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律师说:“这些我那边都有,你不用带了。”
宇宙索性把烂箱子用力摔到一角。
再见了,吱吱作响的地板,撬起的墙砖,漏水天花板,扭不紧的水龙头,还有,会得冒火的插扑。
“明早苏小姐带你去看新居。”
“什么新居?”
“苏小姐会同你说。”
宇宙感觉是有一只大手掌在身后推她,另一只大手拉住她,她就这样半推半就上了路。
管家准备好点心等她们。
郭律师脱下鞋子,喝一口茶,忽然不再说话。
一看,原来已经睡着。
管家像是司空见惯取一条披肩出来,轻轻盖在她身上,向宇宙笑笑退下。
宇宙回到客房,盘算着以后的生活,不久便愁困交逼,累得抬不起头来,倒在床上。
第二天女佣人敲门进来说:“张小姐,苏小姐来了。”
宇宙连忙梳洗更衣。
她看见苏群英坐书房读早报。
一见宇宙,她说:“我们出去吧。”
“郭律师呢?”
“轮到她休息八小时。”
宇宙骇笑,她们的工作真不容易。
在车上,苏群英说:“这次,我们到银桂路去。”
呵,宇宙静静听着。
“丹桂、银桂与金桂是三条私家路,物业属于宇宙机构与其他公司合资发展项目,你见过丹桂路高层单位,银桂路是独立屋,你也会喜欢。”
宇宙很坦白:“我刚出来社会工作,连电费都付不起。”
苏小姐想一想:“那么,只好一辈子提关宏子挽公事包了。”
宇宙低下头不出声。
“你继母出院要找个地方休养,病人不能委屈。”
宇宙不出声。
“银桂路空气极佳。”
一进门,宇宙看到她想见的人,那正是陈应生,宇宙忽然脸红。
他正吩咐工人摆好家具杂物。
外套搭在椅背上,仍然穿着薄棉衬衫,这次,是极淡的蛋青色,骤眼看,又易误会是白色。
看到女士们进来,他笑着迎上。
“我已尽力,希望你喜欢。”
苏群英看了看,“很好,不过暂时居住,丹桂路那边装修好了,才是永久家居。”
宇宙一怔,假装听不懂,看到陈应生,她心中高兴,苦中作乐。
天色阴暗,又开始下雨,可是不用再怕,室内灯光明亮,光线充足。
宇宙轻轻在簇新沙发上坐下。
“到楼上来看看睡房。”
浴室连牙膏牙刷都准备妥当,好不周到。
一转身不见了苏群英,宇宙出去找她,看到她站在一角拉着陈应生的手,放在脸颊边,意态缠绵。
原来他们是情侣,宇宙偷窥到这个秘密,心跳不已。
这时,苏群英的手提电话响起,她听了一下,扬声:“宇宙,关先生请你到医院去。”
宇宙连忙奔下楼。
关宏子与主治医生正在等她。
医生脸色沉重,“宇宙,你请坐。”
宇宙轻轻说:“你说过她会百份百痊愈。”
“我们发现心脏以外的问题,宇宙,听说你与朱女士并无血缘关系?”
“她是我继母。”
“宇宙,朱女士末期乳癌扩散已至肺及肝脏,我们决定不予切除,待她回家休养。”
宇宙抬起头来。
“这一段日子,请让她尽量愉快顺心度过。”
宇宙张大嘴,又合拢,终于听见自己小小声音:“还有多少日子?”
“六个月左右,或者久一些。”
“她本人知道没有?”
“我刚告诉她,她反应良好,略为哭泣。”
“我去看她。”
宇宙站起来想往门口走去,忽然脚软,跌倒地上。
关宏子不顾一切扑过来扶起她,没想到他力气颇大,一下便拉起宇宙。
宇宙定定神,感激地看向他。
关宏子朝她点点头,他一直没有说话。
宇宙用手掩住脸,她思潮乱成一片,忽然想起苏群英与陈应生真是一对,两人都是专业人士,外型也搭配,又想到继母就快可以与父亲在另一处相聚,这世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宇宙低声喊一声哎呀。
看护轻轻说:“张小姐,我给你服药。”
见到继母,她俩紧紧拥抱。
继母相当平静,“你并非我亲生,不虞得到不良遗传。”
宇宙无言。
“医生说我过几天可以出院返家,我有地方可以去吗?”
宇宙点头,“都准备好了。”
朱女士安乐地吁出一口气。
这时,郭律师赶到与他们汇合。
关宏子说:“我需到上海开会,宇宙你有事,同郭律师说。”
司机上来催他。
他转身离去。
朱女士忽然对女儿说:“我想吃栗子蛋糕。”
郭律师立刻说:“我着人去买。”
看护说:“那个怪油腻。”
宇宙答:“买一大个,大家吃,红茶冲浓些,没问题。”
真的,害怕什么呢。
待朱女士吃完点心休息,宇宙才离开医院。
郭律师拍拍她的肩膀,叫她振作。
宇宙忽然问些不相干的事:“苏小姐的男朋友是陈应生吧。”
“苏小姐仿佛大几岁。”
“好像是。”
“他俩十分相配。”
“同事们也认为如此。”
宇宙亦无言语。
“宇宙,你累了。”
“不,我完全睡不着,想做事。”
“那么,你到丹桂路换上工作服做髹漆吧。”
宇宙苦笑。
郭美贞忽然说:“宇宙,你那么年轻,你一定记得曾经快乐的日子。”
宇宙抬起头,不禁惘然,她只记得自小到大,她都忧心忡忡。
郭律师提醒她:“第一次约会,毕业那天,找到工作,穿上新衣……”
宇宙不语。
“我的意思是,将来你还会有许多快乐的日子。”
宇宙感动说:“你也是,郭律师。”
宇宙跑到丹桂路去做髹漆,换上工作服,包好头发,听大师傅指挥。
全屋漆一个乳白色,像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毋需浓妆。
新间隔已经做好,宽大睡房看出去是蔚蓝色大海,注释良辰美景。
宇宙深深吸一口气。
忽然听见有人说:“是这里了,开门。”
宇宙转过头去,,只见闸外站着一男一女,要求入屋。
负责人过去问:“你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