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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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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醉之后,醒来,发觉自己一个人在床上。www.xiaoxiaocom.com昨夜之事不复回忆。

星期日,钟头女工休息,忍着头痛,略为整理床铺,枕头边落下一只耳环。

长型的钻石耳环。

拈在手中,非常讶异。

谁的东西?

昨夜我有艳遇?如何什么都记不起来?

耳环有点重累累地,镶工非常精巧,价值不赀,怎么会漏在这里?

这位女神所花的代价也太大太大了。

我有点纳罕,如今的女性益发随便,视男女间关系如握手喝咖啡般,不寻常的关系如今变得再寻常没有,随时随地都可以发生,不再有贞节观念。

是谁呢?

我托着头苦苦思索。

昨日是老张请我吃饭,张太太煮了一桌的菜请我。我心情不好,没吃太多。

自从跟玛丽闹翻之后心情就不好。

吃着吃着来了一大堆人,是张太太的表妹表弟回来度暑假,就叫我跟他们去跳舞。

我记得我要推掉他们,但他们年轻且热情,年龄自十多至二十多岁不等,索性把我拉着走。

我想回家也不过是对着四面墙壁,于是便跟着走。

的士可里吵闹叫喧,一切是迷人的,麻醉性的,适合伤心人躲避一阵了,我并没后悔去到那里。

桌上有什么酒喝什么,不久就醉倒。

奇怪。

我的酒量并不至于那么差,但不知恁地,昨夜醉得不省人事。

而今早又在床头发现一只名贵耳坠。

再努力往回想,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谁送我回来?(知是阿谁扶上马)谁扶我进屋?谁把我放在床上?

我找门匙,发觉它们端端正正地放在茶几上。

皮夹子在门匙边,西装搁在沙发椅上,一切相安无事。

我热了一壶咖啡,边喝边呻吟。

醉过那么多次,这次最神秘,简直莫名其妙。

我打电话给老张。

老张的声音一贯地愉快,“子文,好吗?昨夜玩得开心吗?”

“昨夜你那些女客之中,有没有谁是穿得很隆重,戴钻石耳环的?”

“每个人都穿牛仔裤,哪有人戴钻石?”老张说。

问了也是白问,我亦记得清清楚楚,没有人穿得很整齐,所以这只耳环不会是她们的。

是什么人呢?是谁呢?

“子文,你没有什么事吧?”老张很关心我。

“没有。”我问:“老张,你那表弟,电话什么号码?”

“大弟是22537。”

“谢谢。”

我拨22537。

“是大弟?我是凌子文,记得吗?昨天在老张你表哥家遇见的,跟你们一起去的士可的那个老土。”

“呵——”大弟想了一会儿,才把我归纳起来。“什么事?昨夜你喝喝就渴睡起来,靠在沙发上很疲倦的样子,叫你也不起来,后来我们就让你躺着,我们管我们跳舞。”他笑。

“那我是怎么回来的?”

“有知道啊,等我们跳完回来,你已经走了。”

“已经走了?’我追问:“什么人带走我?”

“不知道,没看见。”

我觉得事情更诡秘数分。

“那我是怎么回到家中,躺在床上的?”

大弟呵呵地笑,“谁晓得?我们只听得你在那里狂叫‘玛丽、玛丽’。”“什么?”我吃惊。凌子文啊凌子文,你还是不能忘怀玛丽。

不由得心酸起来,自古痴心人容易醉酒。

“谢谢你,大弟,没事了,打扰。”

“哪里的话,有空再出来玩。”

我挂上电话。

喝醉之后大叫玛丽。我苦笑,分手都大半年,还只是叫她的名宇。在这六个月内,我约会过许多女孩子,一本正经地寻欢作乐,事情仿佛已经过去,一切被遮掩得很好,猜不到醉后原形毕露。

我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耳环到底是谁的?这么名贵的东西,失去可惜,总要想法子原壁归赵才是。

星期一照常上班。

我注意女秘书琪琪的耳环。

琪琪是本公司著名的美女,大把人排队追求,总经理把她安排在我这里,是对我放心的意思。

我不负他所托,琪琪在我这里一年整,我除出公事外,没有说过一句废话。

她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但我喜欢的女孩子,属于气质型,她在这方面偏偏不及格,我那视若无睹,倒不是假装出来的。

尽管人家笑我是柳下惠,我仍然依然故我。

会不会是琪琪?

也许我喝醉之后打电话给她,叫她来我家。

我盯着她,她发觉了,嫣然一笑。

我面孔红起来,她不要误会才好。我想不会是琪琪,耳环与她的年龄品味都不配合。

我低下头努力办公。

人事部的陈经理推门进来,陈是那种女强人型的事业女性,时髦、神气,站在时代尖端,穿戴都是一流的。

她说:“凌,凌,你来看这张报告……”一边走过来。

她的耳珠闪闪生光,很明显是戴着宝石耳环,我的心突突地跳起来,嘴唇觉得干燥。

“凌,你怎么了?”陈诧异地问:“你瞪着我干吗?”

我回过神来微笑。

同样一句话,对下属说显得下流,对同级同事说就是幽默,我说:“我在寻找可能性。”

“去你的,活该玛丽同你闹翻,快来看这个报告。”

她把文件嘭地一声摊到我桌子面前,整张脸离我不到半英尺,脸上的化妆红是红,白是白。

她的耳环不错镶着钻石,却是钮扣型的。

不会是她,这个豪爽的事业女性什么都不瞒人,前夜要是发生过这样的事,她能饶我吗?

我又叹口气。

“小凌,赶快再度恋爱吧,”她说:“办事心不在焉,唉声叹气,万念俱灰。”

我笑,“哪么你中午陪我去吃饭。”

“我才没有空做你的午餐伴侣,”她瞪我一眼,“中午我要到乔哀斯试新装去。”

“三十五摄氏度的天气试冬装?当心流鼻血。”

“美的时装跟好的男人一般抢手,”她叹口气,“同样是全体女人所喜欢的。”

“你的成绩可好?”我微笑。

“什么成绩?”

“狩猎男人与时装。”

“前者马马虎虎,后者因为金钱万岁,成绩斐然。”

我不喜她的衣饰,一团火似,太过花妙,通常我喜欢女孩子打扮有风格而素净——如玛丽的打扮。

“我出去了。”她取过文件。

“祝你好运。”

办公室里回复静寂。

我还有多少女朋友?逐一地查察也不算难事,有可能性的并不多,怕只怕我一边查一边心跳,心脏不胜负荷。

我用手撑着头,到底是谁呢?

我约会过的玛姬杨?她家很有钱,人又开放,也许是她,但是她怎么会在的士可出现,由我带她回家?其中奥妙非我可以理解。

试一试也好。

打电话到玛姬处,她亲自来听电话。

我一边讲,一边自口袋中取出那只耳环端详。

耳环在阳光底下闪闪生光,我转动着它。

“玛姬?”我说:“凌子文。”

她愣一愣,“好久不见。”

“玛姬,今天晚上要不要出来?我来接你往城里最好的法国餐厅去吃一顿饭,然后回我公寓听音乐,如何?”我试探地问。

“这真是你,凌子文?”她诧异,“你的作风改变了哇,如何一刹时大胆起来?”

我笑,“这年头竞争剧烈,没有花招很易败下阵来。”

“咦,还会说笑话呢。”她也笑。

“七时准我来接你。”

她迟疑片刻,说声好。

玛姬生活很放,家里的钱多得用不完,但这并不表示她不寂寞。

我猜想一般坐写字楼打字的女孩子,约会都比她多。

当然,她可发起去坐船、开派对、往欧洲跑,一大群人,都是她的朋友,然而她的苦恼还是属于她自己的,如今找个门当户对的人也不是这么容易,有钱的公子哥儿渐渐以觉三流小明星及小歌星的可爱,矛头指向娱乐界的名女人,玛姬她们的出路就相形失色。

那夜她打扮得很漂亮,对着我直抽烟。

我查看她的双耳,她的耳环是红宝石的,大如指甲,一种透明、深沉的艳红。

而且她神色间完全不象最近见过我,且听她的牢骚:“这些日子,你仿佛失踪似的。”她说:“要是专程在家等你的电话,那才倒霉呢。”

“但你并不会那么做,是不是?”我问。

她苦涩地说:“不一定,不过得看看那是谁。”

“为我?不值得。”我长长叹口气,“年薪才二十万,仅够自己花,这种男人……无异是打字员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但是你有自己的游艇,玛姬……”

“话不能这样说,”玛姬道:“有了钱之后,就想找精神寄托,天天同不一样的男人约会,说穿了非常空虚无聊,象应召似的,人家一个电话,我就穿戴着几万元的衣服珠宝出门来吃饭跳舞。”她直诉苦。

我非常意外。

“生活要这样才够多姿多采呀,”我补一句。

“还有那些大型舞会,真无聊,我给你看,你给我看,有什么好看的?

谁不知道我玛姬杨是杨氏企业的独生女,现在要什么有什么。”

她是对这种生活厌倦了。

“子文,说实在的,我想嫁人,无论是谁,我都会做一个好太太。”

“是,但多久?”我笑问。

她沮丧地说:“连你这么忠厚的人都不相信我,我完了。”

“完?还早着呢,玛姬。”我说:“来,我们跳个舞。”

在舞池中她说:“子文,我跟你很谈得来,你有空多叫我出来,免得我人见那此奇奇怪怪的人。”

“好的。”

玛姬穿一袭公主型的塔夫绸大伞裙,跳起舞来,把舞伴拒之千里之外,不由得又使我想起玛丽,她永远穿旗袍,轻盈可爱,可以把她紧紧搂着跳慢舞。

我不否认我想念玛丽,简直想念到极点。

那夜我送玛姬回家,很懊悔多此一举,因为我玩得毫不畅意,累得不得了,而且对她失望。

那么有钱而那么乏味的女人实在少有。

我们多数只闷没有余闲,她却闷时间太多。

不是玛姬,会是谁?

周末到父母家吃饭。

妈妈说:“做娘怪心痛的,子文,你怎么又瘦了一圈?大热天的,要当心自己身体,也不回家来喝些汤水药茶,怎么搅的?”

“走不开,忙。”

“以往你跟玛丽走,我倒放心,玛丽这女孩很有分寸,人也懂事,又长得好,唉。”

我苦笑,原来想念玛丽的,不止我一个人,连老妈亦兼有此意。

“你现在跟些什么人在一起?”妈妈问。

“没有谁。”

“有没有固定女友?带回来看看也好。”

“妈,你根本不听我说什么,我说没有女友。”

“你以为你瞒得过我吗?”妈妈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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