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只盼有人能够守住自己的心，不要也卷进这场风波才好。
雪下了一夜，半夜时分，顾青柠忽的从梦中惊醒，满头的汗。
尔容早已听见她的声音，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这几日，顾青柠总是半夜惊醒，每每就再也睡不下。好好的一个人眼看着就清瘦下来，可她们却毫无办法。
“小姐，怎么了？可是又做噩梦了，没事的小姐。宸王那么英明神武，定不会出事的。小姐可不要自己吓自己。”
这样的话尔容不知说了多少次，每次她说完，顾青柠都会朝她笑笑，然后假装睡去。
可是今日，顾青柠听完她的话却是丝毫动静都没有。她看着前方，目光涣散，似乎还沉在梦中没有醒来。
尔容一惊，连喊了好几声，顾青柠才微微有了些动静。
她盯着尔容看了好一会儿，眼睛一眨，泪珠滚落。
“小姐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顾青柠忽的低头，低声道：“你下去吧，我没事。”
尔容将信将疑，却也不得不退出去。
晕黄的烛光点亮内室，顾青柠有些瘫软地靠在床头，眼睛缓缓闭上，脑中的那副场景就像是重现在她眼前一样。
宸王府中，傅良辰躺在床上，面上丝毫血色也没有。他捂着心口，似乎痛到了极致。
药碗摆在床头，他却看都不看一眼。
“傅良辰，你想死吗？你再不祛毒，便是给你九条命你也熬不过去！”
“良辰，战场可以别的人去，你伤那么严重，待在京城养伤也好让我放心。”
“傅良辰，你这么辛苦捡回来的一条命，说要便不要吗？那当初在冷宫里你为什么不干脆把自己也杀了？”
“对啊，我当初就应该把自己也杀了。”
画面一转，便是冷寂的皇宫。
冷宫之中，满地的血。
一个孩子拿着一把黑刀站在血泊中间面无血色，他低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一个太监站在门外，尖着声音道：“陛下说了，你既然已经杀了这些人，那便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孩子终于抬起头，满目寂凉，没有一点光亮。
那把黑刀她见过，母亲身死那日，傅良辰拿着的便是那把黑刀。
他最终还是上了战场。
京城里，再无宸王。
顾青柠抱住自己的双膝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兽一般，呜咽声低低地响起。
只有她自己也只能她自己听见。
连夜的大雪将天地都裹入一片雪白之中。
屋檐下垂着冰棱，不时有水珠落下。
丫鬟们端着洗漱的用具进来，尔容帮顾青柠挽着发。
顾青柠眼睛似乎有些红肿，尔容猜到是什么缘故，却只能装傻。
“外面天晴了，小姐可要去堆雪人？”
往年一下雪，顾青柠就会带着丫鬟们一道出去堆雪人。虽然冷，但是谁也拦不住。
今年看雪这么大，尔青就顺嘴问了一句，问完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话。
“小姐可别听我的，我胡说的。”尔青捂着嘴道。
顾青柠起身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
雪早就停了，院落里还有几个小雪人站着，应当是丫鬟们起兴堆的。
顾青柠看了几眼便移开目光。
尔容和尔青对视一眼，皆是无奈。
用完早膳后，顾青柠便躺在榻上随手翻着书册。
外面有丫鬟踏雪而来，在院子里留下一串串的脚印。顾青柠透着窗棂看着那些脚印，微微出神。
“小姐，言国公府的季小姐来了，说要见小姐以示谢意。”
顾青柠目光微顿，低下头将书册放到一边，“让她进来吧。”
谢，那便是谢自己帮她解围那一次了。只是，又有什么好谢的。大抵季絮真的觉得她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吧。
丫鬟领着季絮进来，季絮的丫鬟留在了外面，独她一人进来。
顾青柠坐在榻上，见她进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前日多谢顾小姐相帮。”季絮小声道。
顾青柠闻言，神色未动，慢慢道：“大雪天的，季小姐完全不必为了那日的事跑这一趟。
季絮身子一僵，咬住下唇，“如果不是顾小姐，那日我不知要出什么丑。顾小姐可以不放在心上，但季絮不能忘记。”
顾青柠拿着书册的手一顿，眼底隐有不耐划过，她将书册扔到一边，目光微冷地看向季絮，“季小姐的身子很弱吗？”
季絮一愣，摇头道：“不是。”
“可昨日郑夫人轻轻一推，季小姐便倒在了地上。膝盖和手腕应当都是磕破了，季小姐对自己一直都是这么狠心吗？”
季絮一怔，面色开始涨红，“顾小姐，我，我只是……”
顾青柠看着对面人心虚的模样，摇了摇头，“季小姐，你不适合撒谎。刚刚我不过试探你一番，你便心虚了。”
季絮再次怔住，试探？
“昨日我离得那么远，怎会知道郑夫人用的力气大小？我帮你，不过是因为不想你和郑夫人闹起来。那是我朋友的喜事，我不想出什么意外。季小姐若是没什么事还请回吧。”
话中的逐客令再明显不过。
季絮面色微微发白，转身出了院子。
“小姐，这季小姐是有什么问题吗？”尔容小心地问道。
她难得见自家小姐如此对外人说话，一时有些惊愕。
顾青柠低垂下眸子，重新拿回书册，“不清楚。”
在街上见她被别人欺负那次，她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所以想帮她。
可是她忘了，季絮的身份。
父亲是言国公，嫡母是昭和长公主。就算是庶女也不当如此胆怯，更何况，整个国公府只有她一个。
装的也罢，真的也罢，她无意去辨清。
只是若季絮想要利用她做什么，那就休怪她说话不客气。
——
冬月初五，傅家军分散遣往各地。
冬月初七，宫中传来陛下病重的消息。
冬月初十，京中的第二场雪开始落下。
大雪从白日里开始落下，家家户户都紧闭门户。
天地很快被白雪裹住，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顾青柠披着厚厚的披风站在门口，看着天地间的白色。
顾恒的身影不何时出现在院门口，他看着顾青柠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担忧。
“今日吗？”顾青柠慢慢问道。
顾恒点头，“会很乱，你待在院子里不要乱跑。宸王留下的暗卫应当能护好你。过了今夜，一切就结束了。”
顾青柠眨了眨眼睛，浅浅笑了笑，“我知道。”
雪一直下，到了傍晚都没有停下。
夜幕降临，外面吵闹声逐渐响起。
顾青柠坐在外室，手里紧紧捏着一直簪子，用力到指尖发白。
璟王开始逼宫了。
皇宫之外，兵队大量集结。
谢宁看着远处的皇宫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登上皇位。
傅良辰远在凉州，傅家军已经彻底分散。而顾恒的兵符在他手上，这一次，没有谁能阻止他。
这场大雪会掩盖一切的罪孽，等到明日，尘埃落定，他便是这北齐的皇。
宫门被攻开，士兵们冲入皇宫。
大殿之上，一群人围绕在谢奕身边。
谢奕一身黄袍，眉眼都是冷意。他的身后，便是皇座，是他的好兄弟一心渴求的皇位。
只可惜，他未必有命拿。
殿门被砸开，谢宁带着笑意踏入殿内。
“皇兄，见到臣弟可惊喜？”谢宁胸有成竹，他不信谢奕还能逃脱，面上的嚣张丝毫不掩饰。
谢奕冷哼一声，就像看着一个跳梁小丑一般，“惊喜，怎会不惊喜。”
他确实没想到谢宁会行动这么快，看来真的等得心急了，连一丝一毫的忍耐也没了。
“皇兄这皇位还没坐多久就要让给臣弟，还望皇兄不要动怒。九泉之下，臣弟会送人去陪您的。”谢宁说完兀自笑了起来，仿佛皇位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他忘了，谢奕还没死，他还没有真的攻下这座皇宫。
“谢宁，你不觉得外面有些安静吗？”谢奕好心提醒道。
谢宁的脸色一变，外面似乎是安静了许多。
好像，打斗终止了。
谢宁还没得及派人出去查看情况，一个士兵就冲了进来，面上全是惊慌。
“王爷不好了，宸王带着傅家军回来了！”
“你说什么？”谢宁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士兵，满眼的不相信。
“不可能，傅良辰已经死在凉州，怎么可能回来？”
“璟王如此惦记，我又怎敢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