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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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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你已认识他。"

我只得说:"我见过他父亲。"

永超有点不满,"你们男人。…"

我忍不住说:"是他来找我的……不过他也有苦衷。"

"男人的苦衷特别多,"她表示不满,"怎么可以到处扬。"

我看看小孩,他似乎每句话都听得懂,只得维持沉默。孩子是要尊重的,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但实践起来很不容易。

忽然永超说:"他现在要吃冰激淋了。"

我到厨房取出给他。

永超说:"他要粉红色的。"

"我没有草莓。"

"有香草么,小孩不习惯绿色加咖啡点点的冰激淋。"

就此一招,我就发觉带孩子并不比装设硼轮盘更容易。

我把一盆香草搁他面前。

永超又说:"他要球状的。你舀得没技巧,让我来。"

我生气。也不见他开口说话,在母亲身上磨几磨,就下了圣旨,这样那样,叫人服侍得他十全十美,小子,这世界迟早会叫你失望,没有人会宠你一生一世。

我瞪他-下。

他立刻觉察到,不高兴了,板着面孔;更加不肯露出一丝笑容,小脑袋向着前方,固执地不发一言。

永超体贴入微的替他围上纸巾。

我已经觉得他没有进门时那么简单。人家的孩子到底是人家的孩子,难以侍候。

妈曾说过,自家生的,血蛋黄似捧大,又自不同。现在我孩子已有他独立的意旨。

朋友。我与欧阳明小朋友会成为朋友吗?

我与永超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她认为他是自己人,当着他面说不要紧,我却不这么想。她说:"我亲自在家带他两年。"

这么爽朗的女人,谈到孩子,也会软化。

我问:"你决定争取他的抚养权?"

她点点头。

"你的工作地点变化莫测,对这件事的影响可大可小。"

"也得碰一碰运气。"

孩于又弹我一眼。我早说道,他什么都懂。

"孩子在你心目中,占第几?"

"第二。"

"第一是工作?"

"第一是我自己。到最后,人最爱的,必须是自身。倘若我没有了,谁来爱我的孩子?"

我指指孩子,"当年离开他,需要极大的勇气吧。"

永超没有回答,双眼看向窗外。我知道她心酸。

然后她说:"我去洗手间。"

好家伙,只剩我与这孩子面对面坐着。

他已享用完他的冰激淋,继续翘着嘴不服气的看着我,这倒还罢了,忽然之间,他举起胖腿,朝我的胫骨踢过来,快如闪电,我避都避不过,一脚被他踢中,想像不到这小东西力大无穷,鞋头又硬,我吃着一记,痛不可当。

我用手捂着伤处,喃喃咒骂,又恐怕他再接再厉,于是恐吓他:"我告诉你妈妈,她就不疼你了。"

他扁扁嘴,一个字也不相信。

"好,"我更进一步,"我踢回你。"我站起来。

当然纯是恐吓他,要让他知道恶人自有恶人报,谁知就在这时,永超出来了。

我只得坐下。

他胜利地笑,透明的小嘴咧开,露出雪白的牙齿,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她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他是完全独立的一个人。

永超问:"发生什么事?"

我悻悻说:"他不喜欢我。"

永超莞尔,答案令人清醒:"你又何须他喜欢你。"

说罢她拉起孩子,告辞。

"我们不能够一起吃饭?"

她摇摇头,"我想你会吃不消。"她笑。

她说得对。

第一是工作,第二是孩子,不知几时轮得到异性朋友,现代社会中,最没有地位是成年男性。

那孩子,真是可爱可恨可敬。孩子们的脾气都似烈火,永超的孩子尤其是,或许遗传了母亲的意志力,看样子小小的他已下定决心要把他母亲的男友斗垮斗臭。

永超与他分别已有一年余,然而他仍然紧粘着她,血与血之间的联系就是这么神秘。

我忽然后悔起来。

我与利璧迦也应该有个孩子,一个小女孩,梳马尾巴,穿牛仔裤与球鞋,尖下巴,大眼睛,见人就踢,替我报仇,为我出气,那么利璧迦的胡子男友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可惜我没有孩子。

我为永超那个鼓气的、不肯说话、坏脾气的小孩倾心。

我想出许多恐吓他的话;"踢你落楼"、"扭断你脖子"、"带走你妈妈"、"罚你一生一世没糖吃"……如果他再碰我一下,我愿轻描淡写在他耳畔轻轻告诉他。

不知恁地,想到可以报复,我像个贼似的嘻嘻自顾自笑起来,还搓着双手。

啊,周至美,你这个寂寞的男人,你迷上了这孩子,也爱上他母亲。

我没想到这么容易,原以为对着别人的骨血,总有点芥蒂,没料到小朋友是个独立有趣的人,晤,喜欢他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到街角士多买了比萨,回家来烤,解决晚餐。

第二天在电梯碰见永超,她拉着小东西出门。

"早。"我说。

她点点头。

小朋友凶霸霸地,趁他母亲不在意,伸出拳头,嘴型明明在说;打,

岂有此理,莫非他也通宵研究应付我的办法不成。

我问永超,"你不是带着他上班吧。"

"我送他回去。"

"啊,什么地方?"

"亲戚家。"

我不舍得。"谁的家?把他抛来抛去,不怕他午夜梦回,不知身在何处?"

永超说:"所以要争取他的抚养权。"

"他所需要的是一个家,不止是一个永久居留所。"

永超看着我,她的目光叫我管自家的事,我只得笑。

我替他们叫了车子,看他们绝尘而去。

这样环境大的孩子又比正常家庭的孩子更聪明。

稍后在写字楼遇见永超,她忙得不可开交。大批的材料抵港,她要到货仓去。

她兴奋的告诉同事,内地的办公室将加以扩充,设备将更加完美,"至美是开路先锋,我接他的班,再过数年,我们将有一座小型先进实验室,一切不假别人的手。"

办仪器因要一半华资,不知要开多少会,说服多少人,预备多少报告,花多少唇舌。

她做得比我好。

也许因为我也做得不坏,她再接再厉,更加有效。

第三个接棒人不知是谁?

无独有偶,我为这份工作失去利璧迦,她为工作抛夫离子。

我在走廊与她相遇,她的手放在额角,对我说:"我想好好与你谈话,可惜太累。"有歉意。

"下个月到鞍山就有时间了。"我笑,"没有旁骛,时间特别经用。"

"你又不用去。"

"我可以到哈尔滨度假。"她看我一眼,不出声。

"今夜如何?"我问,"今夜我们一起吃饭。"

"我没有力气出去。"

"在家吃,我服侍你。"

"不要弄太复杂的东西,唉,连嘴嚼都没力气"

那夜我做鸡粥。

永超躺在沙发上,还在看报告,一边是壶浓咖啡。

小家伙不在身边,有辣有不辣。少个人作对,也少了趣味。

我问永超:"你要转入新岗位,他不准,是不是?"

"晤。"

"你不想在圣他菲住一辈子?"

"这不是圣他菲或北京的问题。我想做点事,而他不肯。后来只得分道扬镳,他做美国公民,我跑来这里。拖下去拖到什么时候?亦无此必要。"

美国小镇的生活是非常简单舒适的,有没有见过那种百多公斤重的大胖子?你几时见过中国人可以胖成那样子,撇开遗传问题不谈,这半个世纪来,光是期沛流离就整瘦你。

"老实说一句,在那地方住下去也不是不好的。"

永超放下报告,笑着,"如果中山先生住在檀香山的时候也那样想,至美,你还梳辫子,我还缠足呢。"

"你是秋瑾吗,嗳?"

"什么都不是,我说过多次,我只不过想做一点事。"她说,"你应该明白,同你一样。"

我自顾自想下去:圣他菲阳光普照,大自然风光曼妙,节奏优悠,最适合胸无大志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日日驾驶二手车去做工,三文治为午餐,赚其三万元年薪,分期付款买座无年期免税金的小洋房,养儿育女,种花剪草,不亦乐乎。在那种地方,白头偕老再容易不过,数十年如一日,对牢电视机看看足球赛,一下子就老了。

可惜人各有志,

"永超,永超。"

呼噜。"永超。"

我不相信双眼,永超竟然趁我静默三分钟的时候睡着了,还轻轻打着鼾。

"永超。"

她惊醒,"嗳,嗳,我做了什么?"

"你睡着了。"我怜惜地说。

'怎么可以这样?"永超很羞愧的撑起来。

"去睡吧。"

"我也不想吃什么了。"

"别理我,快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唔。"她拖着身体进睡房。

劳累得那样。使我想起一年前的我,每次回到家像死脱一样,洗完澡往床上一倒,无日无夜可以睡下去,心中对利璧迦有愧意,奈何力不从心。

有一次回宿舍,连衣服都没脱,灯也没熄,就那样睡着,等到口渴起床,已是第三天清晨,那次我一连四日三夜都没有机会眠一眠,肝火上升,生满嘴的小疱,魏嫂弄来菊花参茶给我提神下火。

人手实在是不够,但选择适当人才谈何容易,既得有真才实学,又要志同道合,薪酬并非重赏,哪里去找一队兵来开荒。这是真的吃苦,同溜达旅行观光大不相同。

我独自坐在永超的客厅中很久很久,孤寂无比,书报杂志全部读完,山穷水尽,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打发才好睡又睡不着,又无雅兴散步,听音乐嫌吵,静坐嫌闷。

忽然想起那位抱怨时间太多的先生,言之有理。

终于我回自已的家吃酒。

永超并没有向我道歉,她认为我会明白,我也认为利璧迦会明白。

我到新宅子去看新装的灯。明明由自己精心挑选,装上去之后却不是那回事,我只迟疑一刻,便决定拆下来换。由此可知旧屋子有利璧迦多少心血,我坐在空屋内撑着头沉思,我竞不记得旧屋用的是什么灯。小郭说得对,我根本不似住在那间屋里的人,我不配。

利璧迦应当离去,她有权追求幸福。

一个人在一生之内做好一件事已经足以自豪,得陇望蜀诚属不智。

好母亲不是好工程师,事业有成就的人不一定是好丈夫。一个人的时间用在什么地方是看得见的,而每个人每日只得二十四小时。

我当然不是好丈夫,好的男人在婚后必然要事事以女方为重,关注她的起居饮食,经济及精神上的需要。帮助她培养各方面的兴趣,甚至是事业。在人前维护她,为她争光,随时站起来为她拼命,不惜得罪亲友。看重她娘家的人,有必要时出力出钱,处处扶一把,不问报酬。有孩子的话更应供给他们世上最好的一切,做一条孺子牛……

我一样也做不到。

你可以说我是个人才,我的职业高尚,性格可靠,为人老实正经,但这对于我的妻璧迦有什么益处?我是一个陌生人。

对于婚姻,我根本从头到尾未曾投入过。

利璧迦没有留下来,与我雄辩,细数我的不是,实是她的智慧,何须呢,她已经心死,即使我改过,她也不再稀罕,在这种情况下,当然走为上着。

这是最聪明最干脆的做法.缘分已尽,多说无益。

她已经尽了力。

我同装修师傅说我已没有主意。白色吧,利璧迦最喜黑白两色。

"浴间全部白色?"

"嗳嗳。""窗帘也是?"

"嗳。""总要找种颜色冲一冲。""随你意好了。""周先生,只怕做出来不合你意。"

"不要紧,可以从头来过,除了生命之外,一切可以从头来过。"

我长长叹一口气,离开新屋。

再也没有办法收拾旧山河,一次又一次。希望证明没有她也能活得更好,一次又一次半途而废,不如顺其自然。

工作进度畅顺,永超心情愉快。她探头进我的房间:"怎么,寂寞?张卫两位小姐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们才不重要。

"你有话同我说?"

"你明知故问,我一直在这里等着。"

"你想说什么?"

"坐。"

"我没空。"

"你当然知道我想说什么,"

永超坐下来,忽然问:"求婚?"

我一呆,不知如何回答,这么含蓄的女子竟会问出这么直接的问题,震撼力甚强,我僵住。

"求爱?"

我失望,震惊。

"至美,"她温柔的说,"打第一日在酒吧见你醉倒,我就知道你对男女之间的感情尚有憧憬。你还认为女人会得痴痴地等男人回心转意,而被追求的女性应当像雾似花,若即若离,使些小手段来舔增情趣。至美,我没有时间,我连做母亲的时间都没有,怎么胜任情人这么奢侈的身份?"

我脸色苍白,看着她。

她完全说得对。

"一切都过时了,至美,"她同情而惋惜的说,"女人已经不再哭哭啼啼渴望一嫁再嫁,我们有工作有地位,并不希企在男人身上获得什么恩惠,你的思想再旧没有,好像一个穿古装的书生。"

我瞠目结舌。

过半晌我回过神来,"归宿呢,"我问,"你的归宿呢?"

"我的归宿是我自己。"

"你竟这样自强自大!"

"我们必须这样。"永超笑,"不然谁帮我们。"

我如泄气的皮球。

男人呢,男人的地位在哪里?

"我以为你会庆幸认识我。"

"当然!至美,当然我高兴认识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苦涩的笑,她发表流利的大女人宣言,不外是表示她不爱我。

这是近年来独立女性的新借口,好比往日的"妈扔不准我出来"一样。

要是真的爱上了,还顾什么身份地位工作,即时一切抛在脑后,天涯海角跟了他去。

她不爱我,又想替我留一点面子,

还有一个可能性,她没有勇气再来一次,于是替自己留一点面子。

我周至美不是笨人哪。

"至美,让我们做好朋友。"她诚恳的说。

我看着她。

心里想:永超,枉我以诚待你,你竟以这种陈腔滥调回报我。

我闲闲的问:"怕我与小家伙合不来?"

永超笑:"别老土,你为什么要同他合得来?"

她真厉害,完全不接招。

再缠下去就不必了。

我说:"好,我不来逼你。"

"谢谢你。"

我伸手过去,做了一个很大胆的动作,我将手放在她脸蛋上,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她的肌肤,只觉轻、软、滑、腻,啊,如此柔肤。

她忽然侧过头,将我的手天衣无缝地轻轻夹在脸颊与肩膀当中。

这个温情的小动作重新给我希望。

一分钟后她叹口气,站起来离去。

我已决定做一件傻事,秘密进行。

说出来也很简单,我暗中跟永超北上。

在飞机里我坐在她身后两排,她并汉有发觉,一直低头阅读。

这次的书本叫《红楼梦诗词曲赋评注》。

有一位日本籍中年男土起码意图向她搭讪三次,她不是不予受理,而是根本无暇留意到东洋人的心思。人家问她借笔,她顺手递过去,人家故意不还笔,她也不去讨还,反正手袋中还有好几支。人家借故献殷勤,请她喝酒,她一干而尽,总是不肯多话。

她一向不喜与陌生人说话。

在旁边鬼鬼祟祟留意她,欣赏她,真是一种享受。

开头我还以报纸遮住脸,后来发觉根本无此必要,她已被手中之书迷住,心无旁骛。

火车上的位置更近了,是我订票时指定的,就在她身后。她闭目假寐,仰着头,我可以碰到她的头发。她有一头浓厚长发,平时一直束住,经过长途跋涉,未免松散,碎发沿额角后颈溅出,更添娇慵。

这是一个百分之百的女人,毋需平日时时娇喘作其不胜力状,永超的魁力偶尔一露,便胜却人间无数。

我恐怕要表露身份了,不能一直躲至看到老魏的小轿车为止。

我走到车后找服务员,叫他递字条给永超,字条上写着:"玉在匮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是什么意思?这两句诗自她书上抄下。

她接到字条,询问服务员,朝后看来,与我打个照面,我向她眨眨眼。

她呆住,露出纯真不经掩饰的表情出来。

过了整整一分钟,我俩之间没有对白,只有火车轰隆轰隆。然后她用手掩着脸大笑。

我也笑,涨红脸,十岁二十岁那种腼腆。

她转身过来同我坐。

"想听听你真心话,"我说,"只有在这里,你比较不设防。"

她不出声,只是笑。

在火车的灯光下,她看上去那么娇柔,表情充满幸福感,被爱的女人通常都会这样美,我爱她吗?

我自己也糊涂起来。

过了很久她说:"你回去吧,她们会笑你的。"

这个顾虑不是没有理由的,这里的人还带着奇异的道德观念,对男女关系特别好奇,我不能令永超难做。

"那么我乘原车折回去。"

"不,太辛苦了。"

"容我提一个建议。"

"请说。"

"我们在沈阳下车,住两日才走,我知道你不需要这么早报到。"

永超一怔,"你已订好旅舍?"

一切都有预谋,"是。沈阳是历史悠久、风景秀丽的古城,清太祖及太宗的宫殿故宫及其陵园福陵和昭陵,分别构筑城中心、东郊与北郊……"

这次她没有被我生硬的语气引笑,她沉默。

"偷得浮生两日闲,如何?我订了两间房间。"

"至美,我没有空。"

"你有的,永超。"

"至美,我不是万能泰斗,现在我只能做好工作,我怕误你的前程,如果你急需找一个家主婆,我不是你要的人。"

我握住她的手,"你打算做多久?不是一辈子吧。给我一个机会。"

"至少两年,至美,所以我请求你维持朋友的关系。"

我点点头,如果每个知识分子都肯拿两年出来,那真是最了不起的奉献。

"我等你。"

"那时你已是老头了。"

"嘿,开玩笑,男人才不怕老。"

永超笑,"那么是我等不了。"

"所以要跟我到沈阳。"

她笑,"好。"这是一个很大的承诺。

我放下一颗心,紧紧握住她的手。

我们在沈阳下车,她设法通知老魏,叫他不用接人。一个电话说了很久,放上话筒,她同我说,"我们只剩一天。有批软件运到,老魏急得跳脚。"

"他独自应付有余。"我说。

"是,但单位主管不让他动手。"

"我们要争取,还有很多。"

永超沉默。

"来,这是你的钥匙,休息吧。"

我躺在客床上,幻想半夜永超会得过来轻轻敲我的房门,穿着长的黑厘士睡袍,长发披肩,性感热情,倚在门框上说声爱人你好。

我吁出一口气。

周至美,至少该由你去敲门,不要再犹疑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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