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时少年（三）
十月中的日子, 寻常来说，彭城即便比不上北方秋高气爽，总该也是要比夏天舒服一点吧。www.mengyuanshucheng.com但并不，彭城任性, 十月中, 冷冷一场雨如毛飘下来, 淅淅沥沥又是不停，地面都是湿漉漉的。
梁月走出考场的时候，原本就垂头丧气, 被冷秋风一吹, 冷秋雨一扫, 忍不住把校服外套的拉链又往上提了提。
明明早上天气还不错，考完试还是正中午, 却偏偏下起雨来。梁月没带伞出门，手上也只抓了文具出来, 如今撞上雨，只好用手遮着额头，跺跺脚准备往外跑。
“梁月！”
梁月已经跨出考场两三步，却猛地被人喊一声。声音从前面传来, 隔着雨雾，叫她不太能看得清来人。只能见到一身校服和一把透明雨伞, 迷迷蒙蒙中朝她过来。
等来人走近，梁月总算认出来了。认出来的一刻，梁月还是忍不住想往后退一步的冲动, 喉头隐隐滚动，将尴尬吞咽。
尹阙撑着伞跑过来，伞往前倾斜，好减小阻力，两三步就迈到梁月面前，手腕一动，就把伞挪到两人的头顶。
尹阙咳了两声，“刚刚隔着走廊，看你没有伞。走吧，我送你到校门口。”
这已经不是梁月第一次跟尹阙说话，但也距离第一次不久，从小学到如今都是同一个班，可如果现实里头也有聊天记录，第一条记录不过是一个多月之前，蒋泊舟来等尹阙放学去打游戏，尹阙才和她才有第一次对话。
后来寥寥无几的几次交流，都是蒋泊舟在场。梁月对着尹阙，说话都有些支吾缓慢，但所幸逻辑尚且清楚。
“你不是二楼的考场吗？这是顶楼考场，你怎么会隔着走廊看见我？”
尹阙侧身站到梁月身边，伞换了外侧手，手臂一斜，伞往梁月那边挪了大半。
“你记错了，我的考场跟你的就隔着这个天台走廊。”
尹阙匆匆说了句，内侧垂着的手扯着梁月的校服外套袖子，直接带她往楼梯走。
原本是周日，学校该是清净地方，可高数联就在彭城一中举办，整个教学区都是考场，校门外头停车场停满了车，一道锃亮铁栅栏，外头伞红红绿绿挤在一起，学生如幼鸟换巢，投入伞下。
尹阙已经看见自家的车，偏头问梁月：“你家里人来接你没有？要不要我送你……”
“阿月！”
尹阙比梁月先抬头往那边看。蒋泊舟撑着把伞过来，伞面还是Hello Kitty，叫他认出来，是梁月常用的那把伞。
梁月问：“你怎么来了？不是今天说了我自己打车回家吗？”
蒋泊舟看了尹阙一眼，目光落在他指尖捏着的梁月的校服外套袖口，“姑姑临时有约，今天家里阿姨也不过来做饭，我跟姑姑说了，我带你出去吃。”说着，又朝向尹阙笑说道，“来吗？去西关那边，笑姨说刚从北方运来一批蟹，叫我挑时间赶快去尝几只。”
尹阙啧啧两声，“你好歹再挑个时候，今天晚上我爷爷做寿。明天？我找个假条翘了晚自习出来。”
蒋泊舟手伸过来，往尹阙肩膀一拍，“行，明天来找你。”
Hello Kitty往这边挪，把透明雨伞的位置全都占据。蒋泊舟跟尹阙扬扬下巴，笑说一句“跟老爷子多说几句好话，拿个大点的红包回来。”
说着，蒋泊舟手臂轻轻往梁月肩膀一搭，转身就带着她往车那边走。蒋泊舟今天这辆车又与上次梁月看见他开的那辆不一样，梁月还认不得这些车型，只是直觉觉得这车跟别的车车型不一样。
奢侈品都有共性，无论美丑，不一样的，就是贵东西。
而蒋泊舟能从哪里搞来贵车？两个星期前梁月还听见他跟蒋嘉雪软磨硬泡，想要蒋嘉雪替他给蒋家老先生求情，先批钱给他填上个缺口，全款提辆超跑。
蒋泊舟开了车门，把梁月先塞进副驾驶，自己甩着Hello Kitty小雨伞坐进驾驶室。
“中午去哪儿吃？”
梁月问蒋泊舟，他却只笑了笑，先说：“这车好看吗？”
梁月捧场，眼神真诚，答他一句“好看。”旋即又问，“从谁手上嬴来的？这回能开几天？”
蒋泊舟伏身给梁月扯好安全带，坐回去之前还抬手在她脸上一捏，“还是你懂我。”他坐回去，把自己安全带懒懒扣上，一面倒车出库，一面回答她的问题，“老闫家，闫家老二闫方迟，这一回啊，能一直开，开到我烦了为止。”
他开车融入车流，前头雨刮打开，一下一下贴着玻璃刮蹭。蒋泊舟忽然又说：“哎，阿月，闫家老三，闫方迟他弟弟，叫闫方羽的，就在你隔壁班是不是？听他说起一次。”
梁月点点头发出一声“嗯”，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偏头去看他开车时的侧脸。
蒋泊舟却笑出声来，咬着牙伸手去按她的头，“还说晚自习没浪费在回男同学纸条上，连隔壁班的名字都知道，这要是你们班的还得了？”
梁月甩着脑袋把他的手排开，气鼓鼓伸手去把自己被他揉乱了的马尾辫重新抓好。
“你胡说什么呀！”
蒋泊舟哼了一声，“尹阙都告诉我了，闫方羽喜欢你，情书一沓沓地送，早餐送牛奶，晚餐送水果的。我看你是数学不想好了。”
提起数学梁月就又郁闷，想起刚刚那张没做完的卷子，半个字都不想回蒋泊舟，偏得他得寸进尺，趁着红灯，伸手过来有捏住她脸颊，“我瞧你最近脸都圆了，真收了他的礼？”
梁月恼起来都想咬他的手一口，小鹿眼瞪着他，奶凶奶凶的模样，说出来的话虽然硬气，到他这里却没有半分力度，“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