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 小年, 你在哪儿？妈妈在找你啊？”

嘶哑的女声一直从浓雾中传来, 且越来越近, 乔怀思把小年一把抱起，送到门口, 想着希望小年的能发现这个杂货铺，把可怜的小年带回家。www.xiashucom.com

小年妈妈的喊声越来越近，近到就像站在浓雾对面直接喊一样，然而令他越发着急的是，那喊声又逐渐远离, 应该是看不到杂货店在哪。

正当乔怀思想开口喊人的时候，小年突然欢喜地开口：“妈妈, 妈妈, 小年在这里, 小年在这里……”

小年妈妈却像没听到似的，还在叫人，小年也很着急, 慌得又要哭了, 赶紧挣扎着下来, 然后跑了出去。这一回小年出去竟然没什么阻碍, 只几秒钟的功夫, 小年就不见了，外面的声音也不见了。

乔怀思看着白得让人眼晕的浓雾，忍不住眨眨发涩的眼睛。他伸出手去, 还是一样的坚实阻隔，他回头，看着小年坐过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变。

他不是在做梦，一切却仿佛在梦中，梦里的人来来去去，独自守着，甚至留有记忆的只有自己。

……

青苔斑斑的老旧小巷中，一个女人跪在地上，紧紧抱住了突然从后面跑出来的孩子，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

年轻女人身材高挑，却更显得她清瘦，一身浅蓝色打了各种颜色补丁的衣服在身上空荡荡地挂着，脚下的鞋已经露出了脚拇指，头发凌乱。

她的五官姣好，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面色却经受了不知多少的风霜，肩膀不知担上了多少不堪背负的重担，早早被磨得像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不过四五岁的小年也乖巧得不像话，一边哭着一边给饱经辛酸的妈妈擦眼泪，说着早已熟悉的话。

“妈妈不哭，小年乖，小年听话……”

“小年，小年，妈妈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妈妈不哭了，妈妈很开心……”

老旧阴暗的小巷中再没有第三个人，周青芽抱着小年又哭又笑，直到把这两天的恐慌和怒气全都变成眼泪，才擦干眼泪，好好地看了她的孩子，她最怕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受了苦。

只这一眼，让周青芽震惊又恐慌。她儿子身上竟穿着一套宝蓝色的新衣服，衣裤很合身也很漂亮，脚下的蓝白色球鞋也是新的，手上还抱着一个汽车模样的玩具。

周青芽还带着眼泪眼睛都不会动了，难道她大哥说的，竟然不是假话，他把小年送给了个好人家。原来她是完全不信的，可现在看来，那家人对小年很不错，有新衣服又有新玩具，比跟着她好得太多太多。

可是小年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舍不得他受苦，也不想把他送人，不然就不会把他养得怎么大。

“妈妈，小年有糖，给妈妈吃。”

小胳膊小腿的小年把汽车玩具塞到还在纠结的周青芽手里，然后从衣服的大兜里抓出了一把包着亮闪闪的塑料皮的糖果。

周青芽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摸着他和她像了七八成的脸，哑着嗓子问：“小年，我们已经没有家了，也没有饭吃了，小年……还要和妈妈在一起吗？”

“和妈妈一起，小年和妈妈一起。”

五岁的孩子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了，小年被这话吓到，哭喊着扑向周青芽怀里，生怕妈妈和舅舅一样把他丢掉。

“好，小年和妈妈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周青芽想，她真的是个很自私又任性的人。

六年前，她不顾家里的劝阻，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也过了一段还算幸福的日子。然而那个狠心的人真的像大人们说的一样，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此再无音讯，只留下她和小年孤儿寡母，受尽非议。

这三年，她拒绝了家里人所有为她好的打算，带着小年两个人生活，几乎是吃尽了人世间的苦楚，也只勉强能保持温饱。

现在，她因为自己的舍不得，又想要为小年拒绝过上好日子的机会，让他依旧跟着她过苦日子，她真是自私的人，是个自私的母亲。

别人都在她面前骂那个狠心的人，把他踩到泥地里，但只有她知道，她并不恨他入骨，毕竟他们在一起的真相并不和其他人所知的那样。

她只是怨，怨他一声不响地离开，怨他连自己的骨肉也舍得舍弃。

周青芽擦干眼泪，把小年抱了起来，向他刚才跑出来的门走去。她要把小年带走，也想要搞清楚，小年出现在这里的真相。

就在周青芽想敲门的时候，那扇略显奇怪的蓝色大门却自己开了，那一瞬间，一个全新的世界展现在她面前，整洁、明亮，于她来说，里面无疑像一个天堂。

待在妈妈的怀抱里，又回到自己待了两天的地方，安全感十足的小年兴奋地拍拍手，“叔叔在里面，叔叔有糖糖，小年想吃饭……”

“叔叔……对你很好吗？”

“叔叔给小年吃饭，给小年吃糖。”对于小小的小年来说，给他吃好吃的饭和糖果，不让他饿到冷到的人，大概就是对他好的人了。

“那我们一起谢谢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