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月已经知道蒋泊舟要做什么，她也不是第一回陪他飙车，可碧云山她是第一次来，以前她问过，蒋泊舟也告诉过她，碧云山路险，好玩是好玩，但是他不想带她来，从来都没有提过。

蒋泊舟留着车没关火，远光灯亮着，他开门下车，梁月自然跟着。一出来，就看到那几个人前头，站着那人高高瘦瘦，正是闫家二少闫方迟，他身后那辆车，也还是蒋泊舟曾经从他手里嬴走又丢回去的那辆。

梁月心中咯噔一下，她终于明白蒋泊舟今天倒底是要来做什么，连忙走到蒋泊舟身后，将他身上外套的一角扯住，“蒋泊舟，别……”

蒋泊舟可没管，手将她的手指攥住放在手心，带着她直接走到闫方迟面前，“想清楚了？别等会儿输了又玩不起来，跟我背后耍花招。”

闫方迟眼神如刀，剜了梁月一转，“玩就玩。”

周围男女喧闹声乍起，蒋泊舟拉着梁月往车那边走回去，打开副驾驶车门，让她坐进去。他自己走回驾驶室，用力把车门拉上。

“蒋泊舟，别玩了吧，我没关……”

“没什么没关系。你没关系，这口气我咽下不去。”蒋泊舟伏身过来，把安全带扯过来给梁月扣好，又在卡扣上按了一下，“别怕，有我在。你想好等会儿吃关东煮，要点什么丸子就行。”

“蒋泊舟……”

蒋泊舟坐回去，安全带卡进卡扣里，啪嗒一声，如惊堂木落下，容不得半分反驳。

盘山公路脚底下，两辆车蓄势待发，中间的辣妹把手上红T恤一甩，梁月整个人都往座椅靠背上一撞。

车头与车头咬着往上撕扯，梁月扒着车门，连牙齿都跟着肩膀抖。蒋泊舟的车在内侧，梁月看不见那边的闫方迟，只能粗粗看见他跑车一角，看见两辆车的车头蹭着一样，你往前撞一寸，我又迎上去挤一分，谁也不肯让谁。

“别怕。”蒋泊舟直直看着前方，明明是惊心动魄，连空气中都仿佛充斥着飙升的肾上腺素，可他声音却平如水，对她说：“别怕。”

梁月下意识深呼吸，可这口气还没喘过来，下一刻却是五脏六腑跟着躯体被撞得一震。

闫方迟是谁？哪里是守着规矩来的人。车头一个偏移，直接把蒋泊舟的车挤偏，若不是他及时松了油门，此刻的副驾驶就直接跟山体辗了在一起。

“他妈的。”

蒋泊舟咒骂一声，由得闫方迟往前，将先机占领，挡住他的去路。左右两边都无法挤过去，只能跟在他后面。

梁月眼泪一瞬就涌了出来，眨眼之间眼前从模糊变清晰，却映出蒋泊舟那张脸。线条分明堪称凌冽，一双眼的眼神如同长了牙一样咬着前头，仿佛下一刻就能把眼前景色撕咬出血肉来。哪里还有平日里嬉笑怒骂的张扬少年气？只叫人从心底胆间生出寒意。

前方跑车急速转弯，要从极窄的弯道穿过。

梁月却看见蒋泊舟舌尖将薄唇一舔，嘴角勾勾，下一刻，蒋泊舟将油门一踩到底，直直往上冲了过去，驾驶室那侧的车头撞向跑车副驾驶的车门，硬生生把闫方迟的车铲到了护栏上。

金属摩擦声响彻山巅，蒋泊舟向右猛打方向盘，车身贴着山体挤过去，一路往上，再无阻碍。

山顶的九层高塔在眼前，蒋泊舟开车在广场转了一圈，车头掉了个方向，直对着山脚。

梁月已经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懵在副驾驶位上，直到蒋泊舟解了自己的安全带，伏身过来捧住她的脸，才勉勉强强把她的意识唤回来。蒋泊舟满手心都是梁月的泪，冷的泪在她冷的脸颊上滑下去，却被温热手掌心托住抹去。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在这里。”

梁月此刻连牙根都还是抖的，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音，“你疯了吗？”

蒋泊舟舔舔嘴唇，没回答，只伸手抽了两张面巾纸，把梁月脸上的眼泪擦掉。

“蒋泊舟你疯了吗？”梁月将问题重复，“你不要命的吗？”

外头车灯晃眼，是闫方迟终于爬了上来，后头还跟着看热闹的男男女女。梁月看见闫方迟下了车，他那车撞了两回，却尚且还算有个样子。可闫方迟那张脸却叫人看不下去，又黑又臭，没有一寸写着服气。

蒋泊舟推门要下车，外套一角又被梁月的手指揪住。

“在车上等我，好不好？”蒋泊舟捏住梁月的手揉，终于让她肯把他外套松开，“我等会儿就回来，没事的。”

蒋泊舟下了车，却没把车门关上。

闫方迟站在车头，刚刚好把蒋泊舟撞的那处凹陷挡住。满脸都写着恨和不甘，可在众人面前，再恼火，闫家二少都得信守承诺，摊开手掌，把车钥匙奉上。

蒋泊舟手没动，目光落在那车钥匙上，“就你他妈撞出来这破铜烂铁，还好意思跟我换车？你他妈要不要脸？”

撞了两回，闫方迟的车尚算过得去，倒是蒋泊舟开过来那辆，车头保险都往下掉。可蒋泊舟赢了就是赢了，他说破铜烂铁，就是破铜烂铁。

周遭隐隐传来窃笑，闫方迟脸色更黑，咬牙切齿：“你想怎样？”

蒋泊舟笑了，抬手从他手里拿过车钥匙，却没有把自己的车钥匙给过去，叫闫方迟的手扑了个空，“你不是看不起我的小跟屁虫吗？行啊，我问问我的小跟屁虫，看她愿意把你这车卖多少价钱。”

蒋泊舟说着就要回去，闫方迟终于忍不住撕破面具，“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不是仰仗着梁家，你能在彭城站……”

蒋泊舟反身就是一拳直接砸在闫方迟下颌骨上，揍得闫方迟一个趔趄，连脑袋都发白，嗡嗡作响。

后头看热闹的男男女女这下傻了，有几个跟闫方迟玩得好的当即上来说好话，拖着闫方迟往后挡。

蒋泊舟两三步上去把其他人推开，一手抓过闫方迟的衣领，抬手拍了拍他肿起来的脸颊，还给他时间等他清醒过来才开口。

“你也知道她是梁家人？那你还敢动她？”蒋泊舟松了手，一脚踹在闫方迟肚子上，冷眼瞧他，“我说过了，动我的人，我不止敢动你，我还敢弄死你。不信你试试。”

蒋泊舟低头看着手心里的车钥匙，抬手就把车钥匙往外一抛，车钥匙一个抛物线落入山林间，再也找不到踪迹。

“你，走回去。”

蒋泊舟嫌恶看了闫方迟一眼，转身走回车里，将门带上。

保险杠摇摇晃晃，蒋泊舟开车下山，如飞鸟投入密林，消失在山顶所有人的视线里头。

作者有话要说：注：歌词“拍下过，记住过，好过拥有。”——《沙龙》by陈奕迅，词by黄伟文，曲by陈奕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