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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选胖胖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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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好吧?」我相机对着毛毛狗,说:「笑一个!」

夏天还剩一大半,我们顺利拿到了驾照。

领到驾照后,毛毛狗北上,我则回家跟puma团聚。

我在十一岁的时候学会了梭哈、赌大老二、打架、偷东西、用刀子钉桌子,puma什么也没学会,还是只会整天吃肉,牙齿掉光光,只剩下一颗黄黄的臼齿。而且变得很老││老到后腿乏力,老到没办法好好尿尿。

「puma!走!」

我喊出这个强有力的「走」字,puma还是精神抖擞地坐好。

不过现在牵puma出去散步,它都走得很慢,跟以前像一枚炮弹冲出去的气势宛若两狗。它还是喜欢每隔几公尺就朝汽车轮胎上尿尿,但它不仅抬腿无力,连带射尿的力道也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滴、一滴、一滴地渗出来。

「没关系,你慢慢来,二哥哥不急。」我故意不看它,免得它觉得自卑。

puma没办法尽兴排尿,就算我很有耐心,puma也没有体力一直在外面逛大街,每次都累到趴在地上不想动,干脆让我抱回家……而puma根本没有尿完。

怎办?

苦于无法把握在外面散步的时间尿尿的puma,只好在家?无预警乱尿,这里尿一点,那里尿一点。到后来,puma连抬脚都没力气,尿尿的姿势跟母狗没两样。当然,双腿无力的它也没办法抱着我的小腿抽插了。

一开始我还会笑puma失去男子气概,但后来我发现puma在试图抱紧我的小腿时、不断失败的表情,我才惊觉puma真的越来越自卑。

晚上睡觉前,身为一颗不定时尿弹的puma还是用万分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当然照样抱它去楼上睡觉。这就是义气!

「puma,想尿就尿,不要憋着。」我摸摸搞不清楚状况还在呵呵笑的puma,说:「二哥哥就怕你尿不出来而已。真的喔,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

而puma在漫漫长夜里绝对不负我望,渗尿在我的床上、甚至枕头上,然后一脸「啊,谁叫我老了,整只都坏掉了」,害我内疚得想哭。

我的内疚并没有解决任何事,反而床单都是妈妈在洗,会让妈很干,我也会被骂,puma甚至会被强制禁止上我的床。但一把puma放在床下地板,它又会凄惨哀号,不断用仅剩的力气前扑,想构上我的床。

「没关系,我们一起保守秘密。」我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由于puma会彻夜不定时渗尿,所以我时醒时睡,一发现哪里湿掉,我就拿一叠卫生纸盖住吸收水分,然后继续睡,第二天再将一大堆黄黄的卫生纸拿去厕所马桶冲掉,免得被妈发现我的床早就被puma的尿攻陷。

但尿味是骗不了真正睡在床上的自己,每天晚上我都闻着尿臊味入眠,而狗就是这样,尿味越重,它就越觉得可以尿在同一个地方,于是puma尿得不亦乐乎。

「……」puma舔着我的鼻子,不像在道谢,比较接近撒娇。

「怎么办……你不能这样下去啊。」我很心疼。

大概有两星期我都过着很紧张、怕被妈发现床上到处都是尿渍的日子,所以中午醒来,棉被都是整个打开将床铺盖好,而不是折叠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可以在满床的尿上安然睡这么久,真是世界奇妙物语。这也是我第一次付出了接近母爱的爱。

puma渗尿渗得这么悲惨,最后当然送去给兽医看。

那一天印象深刻,puma全身疯狂发抖坐在冰冷的铁板上,尿又开始渗出。

「几岁了?」兽医皱眉。

「十一岁了。」我很替puma紧张。

「是尿道结石。」兽医猜测,要我抱puma去照张x光再拿给他判断。

我照做了,答案果然被头发灰白的兽医命中。

兽医说,结石的位置很深,所以他无法用最简单的器具掏出,只能走上动手术一途。

「这个要动手术,不过我这里没办法做,要去中兴大学的兽医系去排,那里才有比较好的气体麻醉。」兽医建议,接着解释一些动物诊所手术设备的缺乏问题。

「动手术……是怎样?」我竭力冷静,努力安抚剧烈颤动的puma。

我忘了兽医当时怎么跟我上课的,但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是,puma这么高龄的老狗,很可能就算手术成功,它也会因为麻醉的关系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怎么会醒不过来?」我几乎是乱问一通。

「只能说它太老了,麻醉的剂量不见得准,就算准,它也不见得醒得来,或是手术一半就死了。」兽医仔细解释。

其实这兽医人很好,他很清楚我正处于超级害怕的状态。

「不动手术的话会怎样?」我呼吸停止。

「会死掉啊。」兽医用最专业的口吻,自然而然说出这四个字。

「一定会死掉吗?」我很慌,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两脚发冷的感觉。

「百分之百一定会死,而且会死得很痛苦。」兽医也很遗憾。

是啊,尿不出来,一定很痛苦。

非要冒风险动手术不可,即使在昏迷中过世,也比憋尿爆炸死掉好太多。

回家的途中我好伤心,一直伸手安抚坐在摩托车脚踏垫上的puma。

「对不起,二哥哥真的好伤心。」我边哭边摸它的脖子。

「……」puma全身紧绷,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

回到家,我立刻打电话问当时在中兴大学念书的朋友要怎么去挂兽医系的诊,也跟全家人说了puma可能会因此丧命,要大家接受puma手术的风险与事实。

「没办法,还是得手术。」大哥在电话里也只能这么说。

「什么时候去动手术,要跟我说。」三三也很沮丧。

妈说,她来试试看。

「怎么试试看?」老实说我不大有信心。

「我们家是开药局的,如果是尿道结石,不一定要开刀。」妈淡淡地说。

就这样,妈将「人类吃的清肾结石的药」磨成粉,加一点牛奶还是什么的,每天用针筒灌进puma的嘴缝,之间佐以那帖曾经救过puma的奇妙综合感冒药水加强puma的体力。

妈说,puma很乖,都没挣扎,仿佛知道我妈即将救它似的。

最后puma活了下来,不仅畅快射尿,还会趾高气昂地抱着我的小腿猛干。

与其说是清结石的药发生了作用,在我心中,妈才是puma的仙丹。

而我,也终于摆脱了渍满尿液的枕头床单了。

被小说彻底占据的我其实是个死阿宅,我觉得自己冲一杯热拿铁,打层绵密细软的奶泡铺在咖啡上面,静静地待在采光很好的窗边连续写几个小时的小说,疲惫了,就去看电影、看漫画││这才是假日休息的王道。

要去玩,也是没问题啦,但说到规划,我就当机。

一直以来,毛毛狗都很喜欢到处去玩、到处去看。于是高美湿地抓螃蟹、平溪放天灯、大溪老街逛童玩、九份看月亮、三峡大阪根、酒桶山月光森林、溪边捉萤火虫……几乎每个小旅程都是在毛毛狗的精心研究下,我们才得以成行。

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一件事。

我异常沉溺在我热衷的事物,并以为全世界都跟我一样,对那些我觉得超级厉害、超猛、超爆炸的东西同样感到惊奇有趣,于是我拼命把我的世界推荐给毛毛狗,希望带给她冲击性的快乐,好看的漫画、精彩的电影、超好打发时间的电脑游戏。我以为这是因为我爱她,但其实是因为她很爱我。

││毛毛狗一直都很乐意尝试喜欢我喜欢的东西,比起来,我付出得少太多。

政府不晓得哪一根筋去想到,二○○二年的国庆日烟火,破例在台中港区施放。

台中港耶……而我竟然近在东海,逃都逃不掉。

「公公,我想去看烟火。」毛毛狗果然这么说。

「可车子一定很多耶。」我看向远方。

「不会那么多啦,新闻上说市政府规划了十大看烟火的景点啊,到时候人潮一定会分散开来。公公,拜托拜托,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好吧,其实我也蛮想看的,只是怕人太多,挤来挤去什么都看不到。」

七点的烟火,原本预定六点出发就可以了,但当天下午五点我走在东海夜市区就不大对劲,远远就感觉到中港路上有一股非常庞大的车潮。

「毛,我们提前出发吧。」我不安:「去看烟火的人好像很多。」

当机立断,我们骑着机车插进中港路,挤在一大堆乌烟瘴气中。

机车很多,汽车很多,接驳公车早早就出动,也很多。

「公公,你知道放烟火的地点在哪吗?」毛毛狗戴着口罩。

「不知道!」我大声说。

「我不是叫你从网路上印资料吗?」毛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气。

「放心啦,跟着车潮走就对了,这么多人一定都是去看烟火的啊。」

我还真的不晓得怎么走,完全就是顺应车潮,跟着废气最多的方向。

随着车阵越来越挤,毛跟我之间的交谈声也越来越兴奋。

我看着那些以时速五公里不到的速度前进的汽车,车窗内一张又一张面无人色的脸,忍不住挖苦他们说:「妳看,挤成这样,等到他们到会场的时候,烟火早就放完了。」

毛同意:「对啊,就算他们后悔不想看了,临时想掉头也没办法了。」

「所以我说开车真的不划算啦。这次的烟火,明显就是政府放给我们这些没钱买车的穷人看的。」

「唉呦,可是提早三个小时开车过去的话就好了啊。而且不用吸废气……」

「提早三个小时!在那里要干嘛啊!」

大概是接近会场了吧,车阵完全卡死,很多机车都不再前进,在完全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下,我们也将机车停在大广场边边,又跟着几千张茫然的脸孔走进了应该是烟火施放会场的地方。

刚刚是车挤车,现在是人挤人,超恐怖,就算有人突然被人潮挤到身体像扔进果汁机里爆炸开来,也丝毫不奇怪。

「我们真的走对了吗?」毛一直踮脚,想把前面看清楚。

「毛,再怎么样也有这么多人陪我们,怕啥啊。」我装作老神在在。

实际上吸了那么多废气才撑到这里,屁股都快烂掉了,如果看不到烟火我隔天一定要买烟火对着市政府办公室放。幸亏烟火大神听到了我的呼唤,毛跟我找到一个还没被很多人发现的高台,抢登了上去。

人声鼎沸,万头钻动,卖热狗卖奶茶卖烤香肠卖冬瓜茶卖臭豆腐的全都到齐。

「要尿尿吗?」我有点想尿。

「我怕一去就回不来了!」毛犹豫。

我看着表,时间快到了。

「那我们一起憋着吧,很辛苦要跟我说,ok。」我搂着胖胖软软的她。

七点,一道烟火冲上天际,将好几万人的脖子同时拉高了四十五度。

一声大爆炸,流焰四射,又是细碎如瀑的绵密爆炸声。

全场热烈鼓掌,为了烟火,也为了坚持挤进会场的自己。

「毛,这里的视野真不错。」我赞叹。

「对啊对啊!赚到了!」毛开心地拍手。

国庆日军队就不射飞弹了,今晚负责朝天空射烟火的单位是联勤兵工厂,每放一记大烟火,司令台便大声广播每个烟火的名字,例如「举国欢腾」「四海一家」「普天同庆」之类的吉祥话,老实说都是乱取。

咻~~~~~~烟火炸开,砰!

咻~~~~~~烟火炸开,砰!砰!

咻~~~~~~烟火炸开,砰!砰!砰!

我看着一旁毛毛狗的脸,她看起来好快乐。

烟火施放的时间远远比我们想像的要短,最后一记绚烂的烟火将整个天空照亮后,又恢复到无边无际的黑。所有人都怅然若失。

从台中港骑回东海,平常只要二十分钟,但那一晚我总共骑了两、三个小时。

沿途每一辆汽车都像是假的一样,几乎动弹不得。而三分之一的机车都被迫攻上了人行道赶进度,我也不例外。

「我看,今天晚上有看到烟火的人,应该有好几年都不想看烟火了吧。」我叹气,真想脱掉又闷又臭的口罩大力呼吸。

「怎么会……我觉得很好玩啊。」毛抱着我的双手,也越来越没力。

「是吗?人那么多。」

「人多才有节庆的感觉啊。」

「折腾那么久才到会场,又要花更久的时间撤退,重点是,看到烟火的时间才那么一眯眯……这个感觉,好像是人生的写照喔。」我有感而发。

看着前方没有尽头的大塞车,不晓得要熬到哪个路口才能稍稍纾解。

抱着我的那双胖胖的手,突然紧了。

「……」毛毛狗甜甜地说:「今天好累,但是好快乐喔。」

我回头,笑了,脱下了口罩。

她笑了,也脱下了口罩。

流水帐是最要命、最笨拙的写作方式。

但这个故事我只会写这么一次,这些都是我人生平凡无奇、却闪闪耀眼的时刻。我真的,很怕我有一天会渐渐忘掉这些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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