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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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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则师连忙把话题归位。

她走了之后,当天下午,地产经纪又来,给一个价钱。

她站在露台上,眺望海港,良久没有进展。

然后,她轻轻对千岁说:“我小时候,同父母也住在这样一层老房子里,然后父亲在牌局上把整幢房子输给人家。”

每个人都有苦处,而不知怎地,王千岁的沉默使他们比较容易讲出心头话。

千岁问:“这是一个好价钱吗?”

“比市价高出百份之三十。”

“为什么出高价?”

“因为有人看中这个地盘,打算重建。”

“改建大厦?”

“路窄不打算开发,仍盖三层楼宇,不过改建独立屋一家人住。”

“这人一定财宏势厚。”

经纪微笑,“你不知这都会中有多少有钱人,”好又补充一句,“你也不知道都会有多少穷人。”

千岁对后者略知一些,不过他不发表意见。

“其余各户人家都已同意出售?”

经纪点点头。

千岁问:“我可以抬价?”

“王先生,我帮你抬百份之十,你看如何,做买卖也讲公道,需要方舒服开心,你说是不是。”

“你很会说话。”

“每行都有规矩,也就是今日所说的职业操守,凡事不可离谱。”

“照你所说做好了。”

“那我再回去汇报。”

女经纪走到门口,忽然回头轻轻地说:“我已结婚,有一个孩子。”

千岁一怔,没想到陌生人会蓦然说起家事来。

“孩子顽皮,不愿专心读书,家务繁重,很后悔过早结婚生子。”

她们又开始身不由己地向千岁倾诉心事,千岁不便插咀,只得点头。经纪轻轻地吁出一口气,“我尽快给你答覆。”

她走了。

千岁想起他已出嫁的女性朋友,她们也有同样烦恼吗。

金源知道消息,十分羡慕,“连一层旧楼也有际遇,何况是人,走起运来,身价百倍。”

车房里有一辆七零八落的破车,用帆布遮住。

千岁问:“这是什么?”

金源把帆布掀开,千岁眼前一亮,车子残缺不齐,可是他认得它是五四年平治鸥翼跑车。

“这车从何而来?”

“一个美女送来交我们修复。”

千岁轻轻说:“在你眼中叫化子吃死蟹只只好,大美人小美人绝世美人罕见美人”

金源看著他兄弟,知道他丧母之痛渐渐平复,倒也高兴。

“这辆车,起码修一年。”

千岁看一看,“梁家有零件,陈家有机器,我都见过,又可以到互联网查一查外国有些什么配件。”

“你懂什么。”

金源嚷嚷:“我儿子都快一岁,我不懂?你连女友都没有。”

千岁只得陪笑。

“我与蟠桃回乡省亲,你替我看好这家小厂。

千岁答应下来,“替我问候大伯。”

第二天一早,经纪带来临时合约,给千岁看过。

千岁很爽快,立刻签名。

“王先生出售旧居,打算搬到什么地方?我倒有些主意。”

“我想到美加看看。”

“呵,原本如此,约好律师签正式契约时我再通知你。

千岁忽然对她说:“小孩只需活泼健康就好,功课毋需紧逼,各人有各人的福份际遇。”

这等于回答她昨日牢骚。

她忽然感动,“多谢关心,”又说:“王先生,你这样体贴,将来谁做你女伴都会幸福。”

千岁几乎没有失声笑出来。

他在门口碰到三叔。

“千岁,房子出售也不与我说一声。”

“我已告知三婶。”

三叔进门来,无限依依,四处看了一会。

“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坐下长嗟短叹,“千岁,我以你为荣,你够胆拒绝不义之财。”

千岁心里却十分明白,这老房子一定由父亲置下,母亲尽管贤淑,她一生未曾工作一日,从无收入。

“你妈在天之灵,一定深觉安慰。”

千岁仍然没有回答。

“千岁你越发沉默寡言。”

“三叔,好吗?”

他点头,“有人照顾生活起居,到底不同,迎好与我至诚相待。”

“那多好。”

“最不放心你,最想看著你成家。”

母亲也那么说,他们老一脱人都以为结婚是结局,这一代却知结婚才开始。

“他还有没有缠住你?”

千岁摇头。

“我不信他那么容易放弃,你是他唯一骨血。”

这又是他们老派想法,王千岁觉得他完全是一个触立的人,不是父母一部份。

“我憎恨鄙视他,我俩从无兄弟之情。”

稍后,他情绪平稳下来,“你要到北美?”

“不一定,也许澳洲,都是英语国家。”

“你一早学习英语,就是为移民?”

“我觉得学好英语一定有用。”

三叔点头,“对,旅游车司机就需讲英语。”

千岁笑了,老好人三叔的世界不比他个人大很多,在那个世界里,唯一职业是司机,这当然也是世上最好工作。

“邓家都没有人了,主人统统不在,工作清闲,车子用来载女佣买菜,她们煮了自己吃,你听我说:邓太太在旧金山,邓先生在上海,两位小姐在伦敦,每个地方都有住宅工人。”

千岁不出声。

“两位小姐可是一点架子也无。”

千岁忽然想到皇恩浩荡四字,他又笑起来。

“真怀念以前她们上学的时候,吱吱喳喳,像两只小鸟。”

三叔有点老态。

“管家答允开放泳池给我们耍乐,我约了金源四口,你可要来?”

千岁摇头。

“千岁,你凡事只会摇头。”

你不是他的地头,他不作非份之想。

金源回乡,千岁一个人在车行把那辆拆开研究,零件还未到,他已忍不住手做烧焊。

他带著护境手套,干得起劲,浑然忘我,把生活中不如意事推到脑后。

出了一身臭汗,回家沐浴睡觉,累得梦也来不及做,天色已亮。

他根本不知道有人在车房门口看他操作。

那是苏智吗,不,不是精灵的苏智,她懂得什么时候知难而退,她把宝贵时间用在筹备她的小小玩具店。

那是另外一个女子。

她看到车房技工那圆润胸口与肩膀,腹肌像洗衣板般精瘦,只穿一条破裤,埋头工作。

汗水自他背脊流下,混身发出棕色亮光,女子呆视。

世上竟有这样漂亮形体。

她的伴侣一身羊脂白肉,通体脂肪在全身打圈,她曾笑谑他应穿上胸罩腰封。

只是,这人很会做生意,长袖善舞,兼对女人慷慨,弥补其短处。

她已在车房门口看了好几次,然后一言不发离去,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她正是那辆鸥翼跑车的主人。

那一天她刚想走,技工叫住她:“你找谁?”

她转过身子,看到技工除下眼罩,粗眉大眼,像东洋漫画里主角。

她轻轻说:“我来看看进度。”

千岁诧异,“你是车主?”

金源说车主是美人,这个女子长得不难看,可是年轻人心目中美女应当在十六岁与二十六岁之间,这位女士年纪不轻了。

“是,我是车主。”

千岁笑,“过三个月再来吧,这可是长寿工夫。”

“车房主人不在?”

“他回乡探亲。”

“有无困难?”

千岁答:“比新车贵多了。”

她忽然说:“我少年时见过这辆跑车,”声音越来越低,“它有红色真皮座位,银色车身,他的主人,是家父朋友,他时时载著美女兜风。”

千岁已经见怪不怪,世人多寂寞,也很喜欢倾欣。

“十多岁的我一直希望长大后可以坐上这辆车子,却失去机会。”

后来呢?

“后来,他移民北国,再无音讯,可是,我永远记得这辆跑车,希望你可以将它修复回昔日光辉。”

千岁觉得故事荡气回肠。

终于那女士说:“我改天再来。”

千岁说:“不送。”

女士离去。

许多人长大后精魂会幻变成粉蝶扑向草原,寻找昔日梦想,醒来后尽一切力量圆梦。

这辆银身红椅的跑车代表女士少年时美好的一切吧,她念念不忘,恋恋不已。

王千岁的愿望又是什么?

他著手办理移居手续。

千岁找来历史书籍细读,吓得一身冷汗,原来这些国家都有挂华不良记录,有的近在四六年才撤消挂华法,有的至今尚弓有政害公然坚持白皮政策。

他踌躇。

正在这个时候,蟠桃找他:“千岁,我做了几个菜,请你吃饭。”

“什么事?”千岁顺口问。

“千岁,是你生日。”

千岁这才恍然大悟,连接发生那么多事,连生日也忘了,又想到生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千岁哽咽。

“七时正恭候。”

千岁带了玩具糕点上门做贵宾。

金源热情欢迎,酒醉饭饱,话题忽然趋向正经。

“原来共有一万多名司机跑领岗这条路。”

蟠桃说:“我的舅父上个月才入行。”

千岁诧异,“有什么事吗?”

“实不相瞒,”蟠桃坐到他身边,“千岁,我有事相求。”

千岁连忙说:“有事大家商量。”

金源在一边不出声。

蟠桃轻轻说:“千岁,我舅父上周末在领岗遭人绑架,绑匪索价二十万。”

千岁愣住,“报了警没有?”

“警力不足,舅母不敢轻举妄动。”

千岁也著急,“救人要紧。”

“赎款经讨价还价,已低至七万,舅母打算即时付款,可是又没有把握,付款后一定放人。”

金源问:“千岁,给你会怎么做?”

千岁没想到饭后有这一道甜品,食物穴顿时塞在胃里难以消化。

“千岁,见舅如见娘,无论如何,请你帮我救回舅父。”

千岁莫名其妙,“我应该怎样做?”

金源两夫妻沉默。

过一会,金源说:“千岁,我们都知道了。”

千岁似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知道什么?”

金源沉不住气:“千谚,你生父回来了,他是有势力人士,你托他说句话,把蟠桃舅父放出来。”

千岁呆住。

他们什么都知道,可是在他面前,一点风声也不露,都比他厉害。

“由三叔把这事告诉我父亲,父亲转告诉我。”

蟠桃接著说:“千岁,自己人,你无论如何帮我这个忙,请他老人家出面,放我舅父回来,七万元我们一定照付,请他保证人身安全。”

她大声叫两个孩子名字。

孩子们自房中走出来。

蟠桃说:“妈妈如何教你们?”

两个胖小孩忽然一声跪倒在地,向千岁叩头。

千岁跳起来抱住两个孩子,“有话慢慢说,别紧张。”

金源说:“千岁,最近三个月发生好几件绑架案。”

蟠桃放声大哭。

“都由苦主家属付了赎金才放人,事主饱受恐吓毒打,千岁,你别-迟疑,救人要紧,举手之劳,你打个电话,他一定答应。”

千岁忽然清醒过来。

他沉默无言。

金源掏出千岁的手提电话,交到千岁手中。

千岁叹口气。

蟠桃递上一张纸,上边写著她舅父的资料,还有一张照片。

“你们是父子,他一定答允你。”

千岁额头全是汗,“我回家想想。”

蟠桃说:“千岁,你需当著我面把话说清楚。”

金源把电话放他手中。

千岁想了想,按一个钮,电话接通,他低声说了几句,把事主姓名年岁地址报上:“愿付赎金,请安全放人。”

然后,他按熄电话。

金源夫妇如释重负,他俩也是为势所逼。

“我让舅母同外甥们亲自向你道谢。

千岁摇手,取过外套离去。

回到车上,他静静取出手提电话,按刚才那个钮,只听到两声响,有人来接,却是一段电话录音:“这里是英语补习社,办公时间星期一至星期六上午十时至晚上十时,星期天休息,如欲留言,请按一字,如欲询问”

千岁并没有拨电话给王叔。

对不起金源,对不起蟠桃。

虽然人命关天,但是他王千岁有生之年都不想再同这路人搭上任何关系。

即使他自己的性命在这路人手上,他也不会开声求救。

他不能打这个电话,他若出声求他,以后一辈子再也还不清债项,他又得与他纠缠不清。

已是离开这城市的时候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一传十,十传百,不消一会,领岗大道上什么差错,都会有人来找王千岁。

第二天一早,电话铃响。

是金源的声音:“千讶,谢谢你,舅父安然抵家。”

千岁放下心头大石。

“多谢你及王叔帮忙。”

果然不出他所料,对方不过是为著求财。

“舅父决定转行——”

“我还有点事。”

金源识趣,“是是,我们改天再谈。”他挂上电话。

千岁捧著头长叹一声,幸亏放了人,否则,他一辈子内疚。

中午他到旅行社报名参加北美旅行团。

“越快越好。”

“真的要快,今日下午就有一团出发,尚有两个空位,不过,来不及申请美国入境证。”

“我单走加国好了。”

“那么,我们帮你扣除一程飞机票。”

旅行社办事极有效率,千岁顺利取得机票。

他没有知会任何人,踏上旅程。

带队是一个妙龄女子,坐在他身边。

“王先生,我叫刘安妮。”

千岁整程时间都没说话。

其余团友却兴高采烈,情绪与他形成对比,他们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而且十多人一下子熟络得似老朋友,有些探亲,有些探路,互相交换情报。

“最近他们楼价上涨。”

“咄,前后花园二十万足够应付。”

“你替我找十间,我马上同你买下来,哈哈哈。”

“学校怎样?听说公校人杂,非读私校不可。”

“平治车极便宜,与新加玻的车价是一比五,即人家一辆在多伦多可买五部。”

“没差那么多吧。”

“你去打听一下便知。”

这还是千岁头一趟乘长途飞机,他听人家说多喝水,到处走走。

他带著一本书,取出细读。

太阳下山,众旅客在飞机隆隆引擎声中打盹。

安妮小心帮旅客填写表格。

她留意到王千岁看的书叫“英美之间千丝万缕历史关系”。

这人好学,其余旅客不是玩扑克就是电子游戏。

安妮打一个呵欠。

舱窗外是一片灰紫色天空,人类飞行的愿望终于达到。

就在这个时候,乘客忽然听到叮一声钟声。

飞机师长这样说:“各位乘客,前方有一股气流,请绑好安全带。”

乘客醒转,还来不及有任何行动,飞机舱忽然强力震荡一下。

众人惊呼。

最奇突的事情发生了,飞机忽然沉降,所有餐具杂物飞上舱顶,有人来不及系安全带,他们四围乱撞,接著扑向别的乘客。

餐卡自走廊飞出,重重击向座位,汽水罐成为炮弹般磁武器,击向人体。

跟著,氧气罩落下,千岁听见哭叫声。

广播这样说:“镇定,镇定,气流很快就过去。”

千岁很镇静。

他是职业司机,旅途意外,司空见惯,只不过这次两百多乘客浮在高空,情况更加危急。

飞机又再强烈震动两下,忽然静止。

整个过程像强烈地震一般,历时不过一两分钟,可是对于当事人来说,却像一辈子那么长。

只见舱内似刮过龙卷风,体无完肤,手提行李滚得四处都是,乘客大声号哭,有人呕吐,有人流血,有人倒在座位呻吟。

服务员惊魂甫定,立即出来帮助善后。

千岁伸动四肢,呵,他无恙,转头只见安妮咀角瘀肿,像是给硬物击中。

“你还可以吗?”

“我没事。”她迅速松开安全带,马上去照顾团友。

千岁暗暗佩服。

乘客中有医务人员,纷纷自告奋勇,照料伤者。

千岁观察过后,松一口气,受惊妇孺也渐渐安静。

安妮蹲在走廊,不住安抚她的旅客。

这时,淘气的飞机若无其事般恢复安稳飞行。

服务员呼吁各人坐好,“飞机将要降落温哥华,一切-安全,请各位坐好。”

一个头上撞起肿瘤的小女孩忽然大声说:“我要回家!”

大家都觉得千真万确,当场家里最好。

只有千岁,不声不响。

他无家可归,他只得一直走下去。”

真没想到陆路不好走,空中更艰难。

刘安妮松口气,到这时候才有时间查看自己咀角伤口。

千岁轻声说:“我帮你眼看看。”

安妮张大嘴。

她只是牙-肉碰伤,无大碍,一口雪白牙齿,口气芬芳。

“著陆回到酒店得用药水漱口。”

“谢谢你。”

“我听到很多人客发誓不再乘飞机。”

安妮说:“一天后他们会把这件事津津有味告知亲友。”

她对人性很有充份了解。

飞机一小时后安全著陆。

海关安排了救护车,有几个乘坐怀疑骨折,又有人受惊过皮度,都需要观察。

护理人员抢上飞机舱。

没有受伤的乘客获得安排在另一条通道离去。

安妮数了数团友,十多人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可幸身体无恙,好松口气,忽觉得脚软,蹲下来。

千岁用双臂架起她。

他在她耳畔说:“到了。”

不知道谁的橘子汁全倒在千岁身上,斑斑驳驳,似打倘架,他取过手提行李,跟著其他旅客陆续下飞机。

海关安排他们在另一处集合。

“受惊了。”

“没事吗。”

“这边有茶水,请用。”

“有无投诉?”

照呼周到。

刘安妮向海关人员说:“我是带队,这十七人全是团友。”她捂著明显红肿的咀角,楚楚可怜。

十多人蹒跚顺利过关,行李全没有打开。

旅行车缓缓驶近。

有人喜极而泣,“哎,双足著地真好。”

安妮等每个人上了车,她才坐好,叫司机开车驶往酒店。

好轻轻说:“这一程好长。”

千岁点点头。

安妮忽然嫣然一笑,像是终于顺利完成任务,十分高兴。

千岁窗外看去,只见街道宽阔,林荫处处,十分清静整洁。

这会是读书安居的好地方。

团友们又活跃起来,叙述刚才惊人情况,吱吱喳喳,忙著致电亲友。

安妮轻轻问:“你在此地可有熟人?”

千岁摇摇头。

“一个朋友都没有?”

千岁不语。

“我也是你朋友呀。”

千岁意外,“你住温市?”

“是,我家在此,两边带队走,我持双重护照。”

“你很能干。”这是由衷之言。

“多谢夸奖。”安妮又笑。

经过刚才九霄惊魂,他俩也熟了,千岁说:“向你请教,我想找一间小公寓住下来。”

“游客可居留九十天。”

“之后呢?”

安妮很直爽,“三个月内慢慢计议,不用心急。”

“那么劳驾你帮忙。”

“没有问题,我有熟人,你想要一房还是两房,运家具可好?”

千岁放心了。

旅游车抵达一间三星酒店,安妮又忙起来,她急著分配旅客房间。

千岁走到餐厅等她。

这时,安妮的手提电话响起了。

好连忙接听。

一听到对于声音,她立刻笑容满脸,压低声音:“一切无恙,是,千岁肯定是名福将,不,他茫然不觉,货就在他手提包里,我已取回,叫彼得来拿?好极,我明白,我懂得怎么做,我已取得他信任。”

她关上电话。

有一个穿司机制服的年轻人接近她,她把一叠代用卷交给他。

刘安妮已完成任务。

不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她走近餐厅,笑著同千岁说:“非人生活。”

千岁丝毫没有疑心,“你做得成绩超卓。”

“我叫人陪你看公寓。”

他对好看的女子那样警惕,始终防不胜防。

第二天,千岁跟大家在市内观光。

他见有华文报纸,买来翻阅,只见第一版头条是:卡加利队饮恨史丹利杯,加国冰棍十年梦醒,千岁讶异到极点,这算是什么头条?

死人塌楼战争疾病帮派械斗才是头条新闻呀。

他接著有共顿悟:那当然是因为那种大事在这里罕见缘故,呵,土地浩瀚,却小镇风味,有人会十分欣喜,有人会觉得沉闷难熬。

接著,他们在街头自到电视摄制队记者采访新闻,截住途人,问他:“下月联邦大选,你心目中谁是总理大事?”

那白皮肤年轻男子笑嘻嘻回答:“谁是候选人?现任总理是马田,还有一个年轻人与一个胡须客,对不对?”

千岁听得睁大双眼。

安妮把他拉到一边,“当心把你也拍进去。”

千岁大惑不解:“如此不关心本国政治,意料之外。”

安妮笑嘻嘻,“不关心政治也是自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帝力与我何有哉。”

千岁是个聪明人,他顿时明白了,“是,是!说得好,这便是我想居留的地方。”

“你住上三个月再说,有人闷得喊救命。”

当天下午,安妮的经纪朋友陪千岁在市区找到公寓房子,步行就可以到达所有设施:超市、邮局、补习班、公众泳池连简单家具,租金才数百元。

安妮笑说:“有几位男士想观光当地夜生活,你可有兴趣?”

“此地有夜生活?”

“嘿,丰富我很呢,五光十色,美不胜收。”

“对不起,我习惯早睡早起。”

第二天,团友到滑雪胜地观光,千岁离队去报读英语。

安妮在吊车上又接到一通电话。

“他没来,他是有为青年,抓紧宝贵时光学习及了解民生,看样子暂时不时不打算回家。”

对方说:“你做得很好,尽量使他安顿,介绍工作给他。”

“明白。”

“你这次带货的酬劳已送到府上。”

安妮轻轻说:“多谢王叔。”

她把手提电话收起。

是,对方正是王叔,千岁的生父。

不,千岁没有摆脱他,他如影随形,追随亲儿。

那天下午,安妮趁女团员往商埸疯狂购物,抽空与千岁喝茶。

千岁伸个懒腰,“多年来过著刀头舔血的生活,今日独地抬头,忽然看到蓝天白云,

我不走了。”

安妮忍不住笑,“听你口角活脱像个厌世老江湖。”

千岁说:“假如找得到工作,就十全十美。”

“你是游客,没有工作证,很难做正规工作,我托人看看有无临时工。”

“我会修车。”

“车房技工?唷,求之不得,这边的技工像水喉匠都是小富。”

千岁笑起来。

他心头阴霾仿佛一扫而空。

安妮说:“晚上,我请你吃阿拉斯加京王大蟹。”

千岁十分欢喜,“真庆幸认识你。”

安妮缓缓回答:“有时,性格也控制命运。”

千岁忽然感慨,“我说不,命运似一只大手,挣扎无效,他迟早把我们推上他选择的

路。”

安妮看看千岁稚气英俊的脸,像她同辈女子一般,她乐意亲近他,她喜欢他,可是

任务在身,她需与他维持适当距离。

她只是王叔手下一枚棋子。

“-你说是不是?”

安妮停止沉思,笑答:“你说得对。”

千岁看到女团友们拎著大包小包朝这边操过来,笑说:“找你呢。”

“明天我们往省府维多尼亚观光。”

“我得添置些日用品。”

“那么,晚上给你打电话。”

千岁点点头,站起来离开商场。

安妮的电话又响。

“是,王叔,他很好,我懂得含蓄,你放心,这样吧,我每天一早一夜向你汇报”

千岁已经走远。

一个人走的话,其实并不由他控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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