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默去了和春宫。www.xiashucom.com

林充容听到宫女禀报的时候, 就有些心虚。不过她想着自己好歹是他的挂名养母，于是又镇定了些，出去见他。

出去就见他垂目站在那里，眉目长得极好, 透着清俊和贵气，神色却冷冷的。身形虽清瘦, 却很挺拔。

林充容坐下来, 若无其事地问：“十九殿下怎么来了？”一边坐下，还让人上茶。

燕默只是站着，直接说了一句：“充容娘娘昨天去了长凌宫。”

林充容顿时又心虚了，不过她强撑着说：“十九殿下好灵通的消息，我昨天去, 你今天就知道了。怎么，我不能去找长凌公主说说话吗？”

燕默语气冷下来：“您不该去找她说那些。”虽用了敬语，却没有半分敬意。

林充容顿时心里一跳, 又觉得他这句话有指责的意思, 又因为自己瞒着他去说这件事情而心虚，赶紧把宫女打发了下去。

这才扯出一个笑容道：“十九殿下眼看就要成年了, 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养母, 操心你的婚事名正言顺……”

他冷声打断她：“我说过了，不用充容娘娘费心。”

林充容很想拿出些威严来，但忍不住气弱：“我那侄女有什么不好的，长得貌美，性情温柔, 长凌公主都说好的……”

燕默眼神猛地一厉，目似寒星，冰冷地看着她。顿时林充容生生被看得闭嘴，再说不下去了。

此时林充容不由得想起了长凌公主，她不悦时，目光也是这般冷冷的。不知道他是不是跟在长凌公主身边长大的关系，他一双眼睛漆黑冰冷，也叫人不由得胆寒。除此之外，他身上也有一股迫人的气势，分明只是站在那里，就叫她不敢直视。

林充容知道这个十九皇子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在她手下讨生活的可怜皇子了。

燕默收回目光，声音透着警告：“不要再管我的婚事，也不要去跟她说。”说完，他转身离开。

林充容看着他离开的清瘦背影，刚才胆寒的感觉散去，继而是心中一股郁气，让她难受得慌。

燕默转而去了长凌宫。

这么多年他是来惯的，长凌宫的太监宫女都很熟悉他，知道公主看中他，没有敢怠慢的。比如此时守门的太监很快弯腰躬身请他进去。他却站在门口停顿了下，凝神在思索着什么。直到守门太监目光奇怪，他才踏了进去。

常令正在看信，见他来了便放下信件笑道：“小十九来了？”

他眉头更皱了一点，“不要叫我小十九。”

说完他发觉自己语气太冷硬，立刻看她脸色，缓和了声音补上一句：“我已经长大了。”

常令当然不会因为这个生气，事实上他说了好多次，是她自己叫习惯了。她就顺便跟他探讨这个问题：“不叫小十九的话，我要怎么叫你？总得有个称呼吧。”

他也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一边走到她身边，道：“唤我名字就可。”

常令倒是没有忘记他的名字，只是……燕默，音同湮没，实在不好。她道：“你好歹是皇子，我直接叫你大名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他垂眼看向她桌面，转开了话题：“谁的信件？”

常令道：“是秦王妃的，写信来说了些当地的风土人情，还从南方寄了稀奇古怪的东西过来。”

苏若云和殊娜就跟当初说的那样，时不时写信寄东西，当然没有刚开始那么频繁了。苏若云爱捣鼓东西，每次寄回来的除了当地特产，还有她自己弄的一些玩意儿。殊娜一开始也有，后来就少了。

燕默在她身边坐下。

她从箱子里拿了一个夏橙递给他，他接过去，却不剥，也不说话。

“怎么了，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不高兴吗？”常令就温声问。

“没事。”他垂下了眼睛，道。

常令摇摇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还能骗过我？”

他刚刚一来，她就发现不对了。虽然都是沉默不语，但她就是能看出他的情绪。就像他自小敏锐，能察觉到自己细微的神情变化。

这么说起来，她们还真如亲姐弟一般，心有灵犀似的。

见他还沉默，常令就问：“说说吧，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这才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闷：“你不必管林充容的话。”

常令知道他听说了昨天的事情了，倒也不奇怪他怎么知道的。她就趁这个机会问道：“你是什么想法？”

燕默就说道：“你不必替我相看女子。”

常令挑眉：“哦？”

他皱着眉说道：“我不喜欢她。”

常令：“？”

她纳闷地问：“她是谁？”

燕默：“……”

看他表情，常令自己反应过来，“哦，你说林充容的侄女。”她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我刚刚不是问你对林充容侄女的想法，是问你对将来有什么想法，要不要我帮你什么？”

燕默不自在的神色渐渐恢复过来，听见她的话，他一向聪明，稍微一想就明白她的意思，神色凝重了些，不由得又抬眼看她，目光一时说不上奇异还是震撼。

他知道她身怀绝技，绝非一般人，但是这话……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她的意思是，即便自己自己去争夺皇位，她也能帮助他么。

他心中不由得一沉，她越是神秘，越是强大，他就越是感到一种不安。

对上她一双云淡风轻中又似乎藏着几分温柔的明眸，他摇摇头，“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常令也松了一口气，“好吧。”她就猜到，以他内敛不爱出风头的性子，不会去争的。

她也不希望他去争，并非是不相信他，而是那样的路太苦太难，他要踏过尸山血海。她不希望他变成那样，她希望他简单一点，快乐一点。

燕默看着她侧脸白玉一般的肌肤，犹豫了下，还是试探着开口：“父皇最近身体不太好。”

常令一怔，想起康乾帝，微微皱眉，道：“可能是之前风寒还没好全，马球赛那天又吹了风，病情反复罢。”

他状似不经意，“皇姐最近没有去乾阳宫看望父皇？”

常令垂眸端起茶盏，笑道：“各宫娘娘、皇子、公主去得还不够多么，我就不去了，去多了反而影响父皇修养。”

燕默不动声色听着她的话，端详着她的脸色，眉间疑团又起。

不仅是父皇对她的态度变了，她对父皇的态度也变了。原本好似感情最深厚的亲生父女一般亲近，如今突然变生疏了，好似不是亲生了一般。

突然之间，燕默想起当初，她进宫成为公主是那样突然，父皇对她格外不同的态度，当初的传闻……

他正想得出神，常令却不想跟他说这个，转开了话题，又回到他的婚事上面：“你也快成年了，按照惯例，成年之后便要娶妃，你不考虑考虑这个事情么。”

他回神，闻言下意识地皱了眉，“没什么好考虑的。”

“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啊，怎么能不考虑呢？”常令忧心忡忡，“到时候父皇可能会随便给你指一个，你还不如自己选一个喜欢的，求了父皇赐婚。父皇不是欠你一个承诺么，正好可以用。”

他看着她，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不想娶妃。”

“胡闹。”常令一声轻斥，“男大当婚，你是宗室子弟，怎么能不娶妃呢，难道你要孤老终生么。”

他抿着唇沉默半晌，反问她：“那你呢？”

常令一愣：“什么？”

燕默看着她，淡淡地说：“女大当嫁。”

常令一时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劝他的话被他反过来说自己。

他神色认真道：“你可以不嫁，我为何不能不娶？”

常令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我发现你长大以后不乖了，尤其是最近，连皇姐都不叫了，跟皇姐说话也变得咄咄逼人了。唉，我白养你了。”

燕默：“……”

最后常令也只能打住话题，归结为这孩子到了叛逆期，不喜欢别人管他吧。她就反省了自己：“好吧，你若是不喜欢我管你的事情，我也就不管了。你自己留意就是。”

***

然而林充容那边，虽然被燕默亲自警告过，但还是不甘心，想着横竖她已经通知了家里，长凌公主也答应了见一面。万一长凌公主见了满意，往燕默跟前一说，他就松口了呢。

怀着这样的侥幸心里，林充容等侄女进宫来，就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务必好好表现，如果能让长凌公主满意，事情就成了大半了。

那小姑娘原本就出身小官，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第一次进宫就很紧张，被姑姑这样严肃叮嘱更紧张了。听说要去见那美名宣扬的长凌殿下，更是紧张地快要晕倒了。

林充容带着侄女来长凌宫。

常令跟燕默说过后，就知道他不会要的，不过既然答应过，只好见了一见。

一见人她就想叹气，这小姑娘长得倒是挺秀气的，只是也太娇怯紧张，一看就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怪不得小十九不喜欢，这样的岂不是委屈了他。常令于是跟她们说了两句话，就把他们打发了。

林充容察言观色，也明白这是不成了，失望地带着侄女回去，只能打消念头。

眨眼到了七月，正是暑热的时候。

不过昨夜一场大雨过后，早晨空气中还带着水汽，今天就凉爽了许多。让宫里苦夏的贵人都松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