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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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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贰

宴会正兴时, 席间就乱了起来,觥筹交错,玉箸相碰。

丝弦悦耳, 舞步翩跹, 许些朝臣喝的面红耳赤,酒味兴浓。

声音也开始放肆嘹亮起来,

沈惊晚与顾卿柔坐在一起, 瞧着文时月一直没动静, 她对顾卿柔道:“我去瞧瞧月娘儿, 她好像兴致不高。”

顾卿柔眸光微敛,忽然像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有了片刻愕然与失魂落魄,而后木木的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却始终没有再抬起头, 直到沈惊晚远去, 缓缓的抬眼看向那方的身影,蓦地, 一记狠拳重重砸在自己膝盖上, 带着说不出的懊丧与愧疚。

她恐怕是疯了。

皇后宴会看的兴致缺缺,忽然冲宴下的陶昀问道:“你说沈家小二如何?”

陶昀正在喝酒,一听这话,酒水都没吞咽下去, 脑中风起云涌, 变化莫测。

将酒杯放在桌上后, 有些心虚的朝对面的谢彦辞瞧了一眼。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干笑一声,还在犹豫要找什么说辞推脱,若说谢小侯与沈氏女早有亲事?

不行不行, 要不就是自己早有心仪之人?

正满腹心事的想着,却被身边人接了话。

只听六皇子陶兴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沈家二姑娘听说原先与谢家小侯订的娃娃亲。”

天子正在看歌舞,听闻此言,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瞧了谢彦辞一眼,旋即收回视线:“你也说了,是原先。”

皇后故作惊讶道:“我竟然丝毫不知。”

天子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也是常事,他们臣子家中小子丫头的婚事,哪轮的着我们知道,寡人倒是前些日子听说的。”

又看向六皇子睨了一眼:“小孩子年轻不懂事,这种乱点鸳鸯谱的事多的很,那小丫头脾气好,爱笑,同谢家小侯好像也不像相熟的模样。”

六皇子还要说什么,却被五皇子不动声色的扯了扯袖子,这种明面上的时候,越同天子犟,越落不到好。

燕君安坐的不远,与谢彦辞临着,他微微一笑,看向身旁空了一个席位的谢彦辞脸色铁青,淡声问道:“谢小侯听到了?”

谢彦辞冷脸扫了眼燕君安:“听到又如何?”

“谢小侯不担心?”

谢彦辞挺直了腰背,同燕君安默不作声的彼此探视,斡旋,须臾片刻,他忽然哧了一声道:“那就不劳先生费心,自顾不暇还来管我,是不是手太宽了些?”

燕君安举起酒杯,看向谢彦辞的狐目,笑的很是高深莫测:“不,只是我来同谢小侯知会一声,我打算去国公府提亲。”

咔嚓一声,酒盏发出一声脆响,竟生生的在谢彦辞手中裂开。

谢彦辞额头青筋皱起,却仍端着良好的教养,眼神中露出的略一慌乱却暴露了他,他皱眉冷眼看向燕君安:“提亲?”

这次连同燕君安表面的客套都没了。

燕君安笑着扬了扬眉,低声道:“谢小侯不要生气,早些时候我记得我问过你,那时候谢小侯可是矢口否认得很快。”

是的,提亲,若是不提亲,他心里不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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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惊晚自然不知道,这头不少人都在打她的主意。

而她如同笼中鸟雀。

若是她知道,她今天是决然不会来赴这场鸿门宴的,便是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宫里还能派人来查验不成?

此刻的她正并手坐在文时月一旁,小心的看向文时月,问道:“月娘儿,你怎么了?突然不开心了?”

文时月将头压在桌上,看着沈惊晚美好的面庞,低低道:“可能是天热的吧?”

她总不好说,是因为沈延远与顾卿柔二人说话,叫她酸的吧?如若不然,多小家子气。

她伸手摸了摸文时月的脸颊,是有点热。

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句:“恭喜你啊,沈二姑娘。”

沈惊晚一愣,看向来人,正是孟舒,眼中带笑的看向她。

沈惊晚面色一凛,看着她,也不回应。

孟舒啧了一声:“卫国公真是有个好女儿,庶出草草嫁去京郊,嫡出却不一样,光耀门楣,将要入这宫墙,真是好大的喜事。”

她一面说沈惊晚,还不忘牵扯上沈惊月,存心要恶心沈惊晚。

沈惊晚抬眼看了孟舒一样,张口想要否认,忽的心下一动,笑道:“谢过孟姑娘,至于能不能入这宫墙,就不劳孟姑娘费心,总比你苦心孤诣的想要嫁进去安陵候府,人却瞧也不瞧你得好,是吧?女儿家的脸面最重要。”

“你!”孟舒脸色是变了又变,指着沈惊晚,半晌没吐出一个字。

原以为上回那事能折了她,没想到,倒是替她除了眼中钉肉中刺。

捏着拳头,同沈惊晚对视了好半晌,脸颊被憋的通红,许是注意到周围探视的目光,她忽然笑了一下。

微微弯腰,再看向沈惊晚时,眼里一片寒光,冷笑道:“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只希望那时候,沈二姑娘可千万要撑住。”

沈惊晚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不在乎,我这个人惯会的就是以牙还牙,孟姑娘不信,尽管一试。”

孟舒在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中愤愤离开。

文时月惊的目瞪口呆,缓缓的拍起了巴掌:“厉害啊。”

沈惊晚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伸手掐她的脸颊,两个人闹成一团,头上的花环却顺着后仰的姿势掉了下去。

“别闹别闹,掉了。”

沈惊晚急忙止住文时月的动作,笑着转过身子要去捡地上的花环。

“给。”

一双洁白修长的指骨带着花环送到了她的视线前方。

甲缘透着微粉,指甲上的月牙印一瞧便知是养尊处优之人。

“谢... ...”两个字还没吐完,沈惊晚忽然顿住了,后面的一个音如何也发不出来。

谢彦辞着一身深色袍子,头发以玉冠相束,浓眉大眼,狐目狭长,鼻梁挺翘,目光定定地瞧着她。

纤长的睫毛如同扇羽,遮住小半黑漆漆的眼仁,濯濯涟涟,皎皎如月。

他微微勾起唇角,想要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清冷疏离,多一些人味儿。

这是贺游曾经说的,贺游说他不笑时,看上去太没人味儿。

后来他也学着对着铜镜中,满目冰冷的男人笑。

就那么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笑起来,看上去,竟然滑稽的可怜。

他是真的开心不起来,笑的时候恐怕比哭还要吓人。

可是看到沈惊晚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有些开心,心里莫名有些难以言喻的雀跃,好像关不住的鸟儿在冲撞心窝处的牢笼,并不疼。

原先那么难学会发自内心的笑,霎时好像无师自通,用的纯熟。

他在努力的,朝眼前的少女,展示自己过于难得的温柔。

沈惊晚的手浮在半空中,她没前进一分,谢彦辞也不敢贸然送到她手里。

两个人就那么僵持不下。

沈惊晚觉得自己被谢彦辞的眼神盯着,快要喘不出气了。

她自然不会相信桀骜不驯的谢小侯突然改变心意,爱她爱的不能自拔。

可是那眼神中那么深,那么沉的感情又是什么?压的她,不想去看。

文时月见两人皆是沉默,伸手取走谢彦辞手里的花环,替沈惊晚道了谢。

谢彦辞莫名觉得嘲弄,气息从嗓子中溢出,兜兜转转旋于人耳蜗处,格外悲凉。

他道:“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呢?

他很想同沈小二说一句话,一句若是强求,那半句,也是好的。

只是看到小姑娘就那么安然无恙的坐在那里,他再想祈求多一点,未免过于贪婪。

沈惊晚绞着袖子,桌下的手攥的发颤。

谢彦辞脑子中是燕君安那句挥之不去的:“我打算去国公府提亲。”

他看着沈惊晚微微偏过去不肯同他对视的眼睛,嗓子发哑,千万句呼之欲出的话。

默了片刻,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叮嘱了句:“放好,不要再掉了。”

沈惊晚垂着头嗯了一声。

谢彦辞从她面前侧身而过时,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上。

鸿沟难越。

文时月将花环准备戴到沈惊晚头上时,沈惊晚伸手拦住,心情没来由的有些低落,她道:“不戴了。”

文时月点点头,看着黄桷兰道:“编的还挺好看,你家银朱手挺巧。”

她看着那花环,默不作声,也没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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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小月儿还会编花环?”贺游不知从什么地方过来,手里有一搭没一搭抛着一个五色珠子。

瞧见沈惊晚微微正色两分,笑道:“沈姑娘。”

沈惊晚朝他点点头,冲文时月道:“我先去走走。”

文时月见她有些心猿意马的样子,点点头,道:“你找个宫人引路,别乱跑,一会儿我去找你。”

沈惊晚点点头,就站起身子,出了席间。

一路上引路的小宫人无不殷勤的冲沈惊晚介绍宫中一景一物。

六皇子余光中瞧见沈惊晚离了席,忽然有了主意,打了个酒嗝伸手摁着五皇子的肩膀道:“醉了醉了,我去醒醒酒。”

五皇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你们伺候好老六。”

宫人得令,掺着六皇子也就下了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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