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晧听了她的话不语，环抱着她低下头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书案上的那张皱巴巴的宣纸。

他看得很仔细，他看书都从来没有这么仔细过。

那张寥寥数十字的构想图，他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唐婴宁见他不说话了，气鼓鼓地准备转过身质问他，杨晧却在这时候将脸埋在她背后，双臂也慢慢将她圈得更紧了些。

良久，她似乎感觉有滚烫的热泪渗在她背后的衣衫上。

她听见杨晧嗓音低哑地覆在她耳边说：

“婴婴，谢谢你。”

倘若说那天痛殴沈康裕之后，他在唐婴宁的陪伴之下摆脱了心底那个缠绕他多年的魔鬼，那么今天，他便是看到了饶恕当年的自己的曙光。

他独自一人将那些淋漓鲜血和成堆白骨扛在肩上走了许多年，终于可以给自己一个放手的理由。

唐婴宁知道他又想起旧日的故人，转过身来抱着他轻声说：

“往后你不用怕了，我们会有全天下最好的军医。

从此大孟的铁骑有军医随行，不会再有那么多人在战场上因为等不到救治而等死。我们不会放弃他们任何一个。”

杨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轻轻捧起她的脸，在脸颊上落下一吻。

唐婴宁被他挠的心痒，咯咯地笑了一阵，连忙拉住他的手，正色道：

“这里面还有一些事情要商量。

我觉得奴隶所里的奴隶用来培养成军医很是合适。

只要给他们脱去奴籍，发放粮饷，这些人会比旁人更加吃苦耐劳。”

杨晧点了点头：

“等晚上写好文书，我明日上朝时就递上折子，争取最快开始训练那些军医。”

唐婴宁一滞，忍不住问道：

“怎么，快打仗了么？”

杨晧摇了摇头：

“方才得了消息，二哥在北境刚打完一场胜仗。

我担心我离开西境太久，恐怕日久生变。”

唐婴宁低头沉思道：

“军医与寻常医生不同，应当主学几个特定的方面。

若是可以的话，我先将奴隶所年龄合宜的奴隶都买下来，让方大夫教他们治疗刀剑外伤和寻常疟疾的方法。等到太子教令传达下来之后，便可以立刻投入军营当中使用。”

杨晧笑着点头：

“府中是你当家，账房和管家那里我早已打过招呼，你随时过去都可以提走现银。

若是还不够，再亲自来跟我要。”

唐婴宁笑着打趣：

“要多少给多少？”

杨晧也笑，十分认真地点头：

“恩，要多少给多少。”

两人正在说笑，外头忽地传来侍卫的声音：

“殿下，圣上特旨到了。”

杨晧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去打开门来，瞧见那侍卫身后站着的内吏，心下便立刻明白了过来。

他笑吟吟地回过头来，牵着唐婴宁的手道：

“快来，这是给你的旨意。”

唐婴宁脸上有些发蒙，却仍然规规矩矩地跪在了地上接旨。

杨晧也跪在她身边，等着内吏宣读圣旨。

只听那内吏尖着嗓音读道：

“朕听闻唐氏宗女婴宁德才兼备，精通医理，在治疗时疫当中居功甚伟，堪为名门毓秀，高门之表率。特此，册封唐氏婴宁为长平女爵，赐民治药局专理之权，辅惠民药局协理之权，钦此。”

唐婴宁在听闻那个“长平女爵”之后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在杨晧的小声敦促之下才平稳地接了旨，谢了恩。

那内吏也眉开眼笑道：

“这女爵可是咱大孟朝的第一位啊，奴才恭喜唐大小姐，恭喜齐王殿下。”

唐婴宁连忙颌首道：

“多谢公公。”

杨晧见她还有些发蒙，笑着吩咐侍卫：

“请公公下去喝茶，领一袋金果子沾沾福气。”

“多谢齐王殿下赏赐，奴才告辞了。”

说着，人便让侍卫领着走了。

唐婴宁仍旧有些发蒙，她有些怯怯地转过身去问：

“这是你替我求来的么？”

杨晧又气又好笑地捏了一把她的脸蛋：

“小丫头，我给你求一个女爵作什么？这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

说完，他转过身去踱了两步，故作无意地嘀咕着：

“若我求，肯定不是为了求这个。”

唐婴宁没听清他说什么，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杨晧差点说漏嘴，忙不迭转过身来说：

“我说若是我去求，恐怕还能求得一个比这个还重的奖赏。”

谁知唐婴宁莫名其妙地通身打量了他一遍，又掂量了掂量手中轻飘飘的圣旨，小声嘀咕道：

“那我还是要这个轻一些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晧哥：本王轻得很。

婴婴：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