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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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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3日星期三上午8时30分

肖恩眼睛一睁开已经8点半,他马上惊醒过来。www.mengyuanshucheng.com他抓起手表仔细校对一下时间,暗暗责备自己睡过了头。他原来打算今天一早就去实验室。如果要把珍妮特提出的计划付诸实施,他必须加倍努力。

他穿上平脚短裤,沿着阳台走去,轻轻敲了珍妮特房间的滑门。她的窗帘还没拉开。他重重敲了两下,她那张睡眼惺忪的脸才从玻璃滑门后闪现出来。

“想我吗?”珍妮特拉开滑门时肖恩跟她开玩笑。

“几点啦?”珍妮特问。室外的亮光使她睁不开眼睛。

“快9点了,”肖恩说。“我一刻钟以后就走。坐我的车去吗?”“我还是自己开车去好,”珍妮特说。“我还得去找住房。他们只答应我在这儿住几个晚上。”

“那么今天下午见,”肖恩说着要回自己房间去。

“肖恩!”珍妮特高声叫他。

肖恩转过头去。

“祝你好运!”珍妮特说。

“也祝你好运!”肖恩说。

肖恩匆忙穿好衣服,就驾车去福布斯中心,把车直接停在研究大楼前。

他走进大门时刚过9点半。罗伯特·哈里斯警觉地挺直身子。他正在向门口值班的警卫交代任务。他的脸部表情处于怒容满面和阴阳怪气之间。显而易见,此人的心情永远不佳。

“你是按银行上班的时间吗?”哈里斯一开口就带有挑衅的口吻。

“我最喜欢的海军陆战队员,”肖恩说。“你是成功地保护了梅森太太,还是她穷极无聊只好带你上幸运夫人号去转一圈?”罗伯特·哈里斯怒气冲冲地看着肖恩在旋转栅门前向值班警卫出示身份证。哈里斯一时语塞,找不到合适的话予以反驳。警卫让肖恩通过了栅门。

肖恩不知怎样开始这一天的工作,先乘电梯到克莱尔在七楼的办公室。

由于昨天分手时的尴尬场面,他并不急于同她见面。但是他想解释一下,消除误会。

克莱尔同她上司合用一个办公室,两张办公桌贴对面放着。肖恩走进办公室,看到只有克莱尔一个人在。“早上好!”肖恩乐呵呵地说。

克莱尔从桌子上抬起头来。“我相信你昨天一定睡得很美,”她冷嘲热讽地说。

“我为昨天晚上的事向你道歉,”肖恩主动说。“我知道大家都很尴尬,很不愉快。我很抱歉昨天晚上搞得不欢而散。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一点儿不知道珍妮特会来。”“我相信你的话,”克莱尔冷冰冰地说。

“请别这样,”肖恩哀求她。“千万别冷落我。你是这里少数几个待我好的人。

我向你道歉。还能做些什么呢?”“你说得有理,”克莱尔说,态度终于软化下来。

“昨晚的事就算过去了。今天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想我得同利维大夫面谈一次,”肖恩说。“你能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她吗?”“利用无线寻呼机,”克莱尔说。“所有专业人员都配备一只bb机。你也应该去领一个。”她拿起电话请总机接线员寻呼利维大夫。

克莱尔刚来得及问肖恩介绍去哪个部门领bb机,电话铃就响了。一个行政秘书在电话里告诉克莱尔利维大夫在她自己办公室里。

利维大夫的办公室离开克莱尔的办公室只有几步路远。两分钟以后,肖恩就找到利维大夫的办公室。敲门时,肖恩暗暗思忖不知今天会受到怎样的接待。肖恩听到利维大夫“请进”的声音时,叮嘱自己一定要注意礼貌,不管利维大夫的态度如何。

利维大夫的办公室是中心中唯一具有学术气氛的办公室。到处散放着期刊和书籍,有一台双筒显微镜,分门别类的显微镜用玻璃片,显微照片,彩色幻灯片,锥形烧瓶,培养皿,组织培养试管,还有试验室记录簿。

“多好的天气,”肖恩说,希望今天的气氛比昨天好。

“当我听到你在楼上时,我已通知马克·哈尔彭来,”利维大夫说,不理睬肖恩轻松的开场白。“他是我们的实验室主任,也是目前仅有的实验室技师。他会帮助你熟悉这里的实验室工作。他还会订购那些你需要,而我们没有的试剂和其他实验用品,当然我们的贮藏还是很丰富的。不过每一笔请购单都要经过我批准。”她从桌子上把一个小瓶推给肖恩。“这就是糖蛋白。我告诉你不准把它带出这幢大楼,我相信你是能够理解的。我昨天的话还是算数的:只许做分配给你的工作。这项工作已够你忙的啦。祝你走运,我希望你像梅森大夫所相信的那样听话。”“如果我们的态度都友好一些,大家不是都会舒服一些吗?”肖恩问。

他伸手拿起那个小瓶。

利维大夫把额前几绺散乱的黑发推开。“我欣赏你的直率,”她稍微停顿一下后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将取决于你的表现。如果你工作努力,我们的关系会相处得好的。”就在这时,马克·哈尔彭走进了办公室。在利维大夫介绍他和肖恩相互认识时,肖恩打量着他,猜想他大概30岁左右。他比肖恩高一些,穿着上一丝不苟。他在西服外面套着一件一尘不染的白色工作服,他看上去与其说像一个实验室技师,不如说像一个在百货公司化妆品柜台推销商品的售货员。

接下去半个小时,马克帮助肖恩在五楼空旷的大实验室里安顿下来,作好开始工作的准备。等马克离开时,肖恩对自己的工作环境已相当满意,美中不足的是,他不是在搞自己感兴趣的工作。

肖恩拿起利维大夫给他的小瓶,拧开盖子,看到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他闻了一下,没有气味。他把凳子移近工作台,开始他的工作。在专心致志工作了一个小时以后,肖恩从眼角里隐约看到什么东西在动。他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空荡荡的地板一直延伸到通向楼梯井的门。肖恩停下他的工作。他听到的唯一声音是冰箱压缩机的嗡嗡声。他怀疑是否是不习惯的清静孤寂使他产生了幻觉。

肖恩坐在房间的中央,他把手中的试管放下,从实验室一头走向另一头,检查了每一个走道。他越检查越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看到什么东西。他走到通向楼梯井的门,用力把门拉开,一步跨出门去,想检查一下楼梯上下。他实际上并没预料会看到什么东西,所以当他开门出去的突然性动作使他面对一个潜伏在门外的人时,他确实吓得气也喘不过来。

肖恩很快就认出站在他面前的是日本人弘熙,对方也吓得六神无主。肖恩还记得在昨天参观时克莱尔向他介绍过这个人。

“很对不起,”弘熙的笑容并不能掩盖他的紧张心情。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什么,”肖恩说。“这是我的错。我本来应该先看一看窗外才开门。”

“不,不,是我的错,”弘熙坚持地说。

“真的是我的错,”肖恩说。“我想不必再争论下去啦。”“是我的错,”弘熙还坚持说。

“你刚才是要进来吗?”肖恩问他,手指着实验室。

“不是的,”弘熙说。他脸上绽开了笑容。“我回去工作啦。”可是他并没有动。

“你在研究什么?”肖恩问,纯粹为了不出现冷场。

“肺癌,”弘熙说。“多谢了。”“谢谢你,”肖恩条件反射似地说。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要感谢这个日本人的。

弘熙告别时又深深鞠了几躬,才从楼梯走上去。

肖恩耸了耸肩,走回到实验室工作台去。他不知道刚才眼角中看到的是否是弘熙。如果从楼梯井门的小玻璃窗里往里窥视的确是弘熙的话,那么他在那里已好长时间了。肖恩对于弘熙的动机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他已难以集中注意力。肖恩干脆到地下室去找罗杰·卡尔韦特。同这个驼背人讲话肖恩感到很不自在,因为他看不到对方的脸。然而,卡尔韦特先生熟练地挑选出一组合适的老鼠让肖恩做试验。肖恩把糖蛋白溶液注射进老鼠体内,以便取得抗体反应。肖恩并不指望这种常规试验会有什么成果,因为福布斯中心的研究人员肯定也做过这类试验。但是不管怎样,他决定在使用他的“秘密武器”以前先从常规方法试起。

他回到电梯内刚要按五楼的按钮时,他突然改变主意按下了六楼的按钮。他怎么也不能想象,他这个人竟然会感到孤独。在福布斯中心工作无疑使他感到很不舒服,这倒不仅仅是因为有一群不友好的人,还因为人不够多,这么大的地方显得太空旷,太干净,太井井有条。肖恩已习惯于以前工作环境中那种学术上同事之间合作的气氛。现在他感到迫切需要一些人际交流,所以他到六楼去。

肖恩碰到的第一个人是戴维·洛温斯坦。这个神情严肃的瘦个子正弯身观察实验工作台上的组织培养试管。肖恩走到他左边,向他问好。

“有何贵干?”戴维说,抬头看了一眼。

“进展如何?”肖恩问。他自我介绍了名字,怕戴维早已把它忘了。

“情况像预计的那样,”戴维说。

“你在搞什么研究?”肖恩问。

“黑素瘤,”戴维回答说。

“噢,”肖恩说。

好像没有什么话好讲,肖恩就走开了。他注意到弘熙暗暗看着他,但是刚才同他在楼梯井不期而遇,肖恩不想再见他。因此肖恩就走到阿诺德·哈珀那里,阿诺德正在隔离罩下繁忙工作。肖恩看得出他在做细菌重组工作。

同阿诺德交谈的努力不见得比刚才同戴维·洛温斯坦更成功。肖恩仅仅从他口中了解到他在研究结肠癌。尽管肖恩做实验用的糖蛋白来自他这里,但是他对这个话题一点不感兴趣。

肖恩又漫步来到通向极限控制实验室的玻璃腰门,上面赫然写着“非请莫入”。

像昨天一样,他拱起手掌罩着眼睛朝门里张望。像昨天一样,他只能看到走廊两旁的门。他从肩上朝后扫视了一遍,确定没人时,就把门拉开,闪身跨了进去。门又自动关上了。实验室这一部分是负压,所以门打开后空气不会朝外流动。

好一会儿肖恩就那么站在门里面,兴奋得心脏跳得飞快。这时的心情就像孩童时同吉米和布雷迪一起去撬窃时的感觉一样。他们那时候常常光顾北边的富人区,但是他们并不偷贵重物品,只偷电视机之类的东西。他们销赃时从没遇到麻烦。据说收购赃物的人把赚的钱寄给爱尔兰共和军,但是肖恩从来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钱到了爱尔兰。

没有人站出来阻止他进入“非请莫入”的区域,肖恩就大胆行动了。这个地方一点也不像一个极限控制实验室。第一个房间只有光秃秃的工作台,什么仪器也没有。肖恩检查了工作台的台面,上面的痕迹告诉他曾经有人使用过这个工作台,但并不频繁。

肖恩弯下身子,拉开一个橱门,往里巡视一遍。里面有些没有倒干净的试剂瓶和一些玻璃器皿,有的已经破碎。

“站住别动!”肖恩听到喊声一个急转身,站了起来。

原来是罗伯特·哈里斯挡在门道上,两手放在屁股上,两脚成八字分开。他的胖脸气得通红。额上沁出一颗颗晶莹的汗珠。“你不识字吗,哈佛大学生先生?”哈里斯咆哮如雷地说。

“我想不值得为了一间空实验室生这么大的气,”肖恩说。

“这里是禁区,”哈里斯说。

“我们又不是在军队里,”肖恩说。

哈里斯气势汹汹地向他逼近。哈里斯想凭借身高和体重的优势来吓倒肖恩。但是肖恩没有退却。他只是全身紧张起来,作好迎战的准备。如果哈里斯敢动他一根汗毛,他就会利用少年时从街头获得的经验,朝对方要害部位反击,并且毫不手软。但是肖恩相当肯定,哈里斯不会动手的。

“你真是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哈里斯说。“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会惹麻烦。”

“真奇怪!我对你也是这样认为的,”肖恩说。

“我警告过你不要惹我,小家伙,”哈里斯说。他进一步逼近肖恩,离肖恩的脸只有几英寸了。

“你鼻子上面有两个黑头粉刺,”肖恩说。“如果你还不知道的话,我来告诉你。”哈里斯狠狠地朝肖恩瞪着眼,但是他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脸涨得更红了。

“我认为你现在太激动了,”肖恩说。

“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哈里斯追问道。

“纯粹出于好奇,”肖恩说。“我听说这是极限控制实验室,所以我想看一看。”

“我要你在两秒钟内离开这儿,”哈里斯说。他朝后退一步,手指着门。

肖恩走到走廊里。“我还想看看其他房间,”他说。“我们一起转一圈,怎么样?”“滚出去!”哈里斯厉声大叫,用手指着玻璃门。

珍妮特定于11时去见护理部主任玛格丽特·里士满。她利用肖恩把她叫醒到出发的这段时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淋浴,剃了腿上的毛,吹干了头发,还熨平了要穿的衣服。尽管她知道她在福布斯医院的职业不会有问题,但是像这种同头头的面谈仍然使她十分紧张。此外,她还担心肖恩是否还会改变主意,一定要回波士顿去。总之她有一切理由感到焦虑,她真的不知道以后几天会发生什么。

玛格丽特·里士满并非珍妮特想象中的那样。珍妮特在电话里听到她声音后以为她是个娇弱的小个子女人。谁知道眼前的她却是个强壮并且相当严厉的人。不过她仍然相当热情,办事干脆利落,给珍妮特的印象是她真诚欢迎珍妮特到福布斯医院来工作。她甚至让珍妮特挑选白班还是夜班,珍妮特高兴地挑了白班。原来她以为一来肯定会安排她做夜班,而她最讨厌夜班。

“你提到喜欢做楼面护士,”里士满女士看了书面材料后说。

“是的,”珍妮特说。“楼面护士使我有机会接触病人,我认为这样工作最有意义。”“四楼白班有个空位子,”里士满女士说。

“那很好,”珍妮特高兴地说。

“你想从哪一天开始工作?”里士满女士问。

“明天,”珍妮特说。她本来希望有几天空闲时间让她找房子和安排新生活。

但是她现在迫切需要马上投入成神经管细胞瘤项目。

“我想今天下午去附近找间房子,”珍妮特补充说。

“我认为你最好不要找附近的房子,”里士满女士说。“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住到海滩去。那个地区已经过改造。要么那里,要么椰树林。”“我会听你的忠告,”珍妮特说。她估计面谈已结束,就站了起来。

“我带你很快参观一下医院,你看好吗?”里士满女士问。

“太好了,”珍妮特说。

里士满女士先带她去见医院的行政总管丹·塞莱伯格。可是他不在办公室。她就领珍妮特到一层楼去看门诊部、医院大礼堂和餐厅。

珍妮特在二楼看到了重点护理组、手术室、化验室、放射科和医疗资料室。然后,她们到四楼去。

珍妮特对医院的印象很好。医院看上去明亮,很现代化,医护人员充足,这后一点对护士来说尤为重要。她原来对这儿都是癌症病人心里还有些害怕。但是看到这样良好的环境,看到各种不同种类的癌症病人,有的已老态龙钟,有的已病入膏盲,但其他许多人看上去都很正常。总之,她看到的这一切坚定了她的信心:福布斯医院绝对是个理想的工作地方。当然,福布斯医院在许多地方都同波士顿纪念医院类似,但是看上去更新,更明亮。

四楼和其他几个病房楼面的布局完全一样。中间走廊两边都是单人病房。护士室在楼面中间电梯附近,构成一个很大的u型柜台。后面是一个杂用间和一个两截门的药柜。护士室对面是病人休息室。电梯对面是勤杂工贮藏室,里面有一个洗脏东西的水池。楼梯在中央大厅的两端。

里士满女士陪珍妮特参观完后就把她交给日班护士长马乔里·辛格尔顿。珍妮特一接触马乔里就喜欢上了她。她是个身材矮小的红发女郎,鼻梁上依稀可见零星雀斑。她是个闲不住的人,整天乐呵呵的。珍妮特还认识了不少其他同事,但是名字实在太多,她一下子也记不住。除了里士满女士和马乔里,她只记住了病房秘书蒂姆·卡岑伯格的名字。他是个金发美男子,看上去不像病房秘书,却更像在海滨旅游胜地浪荡的花花公子。他告诉珍妮特,由于觉得自己的哲学学位没有实用价值,他正在夜校进修。

“我们真的很高兴,你能来这里工作,”马乔里在处理了一个急诊病人后回到护士办公室时对珍妮特说。“波士顿纪念医院的损失使我们得益。”“我也很高兴来这里工作,”珍妮特说。

“自从发生了希拉·阿诺德的悲剧以来,我们的人手一直不足,”马乔里说。

“出了什么事?”“那个可怜的女人在家中被强xx后枪杀,”马乔里说。“而她的家就在离我们医院不远的地方。”“太可怕了,”珍妮特说。她不知道这是否就是里士满女士告诫她不要在附近找房子的原因。

“目前我们正好有几个从波士顿纪念医院转过来的病人,”马乔里说。

“你想见见他们吗?”“当然想,”珍妮特说。

马乔里一跃而起。珍妮特几乎要连走带跑才能跟上她的步伐。她们一起走进西边的一间病房。

“海伦,”马乔里走到病床边低声叫唤。“波士顿医院有人来看你。”海伦睁开了眼睛,那双晶莹发光的绿眼睛同苍白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我们这儿来了个新护士,”马乔里说。她马上把珍妮特介绍给海伦。

海伦·卡伯特这个熟悉的名字一下子给珍妮特留下深刻印象。在波士顿纪念医院时,她曾暗暗吃过海伦的醋。不过她也很高兴海伦已转到福布斯中心来,这无疑有助于把肖恩留在佛罗里达。

珍妮特同海伦作了简短交谈后,与马乔里一起退出病房。

“可怜的病,”马乔里说。“这么可爱的姑娘。她定于今天作活组织检查。我希望这里的治疗对她有效。”“但是我听说你们在治疗她患的这种肿瘤方面已取得百分之百缓解的疗效,”珍妮特说。“为什么对她不一定有效?”马乔里停住脚步,朝珍妮特看了一眼。“你真不简单,”她说。“你不仅了解我们在治疗成神经管细胞瘤方面的成果,你还能一眼就作出正确的诊断。你是否有什么特异功能?”“哪里的话,”珍妮特笑着说。“海伦·卡伯特是我们波士顿医院的病人。我听到过她的病情。”“这样一解释,我稍微安心了,”马乔里说。“有那么一刹那,我以为我遇到了一个女超人。”她继续迈开步子。“我为海伦·卡伯特担心,因为她的肿瘤已是晚期的晚期。你们那里为什么把她拖了这么长时间?她本应该早几个星期就开始治疗。”“这我就不知道了,”珍妮特承认道。

下一个病人是路易斯·马丁。同海伦截然相反,他看上去不像个病人。事实上,他穿戴得整整齐齐坐在椅子上。他今天上午刚到,还在办理入院手续。尽管他看上去没有病容,但是显得很紧张。

马乔里又从相互介绍开始。继而补充说,路易斯的病同海伦的一样,但是令人欣慰的是,他比较及时被送到这里治疗。

珍妮特同路易斯握手,发现他的手掌全是手汗。她望着对方惊恐的脸色,真希望能说些什么话去安慰他。但是听到对方患的也是成神经管细胞瘤,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庆幸,因为这给她提供更多机会配合肖恩调查成神经管细胞瘤的治疗方案,肖恩一定会高兴的。但是,对于自己这种幸灾乐祸的态度,她内心深处仍受到良心谴责。

当她们回到护士室后,珍妮特问马乔里是否所有成神经管细胞瘤病人都安排在四楼病房。

“哎呀,并不是这样,”马乔里说。“我们不是根据肿瘤类型安排病房。

现在我们碰巧有三个病人生这种肿瘤。我们正在收治另一个病人,是从休斯顿来的姑娘,名字叫凯思琳·沙伦伯格。”珍妮特只得强忍内心的喜悦。

“还有最后一个从波士顿转来的病人,”马乔里领珍妮特到第409号病房。

“这个长得像洋娃娃一样的病人,具有令人难以置信的乐观情绪,这对其他病人都是一种鼓舞。我记得她说她是从一个叫北角的城镇来的。”马乔里敲了一下门。

“请进!”里面传出含糊不清的声音。马乔里推门进了病房。珍妮特紧跟在后面。

“格洛丽亚,”马乔里叫她。“化疗进行得怎么样?”“好极了,”格洛丽亚半开玩笑地说。“今天刚开始静脉输液。”“你看,我给你带来谁啦?”马乔里说。

“一个新来的护士,从波士顿来的。”珍妮特打量着床上的女病人。她年龄看上去和珍妮特差不多。早几年以前,看到这样年轻的癌症病人,珍妮特会大吃一惊的,因为她有一种错觉,认为癌症只是老年人才有的劫难。进了医院工作以后,珍妮特才渐渐接受了这痛苦的现实:癌症这种绝症对于任何人都是机会均等的。

格洛丽亚长着黄褐色皮肤、浅黑色眼睛和原本是浅黑色的头发。眼下,她的头上只有一圈毛茸茸的短发。她原来是个胸部丰满的姑娘,现在从睡衣里可以看到一半胸部已平坦得毫无曲线。

“威迪库姆先生!”马乔里突然生气地叫起来。“你在病房里干什么?”珍妮特进来后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病人身上,根本没注意到房里还有一个人。她转身一看,是个穿绿色制服的男人,鼻子有些变形。

“别责怪他,”格洛丽亚说。“他只是想帮帮忙。”“我告诉过你,把417号病房打扫干净,”马乔里说,不理睬格洛丽亚的求情。“你为什么呆在这里?”

“我想打扫这里的浴室,”汤姆低声下气地说。他做贼心虚,不敢正视马乔里的眼睛,颤抖的手不断摆弄着插在水桶里的拖把柄。

珍妮特在旁边看着。她看得出神了。想不到娇小的马乔里一改平时温文尔雅的笑脸,变成了声色俱厉的女强人。

“如果房间不准备好,新病人来了怎么办?”马乔里说。“马上到那里去,把房间打扫干净。”等汤姆走后,马乔里连连摇头。“汤姆·威迪库姆要把我在福布斯医院的前途毁了。”“他出发点是好的,”格洛丽亚说。“他待我一直很好,每天都来问寒问暖。”“他不是作为专业人员聘用的,”马乔里说。“他得先把他的本分工作做好。”珍妮特高兴地笑了,她喜欢在敢于负责的人管理下的病房工作。根据刚才的所见所闻,珍妮特深信她会同马乔里·辛格尔顿相处得很好的。

汤姆心急慌忙地沿着走廊到417号病房去,泡沫水从水桶里晃了出来。他把制门器放掉,让门关上。他靠在门上,紧张得上气不接下气。当他在格洛丽亚病房内听到敲门声时,他吓得魂飞魄散,因为他正要给她的输液中注射琥珀酰胆碱。如果马乔里和那个新来的护士晚几分钟进病房,他就只好束手就擒。

“一切都正常,艾丽斯,”汤姆安慰他的母亲。“没什么问题。你不用担心。”

汤姆从恐惧中恢复过来后变得怒气冲冲。他从第一天碰到马乔里开始对她从来没好感。她那热情奔放的好脾气只是一种伪装。她是个爱管闲事的婊子。艾丽斯早就警告过他,对她要多加提防,但是他当时没听进去。他早就应该像干掉希拉·阿诺德那样把马乔里解决掉。希拉也是个爱管闲事的护士,竟然开始追问他为什么老是围着麻醉药车转。他必须在打扫行政办公室时从档案中找到马乔里的住址。到那时他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让她明白谁说了算。

想到怎样把马乔里干掉,他的心平静下来。他把房间扫视了一遍。他其实并不喜欢具体的清洁活儿,他只是需要这种活儿能提供的自由。他倒真的喜欢做救护车上的活儿,但是他又不愿意同其他同事相处。做清洁卫生工作,他不用同人打交道,像马乔里这样争吵的毕竟是难得的。再说,干清洁卫生工作,他几乎可以在任何时间到医院的任何地方去。唯一讨厌的是不得不干那些又累又脏的活。当然,大部分时间他只是推推东西打发日子,从来没有人会注意他。

如果汤姆诚实的话,他应该承认他最喜欢的工作是中学毕业后做一个兽医的助手。汤姆喜欢动物。他在那里干了一段时间后,兽医要他专门负责使动物长眠的工作。这些通常是老弱病残的动物。这项工作给了汤姆很大满足。

他还记得艾丽斯曾对他的热情泼冷水,那使他很失望。

汤姆把门打开,朝走廊里仔仔细细来回扫视了一遍。他得回到勤杂工贮藏室去推他的那辆打扫车,但是他不想再撞上马乔里,免得她又要找他麻烦。

汤姆担心自己也许会失去控制。好几次,他真想揍她一顿,因为这是她自己活该。但是,他知道这样代价太大,绝对不能这样做。

汤姆知道自己刚才被发现在格洛丽亚房间内,再要帮助她就会有困难,他一定得比平时更小心。他还不得不等上一二天。希望那时她仍在接受静脉输液。他不想用肌肉注射的方法,因为这容易被人家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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