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有余感觉神奇了，幸好他心里波动大表面还能维持住不动声色才没丢脸，走出胭脂铺，他还云里雾里：“那老掌柜傻的吗？”

“你才傻的！” 李云嫌弃他，路有余转不过弯：“可、可是咱们的本钱才多少？”

“手艺不是本钱啊，譬如嵌字豆糖那本钱贵吗，卖价那么高值钱在哪？点明糖里的字咋弄，谁都能做，可只要死死捂住配方不外流，这糖就是能受追捧能卖出高价。”李云训道：“你说嵌字豆糖值钱在哪儿？手艺！”

路有余总算想明白些，感叹道：“这胭脂也忒有赚头，咱一天能做好多盒胭脂，一年做几万盒胭脂足够的，那我们能赚到多少白银？”

“你能有那多花瓣做出那么多胭脂吗？”李云清醒道：“胭脂又不是吃食能够不愁卖，做出胭脂后能够卖得掉才能算赚到呀；如果那些胭脂铺不需要从外头进货，会买咱们的吗？卖不出去，做出胭脂也是白搭。”

她思量道：“咱们的下批胭脂不能运到这座县城得改去隔壁县，除咱们的县城外、商州府下的其他县城跑过圈或者府城也跑两趟，我估摸着今年就差不多了。

如果我们走运，也许真能卖出一万盒胭脂，那就能挣到二千多两白银，是比我辛辛苦苦做绣活挣得多。再算上将来卖秋果的银两，说不定今年咱们就能攒到一万两家底。”

“会的！”有个目标在眼前，路有余想想也觉得充满干劲。

首批胭脂卖出，他俩又在秦王山山脚下的田庄里酿好三千斤米酒，过完夏至再返家。

回村当天，李云去给隔壁家送篮水果再给伯母和堂妯娌各送两盒胭脂，顺便收到两个重磅消息：钱芬芳她怀胎了，曹荷香也揣上娃了。

秀才娘子理所应当顺理成章地劝这侄媳妇莫要总想着玩、也该考虑怀胎生娃等等等等；李云木着脸听，听过就告辞走掉回自己跨院，她觉得她彻底不想在村里走动了。

路有余要陪媳妇离去时被拉住，路书勤都有点心浮气躁：“你是出门陪媳妇散心游玩还是听到啥生子偏方要去求，咋能离村那么久，你故意的？”

“没呀，我为啥要故意避开？”路有余怪道：“咋了，你脸色不太好？”

“你娘曹氏被你爹休回曹家了！小妹及笄时你没在就算了，亲娘被休弃时你都没在家，你让有酈和天霖他们咋想你？”路书勤很怀疑：“自正月里你从县城回家以后，你和亲兄弟们说过话没？我咋看现在天霖和路来礼的关系都要比跟你亲近些。”

“是路有酈和路天霖率先无视我，难道要我用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路有余好笑。

“他俩是怪你不肯掏银两相救路来礼，就算我爹和二叔也是……唉！”这还让他咋算，长辈和晚辈的待遇肯定不能等同嘛，路书勤只能劝他：“可你现在和俩弟弟的关系都比去年你媳妇跟鲁氏闹僵时还糟糕啊，有余哥哥。

这都僵住小半年了，连两个妹妹也疏远你，路来礼和路来仪就更不用说，那不就成七兄妹中唯独你和兄弟姐妹们格格不入吗？这总不能一直这么僵着，你就服服软——”

“凭什么？”路有余打断道：“我自问没有对不住任何人，凭什么要我低头？！哪怕将来爹分家后我会与所有亲兄弟姐妹断绝来往也好过委屈自己去委曲求全。”

“你说的这是啥话，一家亲兄弟姐妹——”

“是我对不住他们吗？是我主动去疏远他们吗？”路有余再打断，冷笑道：“不是啊，你还反过来劝我去低头服软不觉得讽刺吗？还认为咱们是堂兄弟，你就别再多言。”

路书勤无奈：“可你想想你这么僵持下去会是啥后果？”

“我不在乎！”路有余嗤笑：“路有酈宽容大度，我做不到；我确实不拿路来礼当兄弟，他死掉都与我无关。倘若他们四个仅此认定我自私薄凉，自此不愿再与我往来，我亦无谓，你更无需再为此事替我操心，走了。”

“哎…”路书勤想再劝劝时这堂兄就已经走远，他真头疼。

路有余就没把这茬放在心上，继续投身做胭脂挣银两的大业当中，每日过得充实着呢，哪有闲情分心想那些糟心事，不知不觉一晃又已半月过去。

小暑这天清早，路有余拿斧头跑后山砍树，李云刚摘集花瓣要捣汁，跨院外的敲门声犹如叫魂似传来：“开门开门，死草你给叔叔开门，我知道你在家；想关着跨院门假装不在家，没门儿，赶紧给叔叔开门！”

李云把做胭脂的痕迹收拾好，面无表情地打开跨院门，看到不仅有这位堂叔还有位叔爷，把住院门不让进：“啥事？”

“大白天你关门做啥？”李守礼挑眼斜睨，李云呛声：“我关门就关门，关你屁事！”

“哼，当叔叔我会不知道吗？怕被大家叭叭你不能生呗，有本事你倒是怀啊。”李守礼幸灾乐祸被叔叔踹了脚，他把提着的药包塞侄女怀里，傲娇道：“这是本家给你找来的生子秘方，白送你的，不用给钱了。”

李云双眼发直地盯着被塞过来的药材，顿时惊恐到头皮发麻：“你咋让我觉得我不是成婚一年多没怀上而是十年多没怀过。”

“你要是十年都怀不上胎，你早被休掉了。”李守礼顺利碾压住破侄女，推开她往跨院里走，刚走几步就僵住尖叫：“死草，这里是你的跨院吗，你打量我会没见过你的跨院吗？你啥时候又偷偷背着大家改造过跨院了？”

五叔爷走到侄儿身侧，看假山桔树、竹墙月洞门、花架花圃、廊架绿萝、白纱秋千架，简直不要太漂亮；对比去年刚建成只铺青石板时全然是两种模样，这哪里像农村院落，甚至都不像镇上的小院，简直是座县城中的院落。

李守礼不死心得跑去跨院堂屋后瞧，迎面见到棵桂花树，桂花树下摆放着两只竹藤椅，桂花树往后往西都是花圃，斜对角是座凉棚；凉棚外还有往南延伸通向青石板路的曲折的围栏，凉棚围栏的西边竟然还有池塘？！

他异常不爽地坐到桂花树下藤椅里，憋闷道：“臭显摆啥呀，掏那么多银两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有啥用，还不如种菜能够有吃吃；你就说你弄这些又用掉多少银两，我看你去年卖凉粉和荔枝膏赚到的银两又花得差不多了！”

“你能不能有点眼力劲，咱们有仨人，这只有两张藤椅，我们站着看你大咧咧躺着吗？跟我去凉棚里！”李云喊他站起来走，李守礼郁闷，不甘心得找回场：“你男人呢，叔叔和叔爷亲自来了，他还躲在屋里像话吗？”

“在后山砍树。”

“没听说谁找他做木活，砍树做啥？”

“在镇外接到的活计。”李云用脚趾头想都猜到他要挑刺，李守礼不负侄女所望：“呦，他还晓得自己是个木匠，我看他娶你以后就没再接过木工活，天天靠吃软饭过。”

“你骂谁呢，不会说话给我滚。”李云懒得跟他吵，李守礼稍微有点气短因而脾气还行：“叔叔我说两句还说不得了？”

“你诚心找茬，让你滚又咋样？”

“哼！！”李守礼甩甩头坐在凉棚中的竹榻中，对着这座构架漂亮的凉棚点评番惹得堂侄女当真想赶他时才丢个白眼：“你知道今天都啥日子了吗？

今天都小暑咧，县城里已经有人家琢磨出凉粉的做法，最近县里凉粉卖得别提多红火，你还想要懒散到啥时候？再不收豌豆，你都收不到豌豆了。”

“没心情，今年不做供货买卖了。”李云懒懒散散地说，李守礼不可思议：“你不要挣银两啦？”

“你们不是都催着我快怀胎，做凉粉和荔枝膏能比得过我怀胎重要？”

好像有道理……李守礼气馁：“今年真不做凉粉和荔枝膏啊？”他去年挣到好多呢。

“去年都把我给累瘫了，今年我再累瘫个酷暑，啥时候能怀上娃呀？”李云突然发现这是个很好的挡箭牌哎。

这堂叔叔还是挺善良的，不会说‘也不差两三月’类似这种话，他摆摆手道：“好好好，你就赶紧怀胎，你嫁到路家都一年多了，村里的长舌妇都要说你不能生了。

亏得你那婆婆曹氏已经被休，要不然你试试看，你天天都没好日子过，你看看你男人前头那媳妇还是个病秧子呢，她一年内都能怀上两回，你那么活蹦乱跳的居然一年多都没怀上，你说你多丢人啊，你到底是哪里有毛病——”

“叔！”李云咬牙打断道：“别再叨叨叨好哇，再说我轰你啊！”

“行行行，”李守礼总结两句：“你就赶紧怀，省得咱老李家都跟着你丢人，叔叔我都要被人家嘲笑说‘哎你侄女是不是不能生啊？’”

李云捏捏拳头威胁他，李守礼冷哼声转过头，五叔爷接过茬叨叨句：“别嫌咱们唠叨，都是为你好，让你生娃还能害你吗？成婚后不想生娃、反倒想拉着丈夫陪你吃喝玩乐像样吗？你自己多多上心，咱也省得一天三遍得去念叨你。”

“知道了！”李云唉声叹气，这哪儿是一天三遍，被逮到就是一停不停地在念啊，一天让他们念上三百遍都行。

“还有件事，”五叔爷问：“你最近几天去镇上买过蜜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