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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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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他到大学去找妹妹。www.mengyuanshucheng.com

宿舍是旧建筑,灯火通明,光洁长条木地板,走在上面,阁阁阁响。

明珠在休息室温习,面前堆满了书本笔记以及一部手提电脑。

看到他,她高兴地站起来招呼。

“外边下雨?”

“不,我刚洗了头。”

她陪他走到走廊上去说话。

“快考试了吧?”

“已经在考,晚晚梦见试题派下来一条也看不懂。”

“真可怕。”年轻人笑,原来象牙塔里也有烦恼。

“你有无噩梦。”

“没有。”

“你真幸运。”

可是,年轻人想说,我天天就是生活在噩梦里。

“你想去扫墓?”

年轻人点点头。

“我陪你。”明珠转过头去。

“不,待考完之后我再来约你。”

他把新电话地址连一叠钞票给妹妹。

“我还有。”

“随便买些什么,请同学喝香按。”

“酒不能带到宿舍里。”

他笑笑,“我走了。”

明珠一直送哥哥到门口。

年轻人把车驶进市区,买了一些日用品,他并不疑心有人跟踪,也没前后留神,公众场所人挤人,根本防不胜防,不如听其自然。

非得沉得住气不可。

有没有害怕过?有,不是现在,是六年前,十八岁,父亲刚辞世,拖着生病的母亲,年幼的妹妹,生计无着落,借贷无门之际。

之后,再也没怕过。

最食人的猛兽是逼人的生活,现在,他无牵无挂,即使有什么三长两短,妹妹也有足够生活费用。

他相信他会看到她大学毕业,找到理想职业与对象。

她会得丰盛的嫁妆,对生活她不用操心。

无论受过几许侮辱,他始终感激一个人,他们叫她导演,绝对有充分理由,她要是看中了谁,就像导演塑造演员一样,那小子稍假时日就会成为旅行社的明星。

她教他进修,“开口粗俗,面孔英俊也不管用,至少要有大专程度,客人鄙俗,那是她们的事,你管你照行规行事。”

她一直把最好的客人介绍给他。

开了门,他走进新的家。

客厅整面长窗看得到蔚蓝色的海港,这幢三千平方尺的顶层公寓时值不菲,是李碧如的私人物业。

他暂来借住。

想必是她借个藉口把他搬到比较高贵的地段来,因她不惯在他住的区域出入。

刚想关上门,有人打招呼:“新邻居?我姓王。”

年轻人抬起头来,是一名艳女,身段好得不得了,穿粉色格子短裤、高跟拖鞋,白色小背心在腰际打一个结,露出一截腰肉,所有衣服都不够大,绷在身上,可是她全身没有一寸赘肉。

年轻人点点头。

她怪羡慕,“你那座方向好,对海,我那座面山而已。”

年轻人笑笑,也已经够好了,宝贝。

她上下打量他,“是租还是买的?”

刚好电话铃响了,救了他。

他的芳邻说:“我的是买的。”非常自豪。

年轻人礼貌地说声失陪,关上门,去听电话。

是她问他可喜欢新地方。

他答十分好。

家具简朴,完全照他的意思,同旧居差不多。

她没有提任何条件。

有些客人就没那么大方,起码会提醒他“这个地方,是无论如何不可招待女客”等。

正在挂衬衫,有人敲门,年轻人一看,仍是刚才的王小姐。

“可以过来看看吗,我好想换到这一边来。”

年轻人只得让她入内参观。

她一走到露台上,“景色真美。”

他站在她身后。

局外人看到那样年轻的俊男美女,怎么会料到他俩干的是什么营生。

这时,他们已经明白彼此是同道中人。

王小姐轻轻忠告年轻人:“记得叫她过户,”停一停,“是位她吧。”随即吃吃笑。

幸亏没有久留,看了一回风景,婀娜地离去。

年轻人觉得她有点面熟。

倘若拍过电影,身价又高些,好歹是个明星,有别于一般庸脂俗粉。

过一刻,屋主人捧着一盆兰花上来。

那王小姐已换了衣裳,出外赴约,车匙套在食指上不住转动,笑着与年轻人打招呼。

她问:“认识她吗?”

年轻人想都不想:“从来没见过。”

“是电影明星王妃。”

“我一向不看电影。”

“她朝你笑得很熟络。”

“或许人注重礼貌。”

她笑了,从未见过那样滴水不入的人。

过片刻她仍然没放松那个话题:“你可觉得她漂亮?”

他据实答:“不,我很少觉得异性长得美。”

“因为你自己长得太好看吧?”

“没有的事,我无暇兼顾。”

她把兰花放在窗台近阳光之处。

年轻人说:“楼下有室内泳池,我陪你去游泳。”

她气妥,“我一直没学好过游泳。”

“能游水吗?”

“不能,只可以抱住浮板游。”

“那已是七成工夫了,来。”

“我没有泳衣。”

“谁说要泳衣!”

“谁说要泳衣?”

“裸泳!”

“我从来不做那样的事。”

他穿上短裤,给她一件长t恤。

泳池里只有一两个洋童,水温略高,可是非常舒服。

年轻人真的教起游泳来,他用手轻轻托住她身体前进,她懵然不觉他已经放开手,一直努力往前游,忽然看见他在两公尺外朝她笑,一惊,即时沉下水,喝了一大口水。

他连忙过来扶起她。

她抬起头,“今天已经足够,你看我头发与化妆都一团糟。”

他打量她,“看上去没什么不对。”

“叫我们中年太太浸入水中,真需要很大勇气。”

年轻人觉得好笑。

她在水中打一个滚,“真畅快。”

洋童一个水球飞过来,年轻人一个反手打回去,洋童大乐,示意他加入耍乐,他摆摆手,洋童发出失望嘘声。

年轻人怕他们无礼,连忙上池畔扬开大毛巾待女伴上来。

他把她裹在毛巾里。

她走到尼龙椅那边去。

一个洋重过来问:“你妈妈不让你同我们玩?”

年轻人停睛一看,发觉那十二三岁的女孩人小鬼大,朝他眨眼。

他一言不发走开,如今,十多岁也已懂得很多。

他过去同她说:“改天我们出海去。”

“我怕冷。”

年轻人温柔地说:“你比你想象中勇敢得多。”

返回公寓,他帮她吹干头发。

“嗳嗳嗳,你不能按着我头一个劲儿乱吹。”

“这样快。”

“我是女人,要用发卷。”

“才不需要,我自有主张。”

他替她梳松头发,“看,你一直打扮得太老气。”

她看到镜子里去,有点吃惊,有点意外,头发蓬松的她居然不难看。

她低下头,感激地说:“谢谢你。”

年轻人笑笑不语。

“生活中没有你不知怎么办。”

他看着她,“我不大会讲话,不过,我还是要说你是言重了,未认识我之前,你也生活得很好。”

“不,太空虚了。”

“因为没有人有空陪你。”

她讪讪的说,“早上起来,漫无目的,根本不知做什么好,有一次特地出门去约会计师吃饭……每个人都那样忙。”

他好奇:“你可有正式工作过?”

“正式支薪?从未试过。”

年轻人笑笑,“很痛快,流汗的感觉会使你满足。”

“你第一份工作是什么?”

年轻人不欲回答。

“你不用故意隐瞒。”

他笑笑,“我怕我们一开始讲话会一发不可收拾。”

“你第一份工作是什么?”

“在一间办公室做信差,兼替同事倒咖啡。”

“后来是怎么转的行?”

“被导演无意中发掘。”

“有无抗拒?”

“嗨,这是什么,这是研究我身世?”他笑,“我已经说得太多。”

她非常固执,“告诉我。”

“那时家里需要钱,母亲病了一段日子,妹妹的学费、房租水电……”

“父亲呢?”

“他已辞世。”

“啊,所以你一早要当家。”

“是,我从未正式后悔过,头一年的收入全部用在家里,母亲藉此搬入私家医院,由护士照料,钱在某些时候非常受用,她去得十分安乐。”

“令堂没有痊愈?”她吃惊。

“没有,”年轻人低声说,“妹妹在同年考进大学。”

她不再说话,躺在沙发里,眼睛看着他。

年轻人握着双手,垂着头,讪笑道:“是一个世纪前的事了。”

“第一个客人是什么人?”

年轻人躺下来,双臂枕着颈后,“我不记得了。”

“真的不记得?”

“我选择忘记。”

“因为耻辱?”

“不不不,怎么可以这样说,客人即老板,都对我生活有贡献,我彻头彻尾由衷感激所有人客。”

“你十分有职业道德。”

“我同你说过,我是自愿的。”

“你妹妹可知你职业?”

“她不知,可是她很明白,一个大学生第一份工作,月薪不过万余元,哥哥的优差,非同凡响,一定是偏门生意。”

她看着他,倦慵地说:“你怎么会长得那么漂亮。”

他也看着她,“喂,已经谈了半天,肚子饿了。”

“好,我们出去吃顿得了。”

第二天,年轻人在电梯里碰到王小姐。

她老实不客气走近,拨动他外套领子。

莺声呖呖地说:“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中国人。”

年轻人好不尴尬,退后一步。

那女演员看着他,“你居然还会脸红,”她摸摸自己的面孔,“我不行了,脸红不是可以扮得来。”

年轻人退在电梯一角,一味笑,不想得罪这名美女。

“那位李女士,是你的朋友吧,传说,你能叫女性……那真是难得的,”她笑,“我都想试试。”

电梯门打开,年轻人还能有礼貌地让她先走出去。

她回过头来,疑惑地说:“你真的可以——”

外头汽车响起号来。

她匆匆扭着腰出去了。

年轻人一边耳朵麻辣辣的发热,这种耻辱,是他一直不能习惯的一件事。

他开动车子,驶到街上,劲风扑面,隔了很久,心情才平静下来。

约了明珠在码头等。

她总是那么准时,上得车来,告诉兄长,“终于考完了,有一两张试题颇难。”

“我对你有信心。”

短发圆脸的她笑笑,“假如我打算往外国升学呢?”

“我希望你早日结婚生子。”

明珠腼腆地说:“我志不在此。”

“无论怎样,我支持你。”

“那将是一笔可观的费用。”

“不妨,读多少年亦不成问题。”

“谢谢你。”

到了山顶,找个地方停好车,他与妹妹拾级而下,真是步步为营,一边数着号码,终于找到要找的墓穴。

明珠放下一盒小小毋忘我。

兄妹深深鞠躬。

年轻人轻轻问:“母亲可看得见我们?”

明珠平和地回答:“我认为不,人死如灯灭,心身不再操作,否则仍须担忧惊怖。”

“你说得对,明珠。”

“无知无觉才叫永息。”

年轻人低下头,“我十分想念母亲。”

“那是一定的,我们为她所出,在她子宫孕育,总有所牵连。”

他看着妹妹,“你的智慧远胜于我。”

“学堂里学来的东西不外如此,出来找生活,靠的是街头经验。”

年轻人不语。

“书读得多了,总有包袱,又得为生活妥协,徒然弄得像个四不像,许多讲师与教授都如此。”

兄妹再深深鞠躬。

地方挤逼,几无容身之处,他俩只得离去。

明珠说:“将来,如有机会到外国定居,必定把先人骨灰也带走。”

“你仿佛已决定飞出去。”

“是,我对此地并无太多感情,发生过太多不愉快,一点好的回忆也无。”明珠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年轻人搭住妹妹肩膀,轻轻拍两下。

他们沿着狭窄通道上去。

“送我到市区得了。”

“朋友们对你好吗?”

“当然好,我是极为疏爽的一个人,”妹妹笑,“功课本子随便借,又天天请客。”

“人家来找你,是你的面子。”

分手前他与妹妹拥抱了一下。

车子里的电话响了。

“中国人,我是小郭,你来一下好不好,我在皇冠钻饰店。”

年轻人十分讶异,“我就在附近,好不凑巧,停好车即可赶到,什么事?”

“来了再说。”

一走进店里,小郭便迎出来,皇冠是一间小小珠宝店,相当出名,它专售古董首饰,亦即是二手珠宝,亦代客卖买收购修理,小郭在该店兼任保安经理。

小郭一见年轻人即说:“谢伟行在经理室。”

年轻人不置信,“她犯了什么事?”

“偷窃,人赃并获。”

“叫她把货物买下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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