却是那驼背老妇一声怪笑,纵身跃上了树梢。

“师父,你别走!”百花儿叫了一声。那老妇依旧喘吁吁地道:“丫头,你自己珍重,切末吃了负心汉子的亏。”说着,有意无意地向旁边的汪孤尘扫了一眼,随即飘然而去。

这几人一去,断魂崖畔顿时冷清了下来。群豪默默无语,跟着司马行天回归王船帮的总舵。众人计议半晌,汪孤尘决定带三大法王上嵩山少林寺找玄渡大师对证丁春秋之事;吴长风等丐帮众人决意先留在鸡公山,帮司马行天寻找周桐的下落;方腊和欧阳漠一行人却决定南下姑苏金风庄,一则期望在那里遇见万俟元忠,为周桐报仇,二则也期望能碰上慕容博,探问杀害丁柔的真凶;任得敬,朱丹臣和高太明一心找慕容博复仇,便也决意随他们南下。

众人计议已定,当下不再耽搁,随即分头下山。可当方腊一行人走到断魂崖时,邵云馨却驻了脚,说什么也不肯动了。张叔夜大急,向邵云馨道:“小师妹,你这是干什么?”

邵云馨痴痴地道:“桐哥答应过我,天上人间,永不分离……他不会就这么狠心,丢下我一个人走的……他定是找了个什么地方躲了起来,和我开玩笑的……没错,定是如此,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众人惨然相顾,都不知说什么好。半晌,百花儿轻轻地凑了上去,泫然道:“云馨妹子,周大哥……周大哥他已然……已然……,你这样折磨自己的身子,他也不会……也不会……”说着,却已然泣不成声。

“胡说!”邵云馨尖声叫道,“你胡说,桐哥不会丢下我的……你别过来,你们谁都不许过来,否则我便立时从这断魂崖上跳下去!”

“小师妹!”方腊大声叫道,“二弟……二弟他真的已经死了!”他的话音有些发颤,一双虎目之中已然禁不住淌下泪来。“桐哥……他死了?他真的死了?”邵云馨芳唇微颤,自语了两句,忽然“哇”的一声,跪倒在崖边大哭起来。众人怕她再寻短见,均向前围了两步。

方腊大着胆子向前跨了两步,颤声向邵云馨道:“小师妹,别哭了,再哭也没有用的,眼下最要紧的,是杀了万俟元忠那狗贼,替二弟报仇血恨!”

邵云馨抬起头来,哽咽道:“不错,我要亲手杀了这个狗贼,拉到这断魂崖前破腹剜心,为你报仇……”她恍惚之间,竟将眼前的方腊认做了周桐,竟一把抱住了他的身子,伏在他胸前失声哭道:“桐哥,你好狠心,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苦?……”

方腊被她抱着,有些不知所措,也不忍将她推开,只得回头向百花儿望去。却见她美目含泪,与他目光一对,幽幽地叹了口长气,将身子背转了过去。

邵云馨哭了许久,神志略清醒了些,发现自己正伏在方腊怀里,不禁一阵大窘,慌忙松了手,抽泣道:“五师哥,我方才……方才不是……”却又说不下去了。

方腊柔声道:“小师妹,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小心哭坏了身子。”邵云馨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颤声向众人道:“五师哥,七师哥,百花姊姊,我答应你们,从今以后,再不会像今天一样耍性子了。”

“小师妹,你心里难过,我们不怪你……”张叔夜道。邵云馨却打断了他的话头道:“不过,我也请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此次咱们去金风庄,除非是我死在这些狗贼的手里,否则捉了万俟元忠以后,便定要让我将他带到这断魂崖顶,破腹剜心,为桐哥复仇……”

“这是当然的了……”方腊道。“五师哥,请听我把话说完,”邵云馨神色郑重,一字一顿地道:“杀了那狗贼之后,我便先用剑划花了自己的脸,然后再从这崖顶跳下去陪桐哥,到时,你们谁也不准拦我!”

“小师妹,你何苦……”方腊和张叔夜心中一凛,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平素顽皮娇憨的小师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不禁张口结舌。

邵云馨淡然道:“你们如果不答应,我也只好现在便死了……”她淡淡一笑,抬手捋了捋被山风吹乱的头发,道:“其实这样也好,可以早些与桐哥见面,那这报仇之事便有劳两位师兄了……”说着,便转过身,一步一步向崖边缓缓走去。

方腊与张叔夜相顾摇头,均知小师妹行事向来执拗,知道今天如果不答应她这个条件,她真的会就此跳崖自尽殉情。无奈之下,只得走一步算一步,先哄过了这一时,再慢慢的开解她。张叔夜当下道:“小师妹,你别……我们……答应就是。”

邵云馨长发一甩,转过头来,含泪道:“七师哥,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可不要反悔了。”张叔夜点头道:“这是自然,若有反悔,叫我张叔夜不得善终。”

他嘴里说着,心下暗自计议:“到时只要当场毙了万俟元忠,再一把火烧了他的尸身,小师妹便无法在此将他破腹剜心祭奠二弟,到时咱们再拦她自尽,也便算不得是有悖誓言了……即便当真应了誓,只要真能救得小师妹一命,便也算是值得了。”

众人劝住了邵云馨,这才一路下山赶奔金风庄。一路之上,方腊等人才从任得敬和朱丹臣口中知道了他们此来的原因——原来不久之前,西夏的兵马大元帅,亲王嵬名察哥竟然遭人暗算,死在府中。据驸马虚竹子验看,竟似是中了一阳指之类的高深指力。

西夏国王李乾顺无奈,只得命护国将军任得敬护送察哥的尸身到大理请大理皇后王语嫣验看。哪知任得敬到了大理,却听到了大理善阐侯高昇泰遇害的消息。

这高氏一族,向来是大理段氏的辅国重臣。昔年奸臣杨义贞作乱,弑了大理上德帝段廉义,而后上明帝段寿辉平叛登基,靠的便是高昇泰的父亲高智昇相助;而后保定帝段正明即位,封高昇泰为善阐侯,位列范骅、巴天石、华赫艮等三公之上;自从保定帝退位,段誉登基之后,国家大事更是全仗高昇泰一手打理。是故高昇泰之死,于大理国实可谓折一栋梁,噩耗传出,不免举国震惊。

王语嫣查看了察哥和高昇泰二人尸体的伤处,不免大惊失色——察哥的伤势表面看来像是一阳指,可仔细看来,中的却是少林派的摩诃指,而高昇泰的身上却有鹰爪功、化功大法和大韦陀杵三门功夫的痕迹。

须知察哥和高昇泰是西夏、大理两国的股肱之臣,是故这二人接连横死便应该不是巧合。段誉等众人思量再三,疑心自然而然地便落在了萧远山、慕容博和丁春秋三人的身上。

由于此事太过重大,段誉和虚竹子一面派手下的奇人异士四下打探,另一面却派了朱丹臣、任得敬以及高昇泰之子高太明上少林寺找玄渡方丈询问情况。三人一路行至信阳,听说丁春秋要在鸡公山扬威,这才跟了上来。

知悉了大理和西夏两国的变故,欧阳漠和方腊等人心中不由更增狐疑,丝毫理不清头绪。但众人心中却始终觉得,这一连串的怪事似与那次在华山现身的万俟元忠和神霄派有着重大联系。众人狐疑不定,只得加紧赶赴姑苏。可偏偏又在长江边遇到了大风,耽搁了三天的行程。

这一日,众人好容易才赶到金风庄附近,却远远地便听见一阵金戈之声。众人不由心中一翻,忙奔过去看时,却见一路之上,遍地横躺竖卧,俱是云霞风霜四庄的庄丁和神霄派弟子的尸体。再一抬头,却看见邓百川、公冶乾和风波恶三人浑身是血,正被万俟元忠、卓不凡、玄冥子等人围在中央。

众人见邓百川等三人势危,又见带队的却是害死周桐的元凶万俟元忠,不禁怒从心起。刚要作势扑上,忽听一声长啸,两条人影如鬼魅般的飞纵而至,举手投足之间,已然有数名神霄派弟子惨叫着跌了出去,手刨脚瞪,眼见是不能活了。

众人定睛看时,才看情那二人中有一个是位银髯垂胸的老僧,正是在少林出家,法名玄觉的慕容博;另一个人身材枯槁,一身青袍,手拄两根细细的铁杖,一张脸冷冰冰的直如僵尸,却正是昔年名动江湖的“恶贯满盈”段延庆!

“老庄主!”邓百川叫了一声,“您来了便好了!”“百川,苦了你们弟兄了!”慕容博说着,飞起脚来,已然将他身边的活见鬼忽尔莫彻手中的弯剑踢上了天去。一旁段延庆铁杖连点,嗤嗤有声,不一时间,又有两名神霄派的好手倒地身亡。但二人武功虽高,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在场的大多是当世的高手耆宿?神霄派众人乱了片刻,万俟元忠发一声喊,众人立时蜂拥而上,将这五人困在了中央。

忽听见一个少女的声音娇叱道:“万俟元忠,你这狗贼,还我桐哥命来!”却正是邵云馨的声音。只见她银牙紧咬,俏脸通红,人随声,剑随人,唰地一声向万俟元忠的面门直刺过来。

这一剑来势迅疾凌厉,不由逼得万俟元忠倒退了两步。他忽觉脑后生风,慌忙闪开,却见方腊和张叔夜势如疯虎一般直向他攻了过来,只得凝神招架。

邵云馨一剑刺空,并不气馁,又挥剑向万俟元忠的后颈斩去。万俟元忠正被方腊和张叔夜缠住,竟没留心。眼见他立时便要血溅当场,旁边玄冥子忽然怪笑一声,伸指疾点邵云馨的左肋。

他原指望以这一指将邵云馨逼退,但见眼前这少女却似浑然不觉,依旧挥见向万俟元忠疾斩,心下不由也是一惊。他可不知邵云馨早存死志,只是一心杀万俟元忠为周桐复仇,至于自己的安危性命,却全然顾不得了。

眼看邵云馨便要与万俟元忠同归于尽,玉石俱焚,旁边欧阳漠大急,叫了一声:“邵姑娘,你不要命了?”说着飞身而上,右手蛇杖在玄冥子面前一晃,舒左臂一抓,已然扣住了邵云馨的穴道。

邵云馨只觉身子一阵酸麻,丝毫动弹不得,只得尖声叫道:“欧阳漠,你快放我下来,让我杀这狗贼报仇!……你快放我……”但欧阳漠的手直如铁钳一般,死死地将她扣住,对她理也不理。

玄冥子吃过欧阳漠这杖上怪蛇的大亏,见二蛇在他杖端蠢蠢蠕动,心头不禁有些发毛,忙连退了数步。欧阳漠却不进招,向圈外的高太明道:“小侯爷,接住了!别让她再乱动!”说着左臂一挥,将邵云馨从众人头顶上平平地掷了出去。

原来群豪见邓百川等人势危,纷纷纵身上去相帮,惟有高太明心下颇不愿出手相救自己的“杀父仇人”慕容博,因此迟疑着没有动手。他听到欧阳漠的喊声,抬眼见邵云馨飞了出来,慌忙伸臂将她接住,平平地放在地上,说了声:“邵姑娘,高某得罪了!”随即铁笛一挥,封了邵云馨的几处大穴。

邵云馨只觉周身酸麻,不丹动弹不得,甚至想说话也开不了口,心下大急,只得一面恨恨的盯着高太明,一面暗运紫霞神功,想以内力冲开穴道。她可不知高太明自幼随父亲习武,这铁笛点穴的功夫非同寻常,又岂是这一时半刻之间能冲得开的?

此时,慕容博等人得了群豪相助,攻势陡盛,神霄派众人左支右绌,败相立显。猛然之间,方腊长啸一声,使了“乾坤大挪移”中的一招“移花接木”,双手一穿一带,已然将孟无痕和魏保荣二人的剑招递到了彼此身上,只听两声惨叫,二人一中左肩,一中右腿,双双摔了出去。

百花儿却又与神山上人战在了一处。这是二人第三度交手,此刻百花儿得那白发老妇调教,武功已然大进,经了这几场大阵仗,临敌经验也长了许多。加之她目睹了思过崖和断魂崖上的两幕惨剧,心中甚是悲愤,因此也便忘记了眼前这位前辈高手的身份,将一路九天玄女剑法挥挥洒洒地使将出来,招招直攻神山的要害。神山一面暗自奇怪她武功为何进步如此神速,一面又要提防她的独门暗器“附骨针”,因此虽然武功较她为高,却只与她打了个平手。

此时张叔夜已然被卓不凡从万俟元忠身旁逼开。卓不凡剑法虽强,终究是内伤初愈;而张叔夜这几年虽没什么奇遇,却是日夜练功不辍,加之修习了紫霞神功和锁鼻飞精术,因此武功内力也远胜当年。二人扯直,卓不凡只稍胜半筹,想在几招之内便伤了张叔夜,却是难上加难。旁边任得敬、裘日新、朱丹臣和段延庆敌住了赞布喇嘛、崔绿华等人,却也是应付自如。

慕容博却与风、邓、公冶三人围住了万俟元忠。慕容博与他拆了数十招,不禁越打越是心惊,只觉他的武功似极了自己年轻时会过的一个大魔头。

他原是从鸡公山一路赶来相援地,不想半路却碰到了同样问讯而来的段延庆。段延庆曾听王语嫣说在大理行凶杀害高昇泰的便是慕容博,只道他此去金风庄不怀好意。慕容博在少林出家,对段延庆改邪归正之事一无所知,也以为他便是去金风庄行凶的众人之一,是故二人话不投机,便当场动起手来。

二人边打边走,一直打到金风庄边,才知道彼此误会了,慌忙一同进庄。但二人这一番打斗,不仅耽搁了时间,更耗了两人的大半真气,因此此时慕容博与万俟元忠拖延一久,竟感到内力微微有些不济。

万俟元忠却不知内情,只道慕容博的内功修为比他深了数十年,长此下去自己势必被他拖垮。他心念电转,想到慕容博与邓百川等三人关系非同一般,心下毒计顿生,当即将手中折扇一挥,只听“飕飕飕”三声,三枚毒钉直射慕容博的印堂、喉结、前心三处要害。

“阿弥陀佛。好毒的小子,居然暗箭伤人!”慕容博断喝一声,向后飘出数尺,才避开了这三枚来势迅疾的毒钉。不想万俟元忠却不向他再进招,反而长啸一声,向身旁的风、邓、公冶三人扑去。

邓百川等三人与神霄派众高手奋战许久,早已遍体鳞伤,但见万俟元忠扑到,却不退让,同时出手迎击。慕容博早知这万俟元忠武功了得,急忙喝道:“百川,你们三人速速退开!”

风波恶大声道:“老庄主,这厮虏走了小主人,咱们四兄弟受您大恩,老风这场架是与他打定……”话还没说完,万俟元忠狞笑一声,将手中纯钢折扇一合,“噗”地一声,已然插进了他的咽喉。风波恶闷哼一声,直直地仆倒在地。“风兄弟!”

慕容博低呼一声,只觉头脑之中一阵晕眩。待要上去救援,却只觉气息一窒,一时间动弹不得。他心知自己方才剧斗之间,已然受了内伤,只得坐下凝神调息。

“四弟!”公冶乾怒吼一声,如疯虎一般向万俟元忠扑来。“不自量力!”万俟元忠冷笑一声,回手一掌,斜斜地在劈向公冶乾的左肩之上。

哪知公冶乾虽然中掌,却余劲未息,在跌倒的同时,拼尽全力向前一蹿,死死地抱住了万俟元忠的双腿。万俟元忠大急,双掌在公冶乾头上身上连连猛击。

其实公冶乾在受了他第一掌后便已然折颈而死,万俟元忠此后的数掌虽然猛烈,他却已不知道了,但双臂却兀自紧紧地抱着他的双腿不放。

邓百川见二弟四弟接连丧命,心下悲愤难当,当下拼尽全力,双掌平平推出,直击万俟元忠的后背。万俟元忠双腿被公冶乾抱住,动弹不得。听见身后掌风做响,只得将内力运到背上。

只听“砰”的一声,邓百川那沉雄浑厚的掌力已然印在了他的背上。就在这时,慕容博气息一畅,呼出了胸中的一口闷气,陡然跃起身来,一掌拍在了万俟元忠的前胸之上。万俟元忠惨叫一声,口鼻之中鲜血狂喷,软软地倒了下去。与此同时,邓百川大笑一声,也仰天栽了下去。

慕容博一把扶住了邓百川的身子,含泪叫道:“百川,你挺住!”邓百川张开眼睛,望了望他,强笑道:“老庄主……咱们兄弟受慕容氏大恩,今日……今日也算死得其所,总算……总算能与三弟相会了……只是……小主人……小主人……”说着,头一歪,就此气绝。原来他与群强鏖战多时,早已油尽灯枯,这临终的一掌,委实已然耗尽了他的全部内力。

慕容博放下邓百川的尸身,正欲上去再在万俟元忠的身上补一掌,忽然从树上跃下一个黑衣蒙面人,挡在了万俟元忠身前,不由分说,五指箕张,便向慕容博头顶抓落,慕容博慌忙闪身避开。

“凝血神抓!”慕容博、欧阳漠和任得敬同时叫了一声。此时神霄派众人见那黑衣人至此,纷纷跳出圈外,向那黑衣人躬身道:“恭迎掌门师尊!”

那黑衣人将左手一扬,众人才看情他右臂弯里尚抱着一个五六岁的男童。欧阳漠纵身而上,双目圆睁,朗声喝问:“害死我爹爹欧阳敬山的是不是你!”

那黑衣人阴恻恻地道:“不错,想杀我报仇么?”欧阳漠一言不发,将蛇杖扔在一旁,双手据地,喉中阁阁作响。“蛤蟆功?”那黑衣人冷笑一声,“我便接你一招!”说着手一扬,却将那男童向欧阳漠抛了过来。“不好!”段延庆认出那男童便是慕容复与阿碧的遗孤独孤超,忙不迭地急叫了一声,“莫伤了那孩子!”

原来欧阳敬山所创的这路“蛤蟆功”纯系以静制动,运起功来,只要敌人轻轻一触,内力登时会以排山倒海之势迸发出来。故此欧阳漠见他将那男童丢将过来,心中大大的一急,慌忙将内力回收。

可如此一来,欧阳漠无异于以蛤蟆功的浑厚内力回击自身,顿觉胸口一震,喷出一口血来。但即便如此,那蛤蟆功一触即发,仍有一少半内力击在了那孩子身上,那一个小小的身躯便似秋风中的落叶般飞了出去。

段延庆飘身而起,将那独孤超拢在了怀中。众人看时,却见那孩子已是口鼻紧闭,气若游丝。段延庆慌忙封了他几处穴道,又为他接续真气。

群豪只顾看那孩子,可再一抬头看那黑衣人时,却见他已负了万俟元忠的身躯,带着神霄派众弟子绝尘而去,远远地甩下一句话:“段延庆、任得敬,你们真是我的好徒儿,竟用我传你们的功夫杀害同门……”任得敬和段延庆口中不说,心中却皆暗道:“果真是他么?”

众人见追赶不上,只得作罢。段延庆眼见独孤超垂危,心下大急,向慕容博道:“慕容兄,你还不想办法救救你孙子?”

“什么我的孙子?”慕容博不明就里,问了一句。段延庆急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慢慢再对你说,总之他是你慕容博如假包换的亲孙子便是了。”

慕容博叹道:“事已至此,不管你所言是真是假,这孩子如今性命垂危,能救他的怕只有洞庭药隐一人了……”“洞庭药隐?”任得敬脱口道:“此人向来只诊不医,找他又有何用?”

慕容博抬眼看了看他,眼神中略显惊讶,但随即续道:“不妨。这药隐尚欠老衲一个天大的人情,只要提出我的名字,料他必会出手相救……欧阳施主,老衲内伤颇重,行走不快,还请你们几位跑一趟罢。”

段延庆急道:“用他们做什么,我去即可。”说着想要站起身来,却忽觉周身酸麻,胸口发闷。慕容博苦笑道:“延庆太子,咱们连打了这么多天,你的内伤也不比我轻多少。”

此时,一旁的高太明忽然跃起身来,铁笛挥处,直奔慕容博的太阳穴击来。朱丹臣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小侯爷且慢,此事看来隐情颇多,还须从长计议才是。”高太明恨恨地道:“难道我爹爹便白死了不成?”说着扭头便走。

朱丹臣叫了两声“小侯爷”,见他去意坚决,无奈之下,只得追了过去。任得敬看看他二人,向众人一拱手道:“任某也只得告辞了。”说着便也向着二人的背影追了下去。

欧阳漠望着三人的背影,叹了口气,向慕容博道:“玄觉大师,这孩子的伤势因我而起,此事在下义不容辞。敢问应该如何去找那洞庭药隐前辈?”

慕容博道:“他在洞庭湖畔的神农谷中结庐隐居,你们只要在他的草庐前向里面连喊三声‘洞庭药隐听了,姑苏慕容博向你讨债来了!’他便回立时现身相见……你们速速去罢。老衲和延庆太子在此等候你们的回音。”说着又将神农谷的详细方位告诉了欧阳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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