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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重重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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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www.xiaoxiaocom.com

书房里不时传出一两声清朗的大笑。

今天三月十五,是石盟主和几位知交一年一次聚会。

只要听主人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宾主交谈的一定是愉快。

总管屈长贵,就站在书房门口花棚底下,随时准备听候呼唤。

总管,本来就不好干,一府之内,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得管到。

当武林盟主的总管,更不简单,不但石府里里外外要他负责,甚至连天下武林,各门各派的事,他都得懂,都得管。

好在屈长贵不论见到什么人,都以笑脸相迎,一团和气,不但石府上下的人,对这位屈总管十分敬重,就是江湖各门各派的人,只要和屈总管接触过,无不对他另眼相看,赞他一声能干。

这几年来,屈总管着实替石盟主做了下少事、也帮了不少的忙。他可以说是石盟主的左右手。

长廊上,正有一对少年男女,缓步走来,他们正在边走边说,状极亲密,那正是干兄妹两人!

祝淇芬一大早就约了石中英和她同来。

石中英今天穿着十分整齐,身上穿的是梅红夹袍,粉底薄靴,加上他面如敷粉,剑眉斜飞,星目朱唇,更显得翩翩少年,俊逸出群。

祝琪芬自然也刻意修饰,尤其她平时喜欢穿绿色衣衫,但今天却也换了一身玫瑰红的衫子,玫瑰红的百用裙,正好和石中英一个颜色。

这两人走在一起,真是珠树瑶花、天生的一对。

屈长贵一眼看到两人,立即满脸含笑的赶了上来,拱手道:“在下见过公子,小姐。”

石中英点头道:“总管早。”

祝淇芬接着问道:“屈总管,干爹和爹,都在里面么?”

屈长贵陪笑道:“在、在,盟主和祝掌门人,都在里面。”

祝淇芬问道:“还有什么人。”

屈长贵道:“还有高掌门人、邓大侠、赵道长、和倥侗的蓝掌门人,听说长江龙门帮的李帮主也要来,只是还没有到。”

祝淇芬讶然道:“你说的是独角龙王李夫衍?”

屈长贵道:“是,是,正是李帮主。“

祝淇芬问道:“他来作甚?”

屈长贵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今天是盟主和两位盟中的护法,一年一欢的聚会,大概他听到消息。才赶来的。”

祝琪芬道:“大哥,走,咱们进去。”

两人跨进书房,就看到上首一张紫檀雕花榻上,和两旁八张椅几,围坐着六个人。

华山掌门祝景云和六合剑石松龄就分坐在上首榻上。

屋中几人,看到掀帘而入的这一对壁人,不觉呆得一呆!

石松龄含笑道:“英儿、淇儿,你们来的正好,快过来见过几位伯泊。”

祝琪芬抢着道:“干爹,女儿都认识。”话声一落,口中叫了声:爹。”

翩然朝祝景云奔了过去。

祝景云一把楼着他女儿,笑道:“这丫头完全给盟主娇纵惯了,当着这许多伯伯面前,一点规矩也没有。”

这时石中英也跟着走到石松龄身边,垂手同立。

石松龄含笑道:“这是小儿中英,十年前失足落水,蒙一位采药的老人救起,幸得不死,前天才回来。”

接着替他一一引见了在坐诸人,坐在榻上右首,身穿银白长袍,黑须飘胸,丰神脱俗的是华山派掌门人祝景云。

这人不用爹引见,石中英认得出来,他小时候对祝伯伯的印象极深。

第二人是中等身材,年纪不过五旬,已是满脸皱纹,但一双眼睛开合之间,却是精光四射的老者,是八卦掌门人高翔生。

第三人身材矮瘦,面红似火的是百步神拳邓锡侯。

第四个头椎道辔,一身灰布道装的老道人,是崂山风云子赵玄极。

第五个两鬓花白,面如重枣的老者,是倥侗派掌门人蓝纯青。

石中英随着乃父引见,一一施礼。

风云子赵玄极呵呵笑道:”恭喜盟主,公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祝景云含笑道:“中英,你还记得祝伯伯么?”

石中英恭敬的道:“祝伯伯从小疼爱小侄,小侄怎会忘记?”

祝景云一双炯炯目光,只是打量着石中英,不住的点头道:“不错,你小时候就聪颖过人,长大了,果然一表人才,不愧是将门之子。”

高翔生大笑道:“盟主外号六合剑,剑弥六合,武林无出其右,盟主的公子,自该称为小六合剑!”

百步神拳邓锡侯接口道:“小六合剑,不如称之为剑公子的好。”

“好!”风云子赵玄极附掌道:“好个剑公子,这名称既响亮,又妥切,哈哈,咱们几个做伯伯的,没拿见面礼来,就以这剑公子三字,奉赠公子吧!”

这真合了子随父贵,石中英一步江湖都未闯过,就得了“剑公子”的雅号。

石松龄连说“不敢”,一面接着道:“小儿初学剑术,怎能当得如此称谓?”

邓锡侯道:“公子家学渊源,不出数年,定可崭露头角,撇开石兄身为武林盟主不说,令尊以剑名世。公子还错得了么,这剑公子三字,实非公子莫属。”

祝淇芬一双盈盈秋波,瞟着石中英,面有喜色,漾起两个小酒窝,说道:“爹、邓伯伯替大哥取了剑公子三字,这外号真好听,那么女儿呢?女儿是干爹的干女儿,自然也该叫剑什么才对呀?”

祝景云大笑道:“你这丫头,方才爹说你彼盟主娇纵惯了,这话没错吧?外号是要武林大家公认的、你怎的自己讨起封来了?剑什么?你叫剑丫头,只怕还不配呢!”

祝琪芬小嘴一顺、不依道:“爹,我不来啦!”

石松龄一手持须,含笑道:“对了,滇儿,你前些日子,缠着干爹,要学‘六合剑法’。干爹只教了你几手,就没时间再教,搁了下来,如今英儿回来了,干爹昨天已把剑谱交与英儿,你们兄妹正好一起练习。”

祝淇芬想昨天说过:“传媳不传女”的话来,一时粉脸暮地飞起两片红霞,扭扭头道:

“女儿才不想练啦!”

正说之间。只见屈总管屈长贵勿勿走入,躬身道:“启禀盟主,方才据报,长江龙门帮李帮主,距咱们庄子,已不到二里了。”

石松龄微微颔首,朝祝景云相视一笑,站起身道,“诸位请坐,兄弟去去就来。”

一面回头朝石中英道:“英儿,你在此陪几位伯父聊聊。”

举步朝外行去。屈长贵紧随盟主身后,亦步亦趋的跟去。

祝景云含笑朝石申英道:“贤侄,别老站着,你也坐下来。”

石中英道:“诸位伯父商前、小侄站着并不累。”

祝淇芬道:“大哥,爹叫你坐,你就坐下来咯,干爹不在,你就是主人了,别婆婆妈妈地好不?”

祝景云看了女儿一眼,笑道:“你该跟你大哥学学才是,你瞧,中英贤侄少年老成,有多斯文,谁像你,野的像脱缀野马。”

祝淇芬微娇道:“爹,你就是要称赞大哥,也别尽编排女儿呀。”

百步神拳邓锡侯笑道:“祝兄有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千金,真是福气,兄弟倒觉得女孩子也不能太茬弱了,尤其咱们武林儿女,中帼犹胜须眉,与其茬弱,倒不如野一点的好。”

祝景云笑道:邓兄这么一说,这丫头就更振振有词了,女孩儿家,年纪大起来了,还是文静些的好,就拿中英贤侄来说,从前兄弟每次到石家庄来,一见到我,他就要从兄弟的膝盖上往肩头爬,现在你看文质彬彬,多有礼貌?”

石中英想儿时的情景,祝伯伯确是时常抱着自己坐在他膝盖上,但自己从未爬过祝泊伯的肩头。也许自己年纪小的时候爬过,只是事隔多年,已经想不起来了。

祝淇芬道:“爹喜欢大哥,又斯文、又有礼貌,那你就要大哥做你的女儿好了。”

她觉得这句话很好笑,不觉“唁”的笑出声来。

祝景云微微一笑道:“真是孩子话,你大哥怎能做为父的女儿;但他将来倒可以做为父的………

祝淇芬粉脸骤然一红,没待爹说下去,抢着说道:”爹这是要收大哥做徒弟了,这样就好,爹教大哥‘流云剑法’,女儿跟干爹学‘六合剑法’,我和大哥不是都可身兼两家之长么?”

她自然知道爹要说什么;但这一接口,就轻轻岔了过去。

祝景云一手拂着黑须,笑:“只要中英贤侄要学,爹还会不肯么?”

祝淇芬眼睛一亮,欣然道:“真的?”

祝景云笑道:“爹几时说了不算的?”

祝淇芬瞟了石中英一眼,喜孜孜的道:“大哥,爹答应传你‘流云剑法’了,其实,爹也没时间教你,这样吧,从明天起,我教你‘流云剑法’,你教我‘六合剑法’,咱们交换着练好了。”

华山“流云剑法”,石中英早就会了。他一直怀疑教自己华山派武学“流云剑法”和“穿云指”的那位“师父”,极可能就是祝伯伯,只是声音不对;但又不敢问,别说当着这许多人,就是只有祝伯伯一个人,他不敢问。

这是师父再三叮嘱的,自己练武一节,即使亲若父子,也不能吐露,不准多问,因为这是一件十分秘密的事。

为什么要守秘密呢?他就一无所知;但师父说的话,总是不会错的了,不然,他们这九位老人家,为什么要花十年工夫,教自己练各门各派的武功呢?

他心中想着,一面望望祝淇芬,红着脸道:“我才学了几招,还不如妹子呢,爹方才不是说过,要我们一起练习?等我学会了‘六合剑’,妹子再教我好了。”

祝淇芬道:“你不学‘流云剑法’,我也不学‘六合剑法’。”

只听走廊上传来石松龄的笑声,说道:“李兄难得光临,而且也来的正好,兄弟几位友好,正在书房里,大家约定了每年集会一次,趁机叙叙,盘桓上十天半月再走。”

另一个洪亮声音说道:“兄弟那能有这许多时间耽搁y这不用说,自然是长江龙门帮帮主独角龙王李天衍了。

石松龄大笑道:“李兄既然来了,那可由不得李兄了,再说,咱们都已渐入老境,朋友愈来愈少,大家还能聚在一起,实在难能可贵之事。”

洪亮声音道:“盟主说的也是。”

两人话声渐近,屈长贵枪在前面,替两人掀起门帘。

石松龄走到门口,脚一停。抬抬手道:“李兄请。”

洪亮声音道:“自然盟主先请。”

石松龄爽朗的笑道:“李兄远来是客,何况还是第一次光临寒舍,请、请。”

门口出现一个高大人影,洪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兄弟有潜了”。举步跨入书房。

独角龙王李天衍,是长江流域首屈一指的龙门帮帮主。也可以说是南七省的总瓢把子,在江湖上,声望极隆,一言九鼎。

他一步跨进书房,自有他的气势,屋内坐着的几位掌门人,已经纷纷站起身来。

石中英打量来人,只见这位龙门帮主,年约六旬开外,高大身材,腰背微驼,生得眉如卧蚕,目若丹凤,鼻直口方,红脸苍髯,穿着一袭青缎长袍,虎步龙行,威仪慑人。

石松龄貌相清秀,举止安详,在先前众人之间,严然是群龙之首,不失为武林盟主之尊;但如今和独角龙王李天衍走在一起,气魄、风度,全被人家所夺!

一个像八面威风的大将军!

一个只是落第的秀才罢了!

祝景云迎上一步,拱手道:“李帮主久违了。”

独角龙王巨目一抡,呵呵笑道:“原来祝、高二位护法。蓝掌门人,邓兄,赵道兄全在这里,盛会、盛会,哈哈,无怪主人非要兄弟盘桓些时日再走不可了。”

倥侗掌门蓝纯青含笑道:’李帮主第一次来,自该盘桓些时日再走了,连兄弟远处边唾的人,都要一年一次,兼程赶来呢!”

石松龄连连抬手道:“李兄请上坐。”

原来祝景云已让开了上首的坐位。

独角龙王李天衍如论江湖声望,并不在六合剑石松龄之下,他略为谦虚,就在上首宾位落坐,一面拱手道:“诸位老哥,都是一派掌教,这位子兄弟如何能坐?”

他口虽说如何能坐?其实早已坐了下去。

高翔生笑道:“这叫做后来者居上,咱们听说李帮主要来,早就虚左以待了。”

说话之时,一名青衣使女端上香茗。

独角龙王李天衍目光落到石中英的身上,不觉问道:这位小兄弟,是那一位的高足?”

石松龄忙道:“他是小儿中英。”一面喝道:“英儿还不快来见过李伯父?”

石中英走上一步,作了个长揖道:“小侄叩见李伯父。”

独角龙王还了一礼,洪笑道:“盟主令郎,果然是家学渊源,武林后起英华,一表人才,凌霄耸壑,他日不可限量。”

石松龄道:“李兄夸奖,小大愧不敢当。”

独角龙王正容道:“兄弟略诸鉴人之术,自信老眼还不昏花,令郎前程如锦,不出十年,定当名扬天下,雏风情于老凤声也。

祝琅芬轻盈走上几步,检社道:“李伯伯,侄女替你叩头,你老看看我如何呢?”

独角龙王忙道:“姑娘少礼。”

独角龙王一手持须,呵呵笑道:“祝兄千金,秀外慧中,也是武林中一朵奇葩,哈哈,这叫做长江后浪推前浪,有来不出十年,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石松龄在他说话之时,缓缓从大袖中取出一个信封,朝祝景云递了过去,说道:“景云兄,你看看这封信。”

祝景云似乎感到意外,问道:“盟主,这是……”

口中问着,已经伸手接了过去。

石松龄笑了笑,并未回答。

祝景云低头看去,只见信封上写着“送呈李帮主亲启石门山石缄”字样,不觉目光一扣,望着石松龄,奇道:“这是盟主给李帮主的信?”

石松龄点点头道:“你先看了再说。”

祝景云依言抽出一张信笺,上首入眼就是一行横书朱红小缘:“武林盟主用笺”。

接着八行一笔不苟的正楷,铁划银钩,字体方正。写着:”书奉天衍帮主仁兄大人道鉴。腰违仁字,数载于兹,弟碌碌奔驰,觅便无从,致疏笺候,暮云春树,企念殊殷,比维威望远镇,景福骄臻,局胜卡祷!月之望日,为至友一年聚之期,兹有要啊,须与阁下面叙磋商,薄具小酌,务冀云硅光降,弟当扫榻以待,淌荷俯诺,岂仅蓬革增辉已哉,谨此布臆,恕不一一,弟兄石松龄顿首再拜。”

祝景云看完书信,不觉笑道:“原来李帮主是盟主邀约来的,咱们每年一次小聚,今后有李帮主参加,真是好极了。”

石松龄点点头道:“咱们一年小聚一次,兄弟当然也欢迎李兄惠临参加,尤其对南七省的武林同道而言,自是十分需要之事!”

祝景云身为一派掌门,江湖经验,自极丰富,闻言不觉微微一楞,愕然道:“盟主之意,是说……”

他不便说;盟主之意,是说并未邀请李帮主了?因此说到一半,便自住口。

石松龄微笑道:“景云兄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吗?”

祝景云更觉诧异,说道:“盟主何所指而言?”

“太像了!”

石松龄微微吸了口气,说道:“就是兄弟本人,也感到真伪莫辨!”

祝景云耸然动容道:“盟主是说,这封信并非盟主的手笔?”

一他此话一出,在坐众人莫不齐齐一怔!

江湖上居然会有人假冒盟主名义、去赚独角龙玉!

大家目光不约而同的朝祝景云手上那张信笺望去。

石松龄徐徐说道,“此人写这封信的动机何在,实在令人费解、但这封信、不仅纸张和兄弟平常用的,完全一样,就是这笔字,也摹仿的极为神似,几乎和兄弟写的难以分辨!”

八卦掌门高翔生脸色微凛,沉哼道:“此人胆敢冒盟主之名、可说胆大妄为已极,盟主把此事交给兄弟来查办,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他是和武林盟主同时由各门各派公举出来的两大护法门派之二。(两大护法门派,即华山派和八卦门)盟主手下,设立两大护法门派,即是襄助盟主,协办武林事宜。

高翔生是八卦门掌门人,只要盟主交办,他就要展闻侦查。

石松龄点点头,一面沉吟道:“兄弟怀疑此人,假冒兄弟之名,把李兄赚来,可能有什么阴谋,此事确实须加以彻查,那就请高兄偏劳吧!”

高翔生道:“兄弟敬领盟主金令。”

祝景云立即把信封信笺一齐递给了高翔生。

高翔生仔细的把信笺招好,放入信封之中,揣入怀里。

独角龙王皱起浓眉,说道,“兄弟觉得此人把兄弟赚来,必须另有用心,也许敝帮会发生什么事故,盟主若是别无见教,兄弟还是及早赶回去的好。”

说的也是没错,他独角龙王雄霸长江上下流,威镇江湖三十年,难免和人结下嫌隙,他身系龙门帮安危,自然放不下心。这叫做事不关己,关已则乱。

石松龄闻言不觉呵呵大笑道:“贵帮高手如云,威镇长江,就是李兄不在,又谁敢轻抨虎须?李兄难得光降,自该盘桓几日再走,李兄要是不放心,不妨先修书一封,说明原委,要耿副帮暗中加以注意,高兄侦查此案,并请予以方便,兄弟要屈总管立时专程送去,这样“李兄总可以放心了吧?”

高翔生接口说道:“盟主说得极是,李帮主难得来一趟,自该多住几天再走,再说,盟主已把此事交给兄弟查办,李帮主但请宽心,若是差错,一切惟兄弟是问。”

祝景云也插口道:“李帮主修一封信,派人送去,倒是确有必要,顺便也可告诉耿副帮主,李帮主要在这里盘桓几日,才能回去,好教大家安心。”

独角龙王一则碍着盟主一再挽留,盛情难却。二则也觉得帮中高手如云,副帮主耿承德机智过人,武功极高,就是自己坐镇帮中,大小事情也有一半是他作主的,想来也不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之事。当下就点头道:“盟主盛情,兄弟就恭敬不如从命。”

起身走到书案,掌起笔来,写了一封信。

石松龄举手击了两掌,抬头叫道:“屈总管。”

屈长贵意了声:“属下在。”急步趋入,躬身道:“盟主有何吩咐?”

石松龄拿起独角龙王的书信,递了过去,说道:“你立刻派人把这封信送到龙门帮总舵耿副帮主。”

屈长贵双手接过,应了声“是”,便自退去。

这时只见一名青衣使女掀帘走入,躬躬身道:“启禀庄主,花厅上已经摆好席筵,可以开席了。”

石松龄微微颔首,含笑道:“诸位老哥,请到花厅人席了。”

大家跟着纷纷站起。

独角龙王李天衍呵呵一笑道:“叨扰,叨扰,几时盟主和诸位老哥驾临敝帮,也让兄弟作个东道主才好。”

祝景云接着笑道:“李帮主宠邀,兄弟等人那能不去?”

高翔生道:“正是,正是,咱们叨扰了盟主,就全班人马去叨扰李帮主几天。”

独角龙王为人豪放,一生好客,闻言不觉大是高兴,洪笑道:“一言为定,兄弟能请到盟主和诸位老哥,光临敝帮,真是兄弟无上荣宠。”

石松龄微微一笑道:“李兄好说、请,请。”

大家互相谦让了一阵,才步出书房,踏上长廊。

石中英和祝滇芬走在最后,祝淇芬悄悄的道:“大哥,你会不会喝酒?”

石中英摇摇头道:“我从没喝过。”

祝淇芬道:“今天这席酒,你是小辈,每个人都得敬酒。”

石中英耸耸肩道:“那我就非喝醉不可。”

石中英真的喝醉了!

他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四平八稳躺在床上,头还有点昏,但神智完全清醒过来。

他只记得席终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是爹要总管屈长贵扶着自己回来的。

当然还有祝淇芬的,她好像不放心,一直陪着自己,大概看自己睡着才走的,但在迷糊之中,好像有人在自己身上搜索,那也许是梦魇!

自己身上,根本什么也没有。

坐起身子,发现床前一张小几上,还沏了一壶浓茶,他觉得有些口渴,拿起茶壶,凑着嘴,喝了几口。

茶已经凉了,它有着清新的香气,也有苦涩的味道;但它却能解酒。

石中英喝下几口冰凉的茶水,使他神气为之一爽。

抬眼看看窗外,夕阳已斜,差不多是西牌时光。

穿好靴子,举步走出房门,春娇就站在门外伺候,看到石中英起来,慌忙躬身道:“公子醒了,小婢给你打洗脸水去。”

石中英一摆手道:“不用了。”

春娇为难的道:“这是小姐吩咐的,公子起来了,要小婢小心伺候,给公子准备热水,洗一把脸……”

石中英举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笑道:“算了,我想到林中去走走,吸口清鲜空气,你不用伺候。”

说着,走出小楼,仰天舒了口气,不觉踏着花间小径,信步走去。

花林间一片嗽嗽乌声,这是鸟雀归巢的时候!

石中英不禁想起了狄谷!

想起了狄谷中翠绿可爱,呜声特别清脆的捣药乌!那里虽然不是自己的家,但自己是在那里长大的。

在狄谷的时候,并不觉如何,一旦离开了狄谷,就觉得对它有着一份特别的感情。

如今虽然回到家里,但一想到狄谷,就使他有无限的留恋,好像这个家,还不如狄谷来的亲切。

因为这个家,一切都使他感到陌生,人、事、和眼前的环境。

母亲在自己懂事的时候,就去世了,只有爹,是他最亲的人;但当上了武林盟主,终日有许多人找他,许多半,要他处理,无形中,剥夺了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

除了爹,家里这许多人中,只有一个阿荣伯,是从小带着他长大的人。他突然想起了阿荣伯,只有自己回来那一天、见到过,这三天来,都没有看到他的人。

想起阿荣伯,就想立时要去找他。

石中英折回原路,匆匆朝东院门走去。

刚到门口,就见一名园丁,正从里面走出。突然想到自己不知阿荣伯注在那时?正要找人问问,这就脚下一停,间道:“你知道阿荣伯住在那里么?”

那园丁听的一楞,接着陪笑道:“公子问谁?阿荣伯,咱们这里没有阿荣伯。”

石中英听的又好气,又好笑,阿荣伯是家里唯一老人,他居然会不知道!

对了,那两天每个护院的都叫阿荣伯“老管家”,阿荣伯是自己叫的,他怎么会知道,心念转动,又道:“我说的就是老管家石荣。”

那园丁“哦”了一声,道:“公子是说老管家石荣,他就住在后院。”

石中英问道:“后院如何走法?”

那园丁道:“后院,就是在第三进后面。”

石中英点点头,举步跨进东院门,循着长廊,往后进走去。

穿过三进院落,他忽然觉得眼前的景物,对他十分熟悉!

这里是一个很幽僻的小园,十几棵森森古树,都是百年以上之物,树身之大,枝叶离地少说也有三数丈高,围着一道矮墙。

靠西首有一道角门,墙上爬满了绿色藤蔓,连这道角门也有一半被藤蔓遮住。

地上草也长得很高,一条通向角门的石板路,也全被丛草所淹没,好像已有根久没有人通行了!

这是从前的后院!

偌大一座石家庄院,只有这里没有改变,依然保持着十年前的看样子。

石中英记得小时候,时常和阿荣伯在这里捉迷藏。

阿荣伯轻功虽然并不高明,自己时常缠着他爬上树去抓小鸟,他两手抓了两只小乌,从离地三丈高的树干上一跃而下,自己就非常羡慕他。

好像除了爹,他的本领,就是天下第二了。

石中英眼前浮起一幕幕儿时的景象,一个人只是怔怔的站着,过了半晌,才回头朝角门看去。

他还记得那角门外面,是三间小屋,原是堆置杂物的地方,十年前,就已破旧了;阿荣伯怎会住在那里面的呢?

他举步朝角门走去,伸手拉开木门,一排三间小屋,已经呈现在眼前,那和自己小时候看到的,并没有两样。

只是破旧的,更破旧了。

这和前面三进华丽的屋子,简直不能相比!

前面如果是华厦,那么这里只能说是鸡笼!

阿荣伯从小追随着爹,几十年来,忠心耿耿,一生的岁月;都耗在石家。如今家里只他一个老人了,爹怎会任令他住在这样一个聊蔽风雨的小屋子里?

他心头感到大是不平,同时也有些激动,口中叫了声:“阿荣伯。”

脚下不由自主的循着石子小径,奔了过去。

越过一片菜畦,门是虚掩着。

石中英推门而入,中间是一间隘窄的小客室,黄泥地,除了一张破旧的方桌,一张木凳,边上靠墙角处,还放着几把锄锹之类的农具。

室中没有人。

石中英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石府老管家的住的地方!

他呆得一呆,又大声叫道:“阿荣伯。”

这回,有人答应,那正是阿荣伯的声音,“谁?是少爷。”

他已经听出来的是少爷来了,三脚两步,从屋后奔了出来,双手在衣上抹了抹,迎着喜道。“唉,真是少爷,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这……里地方脏得很,少爷……你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他端过仅有的一张凳,用手抹着,、又道:“少爷,你坐。”

石中英并没有坐。他当然不是为了凳子脏,一面关切的问道:“阿荣伯,你在做什么?”

石荣陪着笑道:“天快黑了,老奴一个人在后面做饭,吃过饭,天山黑了,就上床睡觉。”

石中英颇感意外,问道:”你自己做饭?不跟大伙一起吃么?”

石荣道:“人老了,贪图清静,一个人种种菜,烧两餐饭,正好打发日子。”

石中英道:“你还种菜?前面菜畦里的白菜,就是你种的?你这是干什么?还要这样辛苦?”

石荣苦涩的笑了笑道:“这也没有什么?老爷就是因为老奴上了年纪,咱们家里的事,不用老奴再做,老闲着没事,这片园地,荒着也是荒着,就种些菜,一个人也够吃了。吃不完的,还可以腌起来……”

石中英心头一阵难过,问道:“是爹叫你住到这里来的?咱们前面不是有很多房屋么,你也不用住到这里来呀!再说,你跟了爹这么多年,就是上了年纪,享享清福,也是应该的。”

石荣目中含了一包泪水,笑着道:“少爷,老奴住在这里,又有什么不好?”

石中英道:“阿荣伯,我去跟爹说,你怎么能住在这里?你在我们石家,已经辛苦了一辈子;不能再让你太劳累了。”

石荣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说道:“少爷,你别跟老爷去说,老爷当上了武林盟主,天下武林的大事,已经够操心的了,老奴这样很好,有你少爷这样关心,老奴已经够高兴了。”

石中英道:“阿荣伯,你不是在做饭么?我跟你进去瞧瞧。”

石荣连忙摇手道:“不,不,后面脏的很,少爷来了,老奴待一会再做,也没关系。”

石中英道:“不,阿荣伯,我也没吃饭,我要吃你亲手做的菜,我陪你一起吃。”

石荣急道:“那怎么成?少爷没用过饭;就快回去。”

石中英道:“不,我要进去看你做饭。”

他没待石荣说话,举步往里就走。

石荣更急,跟在后面道:“少爷,你不能进去,里面实在太脏了。”

里面是一间又黑又小的厨房,石荣打扫的虽然干净,但仍然是乱糟糟的,土灶上放着一小锅饭,已经有焦味,灶旁只有一盘炒好的青菜。

菜是他亲手中的,自然很新鲜;但却看不到油。

石中英眼中,突然涌出了泪水,他真没有想到阿荣泊还是石家的“老管家”,竟然过着如此清苦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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