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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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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星一颗心沉下去,「又是哪一部份不妥?」

「不不不,我身体茁壮无恙。www.xiashucom.com」

振星放下心来,「呵好极了,其余的事不要紧,你只要多多向天父祷告,必可解决。」

婵新啼笑皆非,「你不懂,有人针对我,我自辩无效。」

振星微笑,「我太知道了,你做事太过实览力,有人妒忌弹劾你。」

婵新低头,「正是。」

振星安慰她:「算了,东家不打打西家,还有,大不了自己做老板。」

婵新气结,「你在说什麽。」

「通是几句老话,真正意思是,以不变应万变,任何事别往心里去,尽了本分就算数,别动真气。」

婵新听了低头不语,面色渐渐祥和。

振星说:「好了,稍後你可以告诉我,他们挑剔你什麽,现在我要回去上班,我替你叫辆车子回家。」

婵新抬起头,「好。」

虽作若无其事状,看得出是受了伤。

振星忽然想起母亲时时说的一句话来,故轻轻吟过:「披上袈裟事更多。」

这次,婵新居然没有反对。

振星倒不好意思再说什麽,怕她动气。

送婵新上计程车时振星攀着窗门说:「回家喝杯热牛奶休息。」

振星回到公司就钻进电脑间,她有一个好处,做什麽都够专注,无论是读书玩耍筹备婚礼,都一门心思,心无旁骛,现在也是。

喝下午茶时分,一位男同事推开电脑室门焦急地问;「周振星在吗?」

另一位男同事嘻皮笑脸答:「她在大班房。」

振星忙说:「谁找我?」

那一位同事说;「警局找你,振星,好像是你家人出了事。」

振星耳畔嗡一声,手足无措。

也幸亏有这个年轻的异性同事,他立刻护花,「振星,打油麻地警局周三四七分机找

陈督察。」

振星还是茫然站着,动也不动。

两位男同事心痛,替她拨通号码,找到人,把听筒放在振星耳边。

那边有一位女士问:「是周振星小姐吗?」

振星呆呆答:「是。」

「你认识一位周婵新吗?」

「是我姐姐。」

「她乘车途中昏迷不醒,司机把她送往医院,此刻她在伊莉沙白医院急症室。」

「啊。」振星只答了一个字。

男同事连忙取过电话问:「病人状况如何?」

「欠佳,」陈督察说:「叫她家人速速去办理手续。」

「是,是。」

振星忽然哭了。

用手捂着脸,在同事面前,毫无掩饰地落泪。

自姐姐第一次做手术她就想痛哭一场,延至这个时候才发作,已算了不起。

男同事即刻递手帕给她,「我陪你去。」

振星并无拒绝,立刻出门,幸亏有这班观音兵。

在车上,振星问:「什麽叫情况欠佳?」

那年轻人小心翼翼地答:「比情况危殆好得多了。」

「啊。」

「却比情况令人满意稍差。」

不知怎地,振星觉得好笑,呵她的情绪已经歇斯底里。

她到医院一见到婵新的情况,立刻说:「我要替她转到私家医院。」

她把婵新医生的卡片交给同事,请他即时代为联络。

那同事立刻取出手提电话,站到一角去讲话。

婵新仍然昏迷。

惨白的面孔憔悴而苦楚。

振星握住她阴凉的手。

「医生马上会来办转院手续。」

「请打这个号码到台北找王沛中。」

沛中亲自接的电话,答应尽快赶来。

这个时候,振星才轻轻抬起头,对同事说:「谢谢你,我是出路遇贵人了。」

那男孩子忽然嚅嚅地说:「振星,我的名字叫马遥杰。」

振星根本忘了他的姓名,此刻因这件事记住了,她重新与他握手,「你好,马遥杰。」

小马很高兴。

他一直陪着振星,直到手续完全办妥。

医生笑着同振星说:「私家医院环境好些。」

「我姐姐情况如何?」

「只怕要重新检查。」

「没有关系,费用我来负责。」

医生松口气,「你可是要在这里陪她?」

「是。」

半夜,婵新苏醒了,振星在沙发上打盹,听到有人轻轻的唤妈妈。

「妈妈,妈妈。」

振星惊醒,知是婵新,泪如泉涌。

她连忙过去,在小小床头灯下看着姐姐,「婵新,是我,我在这里。」

婵新犹未完全清醒,只是说:「妈妈——校服太小了,要做新的,妈妈,为什麽不理睬我?」

振星连忙按铃召看护。

看护推门进来,振星走到走廊,伏在墙上,抽噎不已。

可怜的婵新,她忘记她母亲已故世多年。

这时,有一只手搭在振星肩上。

振星一拾头,「沛中,你来了。」

王沛中见振星姐妹情深,也不禁恻然。

他俩在走廊拥抱。

「不要怕,无论什麽事,我们一起应付。」

振星一直呜咽。

王沛中与她坐在长凳上,他东张西望,终於问:「那个人没有来吗?」

「谁?」

王沛中轻轻说:「那个叫邓维楠的人。」

振星一怔,「谁告诉你的?」

王沛中答:「我不能公开线人身分。」

振星说:「没有,我没有通知他。」

王沛中安乐了,要紧关头,亲疏立分,周振星并不胡涂

「你一直知道邓维楠这个人?」

王沛中颔首。

「他是个好朋友。」

可是到了这种时候,她只想见自己人。

医生出来,同振星说:「她的心脏……」

振星握着拳头。「我知道她里外体无完肤。」

「这次如果度过难关,她非长期休养不可,否则大有可能息劳归主,最好找一个四

季分明,与世无争的地方住下来看看书种种花,别再操劳奔波。」

振星进房去,只见婵新身上新搭了几条管子。

「婵新。」

婵新睁开眼,振星有点高兴,这次她可看清楚她了,谁知婵新却说:「清水浦孤儿

院不能解散,本地没人愿意收养残疾儿童,我们不能倚赖外国人的怜悯。」

振星忍不住提高声线,「婵新,是我,是振星。」

医生闻声抢进来,给振星注射宁神剂,并劝道:「周小姐,你回去休息吧。」

玉沛中说:「我送你回去。」

振星苦苦哀求:「带我去喝两杯,我知道酒可以帮到忙。」

「来,一定满足你。」

他们到酒吧坐下,肩膀靠着肩膀。

周振星诧异了,「王沛中,我们许久不曾这样亲近了。」

小玉苦笑,「你太忙着筹备婚礼,以致疏忽我俩感情。」

「是——」振星沮丧地答:「我本末倒置。」

「婵新身体太靠不住。」

「她得到她母亲遗传,我十分担心,有什麽不测,不知如何向父亲交待。」

「是,真难开口,他们说做医生最困难的工作便是向病人家属交待。」

「你呢,沛中,你工作最可怕一环是什麽?」

「裁员。」接着王沛中也问:「你呢,振星,你也开始工作了,觉得至难是什麽?」

振星答:「早上起床。」

王沛中一听,只觉周振星不折不挠顽劣如故,忍不住笑,直笑出眼泪来。

「振星,说说你对工作感想。」

「才拿一点点车马费,不知用来干什麽好,乘了车不够吃饭,穿了衣服就没屋住。」

「住亲友家、吃男同事、叫他们接送,然後,净拿薪水打扮自己。」

振星大吃一惊,「可以那样吗?」

「我的姐姐们全体赞成。」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头,」振星说:「满了师,学到技艺,又会得做人的话,薪水就可以三级跳,我打听过了,升到董事总经理,公司会提供别墅汽车作为生活津贴。」

「即使你有天才,又非常勤力,又够幸运,也需磨上十多廿年呢。」

「别浇冷水。」

「振星,结婚适合你,婚後搞些清高的玩意儿消遣,不知多好,何必真正出来搏杀。」

「倒底是台湾人,大男人本色流露。」

「你松弛一点没有?」

「我强颜欢笑。」

「姐姐的出现改变了你的人生观。」

「可不是。」振星感喟。

「我才该同她算帐呢,新郎都做不成。」沛中悻悻然。

「可是,看得出其实你也松了口气。」

沛中承认:「成家的压力比创业还要大。」

「所以呀,让我们先朝工作进军。」

「说真话,振星,我们还有无结婚的机会?」

振星酒後吐真言,「沛中,结婚这回事,最经不起耽搁。」

「我知道。」

「我同你又好像真的有了了解,还怎麽结得成婚。」

王沛中默然。

振星放下杯子,「我准备回家了。」

疲倦过度,她在车上便睡着了。

梦见婵新说:「清水浦孤儿院不能关闭!」那孤儿院真是周婵新的孤儿。

於是振星也叫:「孤儿院不能关闭。」

沛中推醒她:「振星,你做噩梦了。」

振星揉揉眼,搓搓面孔,「什麽时候了?」

「让我说一个故事给你听。」

「沛中,我不要听,你说的故事又闷又长又莫名其妙,我领教过了。」

王沛中啼笑皆非,闭上尊嘴。

可是隔了一会儿振星又问;「是什么故事?」

沛中只得说:「我大姐最爱穿皮草,後来看到一则记录片,知道抓杀小动物猎取皮草甚为残酷,从此改穿羽绒。」

「她心地十分善良。」

「是,可是有一日,她到亲戚主持的羽绒厂参观,看到女工在室温极高的厂房内处理湿羽绒,空气污浊,汗流浃背,她连羽绒都不想穿了。」

「那她冬季穿什麽?」

「她终於又穿回皮裘。」

「这故事里好像有个教训。」

「是,大姐说,穿羽绒要宰鸭子,穿牛皮要杀牛,其实都一样,吃素也得把菜蔬连根拔起,严格来说,亦属杀生,她看开了。」

「我能从这故事学得什麽?」

「振星,倒处都有孤儿,帮得了帮,帮不了就得放下,你还有你自己生活要过,你总不能放弃一切,成日为那些孩子戚戚然。」

振星白他一眼,「我一早知道你的故事不好听,这同羽绒皮裘有什麽关系?」

沛中气馁,「我的意思是,反正於事无补,不如依然故我。」

振星叫起来,「天都亮了,你等我淋个浴,咱们出市区去,我要照顾婵新。」

沛中没好气,「当心婵新没起床,你就倒下来。」

振星大怒,「我撕破你这乌鸦嘴。」

她不愿向公司告假,只得采取迟到早退偷时间。

振星十分感慨,就这样开始卖身生涯,时间再也不属於自己,如此这般,不知要待何年何月,方能为自己赎身。

在病房里,她等婵新醒来,自己却盹着了。

蒙胧间只见婵新穿着白衣来告别,振星知道是怎麽一回事,落下泪来,哭诉道:「与其陆续零星受折磨,不如一家子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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