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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切拉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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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这个住处每个月要付四个法郎,也就是说每星期80芬尼,这是我应预付的钱。当我给了那老者两个法郎,同时声明我只能留住一星期时,他把我当作是《一千零一夜》中的王子了,而且自告奋勇为我免费刮脸,但我却明智地放弃了。

当然,我住在这里只是为了每天有一到二小时能观察一下一家突尼斯理发室的活动,其余时间我就消耗在附近或到城里去散步,而在夜里我则回到船上睡觉。

在前五天中并未遇到那位怀有敌意的伊斯兰教徒。只要他想搜寻我,他总会在法国人居住区找我的。但在第六天我却在完全来预料的情况下遇到了他。

就是在前一天晚上我到船上时,图纳斯蒂克十分高兴地告诉我:

“本尼西,今天我很幸运,一个很大的运气,我将会看到一位伊斯兰的女眷。”

“嗬,我整天都能看到。”

“究竟在哪里?”

“在我的理发艺术家那里。”

“别说废话!对一个玩肥皂沫者的曾祖姨母我才不羡慕你呢。另外,我们谈到了肥皂,我已把我的肥皂卖出了。别的货物也有了销路,而这里无人问津的那些我将带到斯法克斯,那里我会有好市场的。为了事先打听到准确情况,我想到那边去一次。你一起去吗?”

“当然!我们是否可以利用鲁巴蒂诺公司的航线?”

“是的。后天傍晚有条轮船从这里开出。在此之前你把一切都准备好!”

“我随时都能成行。但你不是想和一位女眷交谈吗?”

“不仅仅是一个女眷,而是一家子,与我交往的那些商业老板都是按法国人方式布置安排的。现在这些东家中的一位有个会计是摩尔人,后者住在他的姐夫处。那位姐夫有座美丽的,按东方布置的房子,会计想在明天上午带我去看。”

“他的姐夫叫什么?”

“阿布德-埃尔-法德尔。”

“德文的意思是财富的奴仆,一个漂亮的名字,会有一些好看的东西的。那他同意参观他的房屋了吗?”

“当然没有问题。”

“那个汉子是干什么的?”

“这我也说不上来,你自己也知道,在这里询问亲戚关系会要触怒别人的,那位会计会到船上来接我们。”

“那么,女眷呢?”

“这也是我想看到的,当然指给我们看的只能是房间,因为妇女是禁止接触的。”

“参观一个居所而看不到女主人对你有什么意思呢?”

“那么你看看理发匠的顾客又有什么意思呢?我将丰富我的知识,正像你所做那样,好吧,你一起去吗?”

“是的,但只是由于你的缘故。”

“为什么?”

“这可能是个陷阱,而我必须把你解救出来。”

“呸!那个年轻的会计是个诚实的人,陷阱是完全不可能的,而且弗里克-图纳斯蒂克船长也不是能让人随便就抓住的人。”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东方式的房屋我已看够了,而促使我陪伴他去的理由只是对朋友的安全的担心。

第二天早上那个会计来到了船上,一个年轻的摩尔人,他的出现自然使人感到他是可靠的。他表现得极有礼貌和谦虚,并且解释说,虽然他的姐夫对这次参观房子的事并不知道,因为他正旅行在外,但如果他在家的话,肯定是会同意的。用这种令人信服的话作保证,也就使我放心了。我们去了,但事先我还是带上了一支左轮枪。

那个会计领我们到一条去卡斯巴广场的小巷,那里矗立着一所房子。那房子靠街一面是一垛高墙,墙的惟一开口就是门,会计敲响了门环,立即就有个非洲黑人让我们进去了。我在等候时看到,房子的内部就像人们在所有较好的东方建筑物中所看到的一样或相似。

这些建筑物几乎都有一个开放的庭院,庭院中间有一口井,四周则被房间和其它偏房包围着,那些房间之间的差异只是在设施的贵重性大些或小些,在于它们可见到的坍塌程度多些或少些上,但外貌上则保持不变。

这里也是如此。建筑物四边的门都是朝向庭院开的。井里有水,这是很少见的。因为水管大多数由于某种原因已经不起作用。房内设施由地毯和软坐垫组成。东方人没有更多要求了。由于周围都可以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所以这就使我们也很容易进入妇女的住处。为了我们在参观时能看到这些住处,只要打开最近的一扇门就可以了。再上一层楼有几个小房间,那是仆役们住的地方。

于是我们就从一个房间进入另一个,而且最后踏入了内宅。这里也一样,除了地毯、长沙发和几个软垫之外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了,这是一间和其它一样的房间,只是在颜色上显出一些不同。从最后一间女眷房出来我们又回到了最先进入的那个居室,也就是说转了一圈,图纳斯蒂克想什么都看到,他要求也允许到上面去看看,而我们的导游者也同意了。对于参观几间黑人住过的房子,我根本不感兴趣,因此我就犹豫了片刻没有随他们去走,此时我听到在我后面有扇门开了,并有童声在说:

“纳斯拉尼,纳斯拉尼!”

这是说:一个基督教徒,一个基督教徒。我转过身来,看见现在开着的过道里有一个讨人喜欢的、约为六岁的男孩。他的黑眼看着我,双颊红润,唇边显出一种可爱的、狡黠的微笑,与通常人们在东方看到的、冷淡迟钝的孩子们相比,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差别呀!

“走近一点,到这里来!”他带着丰富的脸部表情小声和我说,就像是他要告诉我世界上最重大的事情那样。其间他弯曲着食指,频频招着小手示意。

“你到我这里来!”我要求他,因为他还在内宅的最后一间房中呢。

“可以吗?”他热情地点着头问道。

“当然你可以。”

于是他就蹦跳着过来了,两条小手臂抱着我的膝盖并再次叫道:

“一个基督教徒,一个基督教徒!”

我和他表示亲近并向他打听:

“那么你知道我是一个基督教徒了?”

“是的。”

“谁告诉你的?”

“是卡拉达。”

“他是谁?”

“妈妈,她看见你们了。”

“是她打发你来这里的?”

“不是,是我自己来的,她已经走了。过来,坐在我旁边。我要告诉你许多东西。”

他把我拉向靠墙的长沙发。为什么我不能帮那么可爱的小家伙的忙呢?我现在已经不在内宅了,在这里就像在外面庭院中一样等候图纳斯蒂克和他的陪同。于是我就坐下了。小家伙就坐在我的腿上,用一种值得称赞的勇气模玩着我的胡须。

“你叫什么?”他问道。

“纳斯拉尼,”我回答说,“那么你呢?”

“阿斯马尔。”

这个名字的意思是褐色,用于这个男孩十分合适。他颇具东方型的脸和稍黑的肤色使我想起了圣经中后来大卫王写下的话:“一个男孩,褐色,漂亮。”

“你必须这样称呼我!”他补充说,“你说!”

我用名字称呼他,并把他的脸举起来向着我,此时他的嘴唇擦到了我的小胡子,就像在摩刮胡子刀时能看到的那样,无论如何可视为一个吻。可惜我未能完全享受这种感觉,因为我听到了一声妇女的喊叫,而当我注视时,看见在通往隔壁房间而不是内宅房间的门边站着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她的眼睛半惊半喜地看着我们。她的脸没有蒙住,面纱在后脑勺向下悬挂着。现在她表现的是一个妇女的举止,她不知道是应当跑开呢还是走近。她这两种都没有做,而是把厚厚的面纱拉向前面,致使别人不再能认辨她的面貌,然后她举起食指示意并说:

“阿斯马尔,祈祷!”

那男孩摆脱了我,站起来,左右手祷告说:

“我们在天上的父亲,愿人都尊崇你的名——”

多么奇怪!这是基督教的主祷文呀!这位妇女是个女基督教徒吗?我也从长沙发上站起来。她从脸上看出了我的问题,因为当那小家伙祷告完毕,她就像我问了她似地说:

“我不是纳斯拉尼,我很愿意成为基督教徒,但我不许这样。”

“谁禁止你这样做呢?”

“我的统治者。”

“他是穆斯林吗?”

“穆斯林中最严格的。”

“你是在哪里学到你教给那个孩子的祷文的?”

“在房顶上。我们的屋顶与邻居房子的屋顶毗连,那裹住着一位法国妇女。我每天和她交谈,而她总是告诉我她从圣经知道的一切,后来我告诉我的统治者这些圣经故事,但从此以后他就不许我再和我的女友在屋顶相见,而且她的丈夫必须离开突尼斯。”

“是谁强迫他这样做的?”

“我的主人。”

“他有这种权力吗?”

“是的,我的主人要想做的,突尼斯的统治者都同意。”

根据这些话,她的丈夫阿巴德-法德尔应当是总督的一位大臣或是其他什么高级顾问。我真想知道这些,然而我对向她发问有所顾忌。多么大的区别呀!她把她的男人称作主人和统治者,同时她把她的女友的男人称作丈夫。但是,尽管伊斯兰教内宅的条规十分严格,这位妇女怎么会敢于在我身边逗留一会儿并和我说话呢?她好像猜到了想法,因为她又一次做对了,她要求说:

“先生,原谅我没有走开!当我看到男孩坐在你膝上时,我就无法走开了。而且我留下来还有另一个原因。我曾听到一个基督教妇女的说教而且相信了她。但一个女人不是学者或教师,而一个男人就会较好地知道什么是错的或是对的。我的主人已习惯于别人的痛苦,因为他是我们总督的切拉德。他的灵魂是属于我的,但我的灵魂也应只属于他而不是耶稣基督,因为——快走,快走!再见,先生,感谢你!”

她很快抓住那男孩并和他一起消失在内宅,因为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现在我一切都清楚了,切拉德就是刽子手,法院工作的执行人员、君主命令的执行者。一个切拉德的职务在东方是一种名誉职务,而有此职务的人常常具有比大臣更大的权力。

图纳斯蒂克和那个会计现在来接我了。会计又一次把我们引向了庭院,因为那里还聚集着渴望得到小费的仆役呢。我们分给他们一些硬币,而在正想走时,前面的过道门敲响了。黑人快速上前去开门,而我们还在庭院的角上时与新来的人相遇了。

这是——那个穆斯林,那个向我射击的穆斯林。

当他注视我们时,先是由于震惊愣了几秒钟,然后就爆发了愤怒。他突然怒吼了一声,用左手掐住了我的咽喉,用右手拔出了手枪,把手枪指向我的胸口并扳动——当然,没有打中,因为在最后一瞬间,我把武器从他手上打落了,而且快速闪到一旁。

图纳斯蒂克想过来帮我,但刚刚拿了他的小费的佣人却狠揍了他,致使这个强壮的水手无法保卫自己。我的对手拔出刀,想要再次进攻我,此时从内宅通向庭院的一扇门打开了,那位听到枪响的妇人走了出来。当她看到她的丈夫拔刀刺向我时就惊恐地大叫起来:

“啊,圣母玛利亚;呀,耶稣基督;啊,弥赛亚,住手,住手!”

她哀求地伸出了她的双手。刀从他手中掉了下来。他的女人出现在我们这些外来人的面前。她蒙着面纱,嘴里念叨着平时严禁她使用的一些名字。他心不在焉地望了她一会儿,然后命令她:

“进去,进去,立刻进去!”

“不,不,”她反驳道,“先让这些人走,不应发生谋杀!”

他动了一下,就像要打她,于是我赶忙抓紧了他的双臂,牢牢地抵住他的胸部并问道:

“你,那你是总督的刽子手?”

“是的,我是切拉德。你们必须死亡。”他回答道,并企图挣脱出去。

“如果你能做到就打死我们吧!”我说完就放了他,并拔出了左轮枪,“我们决一生死!”

从他的脸上可以察觉到他内心正在激烈斗争着,只见他指着大门喊道:

“滚开,滚开,你们这些狗,狗崽子!我先要弄清楚你们到这里要干什么,然后我会对付你们的。如果你们没有生到世上来或许对你们会更好些!”

我们走了。

勇斗黑豹

我们按原来的意图,乘坐卢巴蒂诺公司的轮船从突尼斯到斯法克斯去。图纳斯蒂克发现,斯法克斯是能获得丰收的富饶土地,不仅能把舵手留下的剩余货物卖出,而且还可接纳新的装运任务。他在商业上的机灵和谨慎就像在海上的本事一样,而且由于他的成果而处于乐观的情绪中,不断地进行访问,签订协议,我则仅在晚上才有时间同他说话。

我决定另找消遣的办法,为此目的我访问了附近引人注目的卡尔克纳岛。马耳他人曼迪是本城最有名望的商人,我们最愿意和他相处。他向我提供了他的帆船和几个人员备用,他们在我那边呆了整整四天,在第五天的傍晚才回去。我用了一小时修补好了我的多少有些破损的上装,然后就到曼迪处去向他致谢。这时白天已经过去,新月已挂上了天际。当我向一个佣人问到他的主人时,他告诉我,主人在不久前到花园中去了,我就跟他去了那边。

应当提到的是,在斯法克斯有十分美丽的花园、果园和南方水果园。这里居住着许多欧洲人,特别是法国人、意大利人和马耳他人,而社交生活却以法国的模式为多。

花园孤零零地存在着,一边是房屋,另外三面则围着高墙。我寻找着曼迪而一无所获,现在只有最外面的角落要再搜寻一番了。为了到那边去,我必须走过一个小广场,广场被月光照亮着。就在月光尚未落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爽朗的童声叫道:

“基督教徒,基督教徒!”

难道这是刽子手的儿子小阿斯马尔吗?不需我有多久的怀疑,因为那个小家伙已跑了过来并用手拉住了我,这可是实实在在的。

“你父亲在哪儿?”我问他。

“那边。”他用手指向房子回答。

“那你的母亲卡拉达呢?”

“来,我带你去。”

“谁和她在一起?”

“没有人,就她一个人。”

现在我已没有顾虑去探访那位值得同情的妇女了。她在深深的茉莉花阴影中坐在一块石头上。我向她问候,但她却不答理,那种被我发现所引起的恐惧使她丧失了语言。

“请原谅,我跟踪你的孩子的声音来的。”我请求她说,“我们在这里无人看到地再次不期而遇难道仅是偶然吗?我将在这里逗留到知晓了我必须知道的情况时为止。我们的访问对你产生了怎么样的结果?”

“我没有说我和你谈过话,”她胆怯地回答,“我的统治者对我哥哥把你们带到家里来极为愤怒,他对我也甚为恼怒,因为我在我的内心恐惧时喊出了耶稣和圣母玛利亚的名字。因此他现在准备带我和孩子到凯鲁万去,让我在那里通过祷告来解除我的罪过。孩子因为念过主祷文,故应由我带他去凯鲁万并留在那里,以便成为一个虔诚的伊斯兰教修士。”

“为什么你的丈夫不直接到凯鲁万去呢?为什么他要坐船绕道到斯法克斯呢9”

“因为他要向本地军队的指挥官递交一份总督的命令。我的统治者常住曼迪家,因而我们今天也在这里。”

“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早上,骑骆驼并带三个仆役。”

“你的丈夫是否知道我和我的朋友在这里?”

“不,他并不知道。”

“我已知道了想知道的事情,感谢你!相信那位如同指挥众星辰一样操纵着你和你的孩子的幸福的主吧,再见!或许我们会再见的。”

那个带领我到花园中来的仆人还站在门边。我告诉他没有找到他的主人,并且命令他通知他的主人,不要让阿布德-法德尔知道我们在这里,然后我就回到和图纳斯蒂克所共用的住处。刚才他没有在家,现在他已经坐在那里了。看到我,他跳了起来,并用下面的话来迎接我:

“欢迎你回来,本尼西!我的买卖已快完成,现在我想要远走一次,骑马要花20小时。你一起去吗?”

“去哪里?”

“宏伟的遗迹,巨大的圆形剧场,就像罗马时代的狮子、老虎和大象打斗!”

“你是说杰姆吗?”

“什么?你知道这些事情?”

“还可以吧。”

“然后去一个大洞穴,可惜现在被掩埋了,但总还是值得去看一次。”

“你是指雷鸣洞穴吗?”

“这你也知道?”

“是的。而且我还知道为什么这个巨大洞穴突然间陷落了。那里曾经有个隐蔽的瀑布,阿拉伯人把它的响声当作了雷鸣,因此有了这个洞穴的名字。”

“真了不起,你知道得如此清楚!这样我们就用不着向导了。就我们两个,好好地武装,20小时穿越阿拉伯人地区!去吗?”

我当然同意。我好像有一种预感,我能够帮助卡拉达啦!我必须把上帝的善意引到她的身上。现在船长提出了建议,我们要去参观洞穴和著名的古迹,这样我们要沿着和那位暴君所要走的同一条路骑马旅行。难道这也是偶然的吗?

图纳斯蒂克对我的允诺十分高兴,他立即去准备两匹好马和食品。第二天早上,我们已经做好了旅行准备,但却未立即骑上马就走,因为我打算让那暴君先走一程。我们听到他在破晓时已经走了,于是我们在三小时后上了路。

善良的船长把这次骑马旅行想象的比实际困难得多。我们刚离开斯法克斯,地就变得平坦、多沙和贫瘠,只是偶尔见到一股流动的小河,但它在短时间流动后又会消失在沙地中。这种地方生长着草,阿拉伯人就到这里来放牧牲畜。在卡德里山和梅莱山之间向下延伸的高地属于梅特利特部落的阿拉伯人。我们在他们这里停留了一会儿,而且知悉那位暴君和他的同行者刚过去。

很快我们就看到了他,他为自己和他的带着孩子的妻子准备了双峰骆驼,而佣人则步行。现在我们骑马飞奔绕个大弯,以便超越到他们的前面去。在此期间我们遇到了几个贫穷部落的阿拉伯人,他们向我们诉苦,说他们必须迁走,因为有一头强壮的豹子使他们的畜群日渐减小。

过了一会儿,我感到空气特别凝重,我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并为此而担忧。西南方的天空变了颜色,那里有一层空气,上面呈灰黄色而下面则为闪光的银色。

“这是带盐风暴!”我叫了出来,“因为我们有一刻钟就能到洞穴中了。”

图纳斯蒂克还从未听到过关于带盐风暴的事。这是一种沙漠风,掠过盐沼和带盐层的湖面而来。如果盐层由于某种原因粉碎了,而且被干热风带走的话,那就形成了极度危险的带盐风暴。盐粒会侵入眼睛和耳朵,渗入身体的所有开口处,会像针尖那样刺入皮肤,引起灼烧和刺痛,甚至会使狮子和豹子发疯。闪银色光的空气层含盐,而上面的灰黄色层则由轻的沙漠尘粒组成。

我们尚未到达洞穴,天气已经突变,这不是一种带着呼啸和怒吼而来的飓风,而是一种持续不断的,嗖嗖掠过沙漠的风。转眼间我们的口鼻都塞满了盐,我们不得不打喷嚏和咳嗽。那些马匹也是如此,它们想脱缰逃走。人们很难看清十步以外,好在我准确地知悉洞穴所在的位置,因而五分钟后我们就到了。

洞穴的进口很窄,但很快就扩展到面积约为50平方英尺的空间,然后又变得如此的窄,使人极易相信,已无法继续前进了。但这里却有一条裂缝,宽到甚至于一匹马也能挤过去。走过去后你就会发现,已经置身于一个高大的、像教堂那样的穹隆中了。

我们走进里面,远离盐暴,感到安全了。

我们还没有放松一会儿,就有别的动物也为了寻求庇护进到这里来了,那是几只狼,甚至于又出现了两条鬣狗,恐惧使它们变温和了,能和别的野兽相容。我们通过裂缝往外看,可见到盐暴以厚重的云烟状掠过洞口。那些被迫在旷野中等待风暴结束的人是多么不幸呀!

就在此时,我在风暴间歇时好像听到了一个儿童的喊叫声,是的,真的,他们出现了。现在外面停下了由三个男人牵着的两头骆驼。先下来的是那个暴君,然后是他的妻子和啼哭着的孩子。他们和骆驼都躲进来了,而狼和鬣狗却畏惧地跑到风暴中去了。

这帮人在洞穴的前端坐下了,看来没有人知道洞里还有别人。我们保持沉默,因为我们想观察一番。

孩子一直在哭着。母亲想让他安静下来,而那男人却嘲讽地说:“现在,就向你的耶稣基督祈祷吧,让他不许盐暴横行!他能帮助你吗?你的信仰是……”

他的话说不下去了,而我也在此刻突感心跳,因为洞口前又出现一只野兽想进来躲避。这是一只硕大的黑豹,它的舌头长长地耷拉在外面,好像是受到了追猎。或许这就是阿拉伯人所说的那只野兽。

黑豹无所畏惧地吼叫着走了进来,它还没有把盐粒从眼中弄出来就扑到了一头骆驼身上,用前爪打断了它的颈椎并撕裂了它的咽喉。然后,根本不顾在场的人们,开始撕食它的掠获物,骨头断裂的喀嚓声和噼啪声在洞中回响,令人心惊肉跳。

“我们开枪吗?”图纳斯蒂克轻声问道。

“不,”我回答说,“一次射偏将会付出许多血的代价,我们等着看看。”

前面的五个人由于害怕而不声不响、一动不动地坐着,母亲把她的孩子紧紧地抱在怀中;她的那位暴君试着想离开他坐着的地方,但野兽立即抬起了头而且愤怒地咆哮着,于是阿巴德-法德尔只好坐下不动了。这些人如同被俘无法抵抗,三个佣人没有武器,而那个暴君的武器又放在了较远的地方。

现在我用左肘支撑并试着瞄准。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因为洞穴已暗了下来,而要射杀那头野兽必须击中它的眼睛才行。

突然,一只鬣狗箭一般地冲了进来,它几乎撞到了豹子,但又立刻逃了出去。似乎受到了激怒,那头强壮的野兽发出了一声咆哮,震得洞壁好像颤抖了。卡拉达的神经像受了刺激,她下意识地放开了双臂想去捂耳朵——孩子从她的腿上滚了下来,并滚向了黑豹,于是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喊叫声。

现在接下来的惊人场面真是无法叙述了,最最幸运的是那个男孩由于惊惧而昏厥了。

“真主,真主啊,快救救他吧,救救他吧!”父亲大声喊道。

看来这声音并未惊扰豹子。

母亲用双手捂着脸。父亲吓得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坐在那里不知所措,此时人们听到他在哭喊着:“真主啊,真主,救救他吧!啊,光辉卓越的穆罕默德,救救我们吧!啊,你神圣的哈里发,安慰安慰我吧!”佣人们保持着安静,他们只关心自己的性命。

现在卡拉达还想尝试一下,看看能否把孩子抱回来。她尚未站起来就将手臂伸向了孩子,但豹子却威胁地吼叫着用前爪把男孩拉得更近一些,好像它已把他当作是它的财产了。这使父母亲的恐惧达到顶点。

“啊,穆罕默德,啊,先知的先知,救救我们,帮助我们,怜悯我们吧!”暴君呼喊着。

“耶稣基督,救世主,求你怜悯我们!”卡拉达大声祈祷着,“基督的圣母玛利亚,我为孩子向你请求!”

“啊,穆罕默德,啊,穆罕默德!”父亲重复着,“啊,阿布贝克,啊,你们这些伟大的哈里发!啊,穆罕默德,要是你能的话,就救救我们吧!”

“他不能!”发抖的妇女哭喊着说。

“或许你的耶稣基督能救我们?”他一半嘲讽一半满怀希望地问道。

“是的,他能做到!”

“那就让我们看看吧!我将信仰援救我们的人。”

除了由我的子弹决定分晓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现在的问题仅仅是,应在哪一瞬间来处决这一庞然大物,因为只有那时我的子弹最为保险。我已在夜间射击过狮子和黑豹,而且我对我的武器有充分把握。

“穆罕默德,你先知之主啊,听听我的吧!”暴君用发抖的声音祈祷着。他确实很爱他的孩子,我好像听到了他的牙齿颤抖的咯咯声。

他等待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就向他的妻子提出了要求:“把你的祷文背给我听!”

她便把待文背给他听。

就在此时,男孩从昏迷中醒过来,听到了母亲背主祷文的声音。平时他妈妈经常教他念主待文,这时他便跟着大声地念了起来。那头豹正在忙于吞食,别的声音丝毫未打扰它,但当它听到了在它附近的小男孩的声音后,却抬起头,并开始闭着眼咆哮起来。我把枪靠近面颊瞄准。当我一看到它睁开眼睛的黄绿色凶光时就扣动了我的扳机,枪声在洞内回响着。野兽就像头上受到了重击,飞跑到一边。父亲和母亲立刻都跑了过去,把那丝毫未受伤害的男孩夺了过来。那只豹子挣扎了几下,然后伸开四肢死了。

现在人们多么高兴啊!没有人想到会有这么一声枪响,这只能是从一支枪射出来的,而且必须有人拥有这支枪。卡拉达是第一个为此站出来说话的。那暴君检查了那头猛兽,发现子弹直人右眼。

“但是,谁开的这一枪?”他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能猜到!”她叫道,“这是那个外国先生开的枪,因为他要帮助我。”

“哪位先生?”

“我会把他指给你看。子弹只能是从那后面射到这里来的,因而他应当在那里面。我去找他。”

现在,弗里克-图纳斯蒂克已经站起来了,以便他们容易找到我们。

那个暴君是多么惊愕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拉住他的手臂问他:“现在你还要我的命吗?”

“不,真主作证,不!”他讷讷地说,“我想要杀死你,可是你却拯救了我的孩子!我该如何感谢你呢?”

“不要感谢我,应感谢上帝!我要问你,现在能允许你的女人按照她的意志祈祷吗?”

“能,她可以那样做,而我……我同她一起祈祷,因为我们的先知不想聆听我的声音。”

这个此前如此可恶的男子汉拥抱了我,他的妻子也把手伸给了我。

挽救了他的孩子看来对暴君留下了很难忘怀的印象,因为他宣称放弃到凯鲁万去旅行,决定返回斯法克斯去,对此没有人比卡拉达再快乐的了。

我们启程了,并在傍晚时分回到了斯法克斯。看到暴君阿巴德-法德尔与妻子和孩子又回来,曼迪颇感惊异。

“我回来了,”法德尔解释说,“因为我已对这个圣城不感兴趣了。今天我才知道真主并未给先知和哈里发以权力,谁向他们祈祷,他们都未倾听。我已亲身经历了。”

一种在洞穴中所忍受的恐惧的结果,这种恐惧还会在他心中长期颤抖着。我和图纳斯蒂克同乘他的船返回突尼斯,我在航行中观察到,他用一种柔情和爱心对待他的妻子,这与以前的他判若两人。

图纳斯蒂克在突尼斯接受了新的载运货物。在装货期间我们就住在法德尔的家里,他允许我们与他的妻子像与一个欧洲妇女那样交往。我送给他一本用阿拉伯文印刷的圣经,我为他朗诵了选自圣经的章节。他像卡拉达一样如饥似渴地仔细倾听我的解释。

在我们出发那天与卡拉达和阿斯马尔告别时,法德尔送我们到船上,他交给我他的笔记本并要求道:

“先生,请把你的姓名地址写在这里!或许以后我会通告你一些使你高兴的事情。”

他信守诺言并给我写了信。他的信就放在我面前,这里我逐字逐句把它抄录在下面。当然已译成德文:

我向你问候并祝你安好!你所喜爱的我的妻子卡拉达和我的儿子阿斯马尔,也向你问候。为了给你写信,我坐在豹子皮上。总督已解除了我的职务,因为我成了基督教徒。虔诚的教士给我讲了课,而我经受了牧师的提问。我在三天中就接受了洗礼,然后被赐名为优素夫,我的妻子叫玛丽安,我的儿子叫卡拉,因为这是你的名字,我们都非常尊敬你。我原来的那些朋友都鄙视我,因为我成了一名异教徒,但是我的灵魂因找到了正确的道路而很快乐。这里的收成丰盛良好。柑橘很快就要开花了。来看我!我期待你的到来!我爱你并想念你。向你祝福!再次祝你安好!

改变信仰者阿巴德-法德尔

6月12日于突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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