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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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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他吧。

但是此刻沿在读书,交男朋友到底的分心的。我一生人最矛盾便是这一刻了,头痛欲裂,决定决定决定,如何是好?

将来出到社会,相信还有更艰难的问题,这样的小事尚不能应付,以后如何是好?

这样吧,现在先与他做了朋友再说,又不是谈恋爱,不要紧,不会有不良影响。

而且反正已经等了那么久,也无所谓,再多等一阵子亦无妨,我看吴中英也已经够累的了,她什么时候放霍家东,我就什么时候“接收”他。

也许她会取笑我,讽刺我“人弃我取”,但这不要紧。

成熟的态度就是:自己想做的事,一定去做,自己不做的事,一定不做,无论别人说些什么。

我高兴好多,想通了就好。

照照镜子,怕思想过度,长白头发。

我噗哧一下笑出来。

这一阵笑得特别多,恐怕我身上的冰层要融化了。

以后看到霍家东的时候,表情便松懈一点。

我这一松,吴中英马上便收紧。连我站在小霍面前,她都要放下书本,到我面前来挡着。

小秋说:“这又是为什么?”

“为要面子。”

“我真不明白,自己用不着的东西何必要霸着?”

“别贫嘴。”

“谁都看得出来,而且小霍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

我问:“他会不会变成冰男?”

小秋笑,“那时候与你就成一对了。”

这时候与他约会,还是不对。

我同吴中英一样傻,我喜欢小霍,但是没有勇气表达,她明明不喜欢他,却又不放开他。

过完年假,情形有很显著的变化。

吴四英终于崩溃了,她放学很快离开学校,有一个驾红色小跑车的男孩子来接她。

她跟霍家东的关系终于告一段落段了吧。

再好没有,冷它一冷,那么我与霍同学就可以开始。

霍家东与我在一个站等公共车,没有吴中英挡着,他可以与我说话。

“你很少与同学来往。”

我微笑。

“你也不爱说话。”

我低下头,看着鞋子。

车子来了,我与他一起上车。

现在我不能拒他于千里之外。不知恁地,与他在一起,很舒服很畅快,我很喜欢那种感觉。

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与他接近。

微笑了一会儿,我也累了,于是停止。有空位便坐下,他就坐在我旁边。

我很难为情,怎么做好呢。

手足无措,只好目不斜视,往前看。

车子一直走,我一直紧张,我真不是个人才,人家吴中英多有办法,三言两语就可以约到男生……到这时候,我才第一次佩服吴中英,她有她的天才。

“你真像一块冰。”他说。

“我……”我转过头去,却没想到两张面孔会那么接近,马上又把头转回来,飞红双颊。

要命。

我羞得头都抬不起来,强作镇静,但感觉到耳朵辣辣地犹如火烧。

真没用。所以理论与实践根本是两回事。

到车站我微微向他点一个头,便下了车。

我们没有交谈。

有这么好的机会我都不懂得争取,真想撞墙。

会读书有什么用?我便是这种读死书,聪明面孔笨肚肠的人,将来在这个急功近利的社会,有什么前途?所有的机会,一定叫吴中英这样性格的女孩子霸占去了。

我还与她斗呢,门儿都没有。吴中英真是有一手。

回到家中,摊开功课,心思老是不集中,无法做得成,团了一张纸又一张纸,结果索性放下笔,看着窗外。

发生什么事?我站起来叹口气。据说这种烦恼自古是有的,第一次恋爱,患得患失……我微笑,莫非现在轮到我了?

霍家东,我想,原来他的名字叫霍家东。

我用一张纸写完又写这三个字,然后立刻反它撕碎扔掉,怕有人看见。

小秋说她的母亲常常为了不放心而翻她私人的物件,包括信件在内,不但翻,而且细阅,读了之后,还与她讨论,今小秋与她的关系决裂。

我听了至为震惊,怎么可以这么欠缺文明?我们身体发肤虽然来自父母,但是长大之后总得有私人的秘密,我们有权保留一点自己的东西,尤其是朋友的信——呃,男朋友的信。

谁如果偷看我的信,我会很生气很生气。

偷看了不给我知道又还好些,看之后还要与我讨论,恐怕我的反应会与小秋一样。

我怕妈妈也会这么做,所以这一阵子非常没有安全感。

我把所有他人可能有兴趣的东西都来不及的丢掉,什么都放在自己心中。

我越来越孤僻,听说青春期的女郎都如此。

过了周末去一课,我向霍家东点头招呼,吴中英看在眼内,不知她心内怎么想。

我掉了铅笔,霍家东替我捡起,我道谢。

抄笔记时我把自己挪到前座去,小霍又帮忙把我的书簿递上来。

每个同学都看到他的殷勤。

我则担心我快要近视,先兆已经出来,看黑板很奠基,看久了眼睛累,老师的字越写越小。

吴中英已经戴隐形眼镜,开头老流眼泪,现在自然得多,无论什么,我第一个想起的总是她,而不是小秋,友敌的份量等重,我到底恨她还是爱她,自己也弄不大清楚。

下课铃响,老师离开教室,值日生上去擦黑板,动作慢的同学哗然,但接课的老师不卖账,她说:“来不及抄的向戚莹或吴中英借来抄。”

吴中英脸上立刻露出得色,我则低下头,装作听不到,我一向是个低调子的人。

这都是天生的。

吴中英天生傲质难自弃,我在高一的时候也那般作风,但今年有点转变。你可以说我比吴中英聪明一点点,我看到的哲理,她还没有觉察到。

不过她一直紧贴着我,相信很快可以追上。

是天放学,我刚在考虑如果霍家东迎上来,我该怎么做,吴中英叫住我。

“戚莹。”

这么些年同学,她叫我不会超过三次。

我淡淡应她:“什么事?”

“你喜欢霍家东?”她单刀直入。

我真服她,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对她来说,再艰难尴尬的话都变得简单无比。

我想一想,很镇静的说:“大家同学,实应当和睦相处才是。”

她笑,“戚莹,将来出到社会,你可以做大官。中学尚未毕业,你可以打起官腔来了?”

我不理会她的讽刺,“还有什么事吗?”

她继续那么坦率的说:“戚莹,我认为你了不起,如果你真的喜欢霍家东,我不会打挠你们,我与他只不过是普通的朋友。”

我很意外,但是凝视着她,并没有露出来。我说:“我早说过,大家都是同学,应该相敬相爱。”

她叹口气,“告诉我,戚莹,一直这样妨着,不把真性情露出来,是不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我习惯这样。”我冷冷的笑。

“难怪人家叫你冰女。”

“你呢,你也不坏呀,你像一把火似的。”我说。

她扬起头笑,“我自你退出班得到启示。说真的,何必呢,我喜欢的,根本不是霍家东那种男孩子。”

“看得出来,霍家东也并不是热爱喜欢你。”我又说。

“你真利害。”

“彼此彼此。”我说。

“我们能不能成为朋友?”

我说:“我们早已认识。”

“好朋友?”

“有这种必要吗?”我问。

世上总有些人跟一些人是谈不来的,何必虚伪地硬要有友无类?何必不坦白的说一句:你不能赢得每个人的心?而那么多的人可以成为好朋友,我看不出为什么定要苦苦争取敌人的心。

况且这世上确是有敌人这回事的,有敌人又不是没面子的事,也不是错事,完全没有必要花这么多劲道在这种无聊的事上,证明自己人缘天下一流。

我摇头之后,吴中英也明白,她无奈的笑。

“你比我还固执呢。”她说。

看针对什么事。对有些事我有商量的余地,我很愿意聆听意见,在这种不事上,不妨率意而行。

“祝你快乐。”她说。

“你也一样。”我说。

“毕业后我们还是会见面的。”

“我们在社会上见。”我说。

“到时再决胜负?”吴中英问。

“自然,人生自开始,便分胜负。”她很自负的说。

“盖棺论定。”我也不肯认输。

“那么今天便谈到这里为止。”

我说:“吴中英,谢谢你与我说话。”

她稍一迟疑,“戚莹,老实说,与你说话很有趣,比吵架开心多了,可惜我们永远不会成为朋友。”

我笑。

我们在校园中告别。

她也有进步呀。话退出便退出。

在公路车站上碰见霍家东。我去站在他身边。

他很意外,“咦,好吗?”

我点点头,看着足尖。

“回家去?”

“去图书馆。”

“要不要我陪你去?”

我又点点头。

刚想上公路车,我说:“隔壁锦记的红豆冰很好吃。”

“是吗?”他是故意的,我知道。“那就一块去吧。”

是我先转头向锦记走过去。

迎面来了几个同学,看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走,不禁诧异起来。

我假装没看见,面孔又泛起红潮。

“你是一个很标致的女孩子。”霍家东说。

我不响。

“正是我喜欢的那一型。”他说。

我忍不住转头,向他展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感谢主,我们都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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