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 你没事吧?”
两人把瑶瑶送到家里, 苏恒有些不放心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常长安。www.mengyuanshucheng.com
“没事……”一开口, 沙哑的嗓音, 像是被掐着喉咙的呜咽,两人俱是一怔。
苏恒担心的看着她, 欲言又止。
常长安清了清嗓子,转身往门外走:“我们快些走吧,慢了的话,我怕神医已经离开了。”
嗫嚅半响,眼见常长安已经跨出门口, 苏恒心下一横,一把扯住常长安的袖子:“你爹……现在不在衙门。”
常长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衙门昨天被沈宴带走的那个不是你爹, 大家传闻的神医也不是你爹, 而是……找人假扮的。”既然已经开口, 苏恒索性一口气说完,“是你爹让我来找你的。”
“我爹让你来找我?他知道我在这里?你见过我爹?”常长安一连三个疑问砸下来,满脸的难以置信。
苏恒垂目:“你爹是我三叔……”
“我爹除了我没有其他的亲人。”常长安心如擂鼓。
“我没骗你, 我来陈塘县就是三叔的授意。三叔没料到你会和沈宴一起来陈塘县, 一查之下才知道你去京城后竟然一直和沈宴在一起, 而且一直被他欺骗利用着。所以才让我来陈塘县试图引导你知道沈宴的真面目。”
常长安反应过来:“你故意带我去那家孪生兄弟的店?”
“嗯, 三叔让我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想办法让你知道沈宴就是顾寻。恰好那对孪生兄弟来了陈塘县,被三叔知道了沈宴做的那些事,便让他们配合着演一场戏。”
“我爹不是让你不要暴露身份吗?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
“三叔说, 你是个认死理的性子,怕你知道了真相会得罪沈宴。沈宴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到时怕你会在他手上出事。原本今天让你知道沈宴就是顾寻后,他会在客栈留书一封,让你先不要打草惊蛇,先假装不知道,将计就计,然后从他身上拿一样东西。但却没想到,你刚得知真相,沈宴便出现了,怕引起沈宴的怀疑,我当时根本不能拦你。现在你既然已经和沈宴撕破了脸,这些事情你必须该知道。沈宴一直以来利用你的目的不明,现在不是得罪他的时候。”
“我爹想从沈宴身上拿的东西是什么?”常长安一下抓住了这段话的重点。
“三叔没有告诉我。”苏恒的一双异瞳,有些躲闪。
“你说的这些全凭你一面之词,没有见到我爹,让我如何能相信?”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常长安有一种直觉,苏恒没有骗她。
苏恒转头看向屋子:“三叔……其实你一来陈塘县就已经见过了。”
常长安仔细回忆来陈塘县之后见到的人,突然,脑海中那位老人蹒跚的身影一闪而过。来不及细想,常长安几乎是立刻往客栈后院跑去,她记得,他是住在后院!
然而等她去了,打开后院房间的门,里面却空空如也。
常长安又立马出来将整个客栈前前后后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人。
“他去哪了?”常长安揪着苏恒的衣襟,“我爹呢,他去哪了?”
苏恒抓住常长安的手,拉着她往那间门锁坏了的房间走,一直走到床后,不知在哪里敲了几下,床后的一个小小的木板发出一声“咯噔”的声音。
苏恒沿着边缘用力一拉,木板便被打开,里面便出现了一间暗道,漆黑一片。苏恒原本想拉着常长安下去,常长安却看着暗道,停下脚步。
若是里面有危险,若这是苏恒骗她的……
常长安一咬牙,抬脚进去,即便如此,除了相信苏恒,她也没的选不是吗?
两人顺着暗道走了不知多久才渐渐有了光亮。
出了道口,常长安才发现,外间竟然是一片竹林,不远处就是一间木屋,两人走过去,木屋门前的木台上坐着一个人,背影纤瘦,披头散发背对着两人,时不时笑两声。
声音沙哑,辨不清男女。
似乎听到了后边的动静,那人扭头看了过来。
常长安瞬间停住了脚步。
她被掳走的地道里那个……不男不女的疯子!
她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也看到了常长安,原本呵呵笑着的脸,突然变的狰狞,瞪大眼睛,咬牙切齿冲着常长安嘶吼:“温如画!温如画!你竟然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回忆,那人突然双手狠狠的扯自己的头发,“不,你不是温如画,你的脸明明被我划烂了,不可能这么干净。你是姐姐,你是姐姐!”
那人突然往常长安的方向爬,脚上栓着的铁链当啷作响:“姐姐,我错了,我害死了师兄,我害死了师兄!你会原谅我的对吧?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你会原谅的!”
还没爬几步,铁链被绷紧,再也无法前进。那人还在拼命的往前爬。边爬边大笑着:“姐姐,你不原谅我也关系,反正你已经死了,我还好好活着呢,能陪着师兄的只有我,哈哈,只有我!”
苏恒见常长安突然停下以为她是吓到了,连忙将人揽到了身后:“不用怕,一个疯女人而已。”
常长安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女人,皱眉:“不是来找我爹吗,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三叔应该在房间里配药,我们过去找他。”
话语刚落,不知是不是常三听到了外间的响动,手中拿着一杆小秤,走了出来。
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满脸沟壑的老人面容。一眼看到常长安,条件反射想要往屋里躲。
常长安却眼疾脚快飞奔了过去,直接扑进常三的怀里。
“常老头,这些年你死哪里去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不给我,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担心你!”
常三看了一眼苏恒,立即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叹了口气,拍着常长安的背,低声安抚:“长安,这几年苦了你了,是爹不好,爹对不住你。”
常三也不禁红了眼眶。
即便不是亲爹,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早已经把常长安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从小到大,他虽然不常在家,但也却从未与常长安分开过这么久,天底下哪有爹不心疼自家闺女的。
虽然知道会有将军府帮忙护着,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但每每午夜梦回,他还是不由的会多想,担心她在京城遭受什么意外。
可是,他却分身乏术,无能为力,不能亲自照料她。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不能让常长安一直跟着自己过着躲躲藏藏隐姓埋名的生活。他需要把属于原本如画和长安的东西,一一讨回来。
这是他当初答应了师父的。
在常三怀里肆无忌惮的把这些时日的所有糟糕情绪都哭够了,发泄够了,常长安才肿着眼睛抬头认真看着常三问道:“常老头,你是不是瞒着我在做什么不好的事?”
常三给常长安揉着眼睛,没有说话。
“三年前你让我去京城,是不是……是不是就已经开始计划了?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告诉我好不好,爹,你知道的,我肯定不会添乱,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不想再一个人每天胡思乱想,就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就我一个人被闷在缸里,透不过气……”
“长安,爹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有些事情知道了的话,你会有危险。”
“爹,你错了,未知的东西才是最危险的,只有知道了真相,才能避开危险。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你们做的自认为对我好的事情,对我来说其实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在将军府,林将军对我很好,温姨对我更是好的没话说,可是,因为什么都不清楚,不明白。明明知道这些是很奇怪的事情,可我却无法去质问,因为受之有愧,因为知道他们确实都是为我好。这种感觉,这种心情,很累……”越说,声音越小,“爹,我不是歪脖子柳树下的那个傻子,我有心,我会思考,我做不到真真正正的什么都不在意。爹,你到底懂不懂。”
常长安几乎是哽咽着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
常三为难的看着常长安,将她散在额角的碎发轻轻挽在耳后,几年没见,她瘦了许多。
轻轻拉开两人的距离:“长安,苏恒既然把你带到了这里,应该也告诉了你我的身份,我是京城苏家人,并非你一直以为的那个在清源无所事事的常老头。不用我说,你是不是也差不多猜到了,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有些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你想知道就能承受的。”
常三弯下腰,直视着常长安的眼睛:“如此,你还想知道吗?”
常长安回视常三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坚定的点了点头:“我想知道所有!”
常三拍了拍常长安的肩膀,叹了口气,转身往屋子里面走。
“阿恒,把那个女人送去药房,给她喂药,先让她镇静下来。”
苏恒拿钥匙解开铁链上的锁,扯着铁链。把还在发疯冲常长安吼的女人拉去旁边的药房。
常长安跟着常三刚进屋里,外间女人的吼叫突然停了,常长安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那女人对她笑的诡异的脸。
莫名的想到了那天地道的场景。
常长安浑身一抖。
“别怕,她就是个疯女人而已。”常三把门关上,拉着常长安坐下。
一坐下,常长安便直接开口:“温如画是谁?”
跟温姨如出一辙的名字,常长安直觉这个女人不仅跟温姨有关,而且也跟自己有关。
“她是你母亲,我的师姐。”
乍一听到“母亲”这个词,不知为何,明明是自己从小时候就开始心心念念一直缠着常老头想要的关于母亲的消息。现在的常长安却一点都没有那时候那么迫切的激动和开心。
“她死了对麽?”刚才那个疯女人的话,她还记得。不仅死了,似乎还被毁了容。
“被那个疯女人下药害死的。”提到这些,常三眼神突然变的冰冷。
或许是从来没见过这位所谓的母亲,许晚晴也没有母亲,可以说从小到大常长安对母亲这个角色一直接触的不多,所以对她的遭遇,她除了是面对一个陌生人时的心疼,可怜以及同情唏嘘,其实并没有其他过多的感受。
但她知道,那个女人或许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但对常老头来说,却是自己最亲近的师姐。
“既然已经找到这个害死温……我娘的疯女人,为何……还要待在这里?”常长安知道事情绝对没有她想的这般简单。
“长安,你娘她不是普通人,若非她死了,大梁朝的皇后怎么会轮得到蒋秋若,是蒋秋若害死了她!”
皇后?那她爹……
常长安震惊之下,瞬间便想到了一个人:“皇上他……”
“是你身生父亲。”常三轻叹一声。
那个在营帐里高高在上,不怒自威呵斥他的帝王,那个在她梦里说要杀了他,却在大殿之上笑着问想不想待在沈宴身边的男人,竟然是她的……父亲?
常长安失神的望着常三。
比起那个从未见过面的母亲,记忆里见过的活生生的父亲,似乎更能牵动她的心绪。
常三几乎没有给常长安消化这些一件又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的机会。
将压在心底的所以秘密一股脑全都告诉了她。
常三原名苏堂,排行第三。
当时苏家还不是现在的皇商,苏堂痴迷医术,对经商不感兴趣。恰逢一直隐居山林的皇上的孪生弟弟神医荀修,为自己死去的妻子祈福,回到了京城,在太医院授学。
苏堂本就对荀修仰慕已久,托人进了学堂。
荀修最终在一众人中选出了天赋极为突出的苏堂、温如画为亲传弟子。
在太医院的日子一直是苏堂最快乐的时光。
直到,一名叫夏羽的女人出现。
夏羽是荀修死去的妻子的亲妹妹,妻子临死前不放心年纪小的妹妹,让荀修代为照顾,荀修下山的时候把夏羽一个人留在山上,打算安顿下来后再将其接到京城。
没想到夏羽亲自找了过来。
原本大家对这位小小年纪活泼开朗的师叔很是喜欢,也极为照顾。
可是有一天,夏羽突然开始针对温如画,说温如画长的像她姐姐,接近荀修肯定是为了勾引他。
碍于荀修的身份,宫里的人都对其很是尊敬,夏羽又是荀修的师妹,大家对她自然也不敢怠慢。
夏羽便仗着自己的身份,便经常撺掇后宫的妃子给温如画下绊子。
因着师父的颜面,温如画只能吃下闷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