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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金蚕恶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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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见那小孩虽然眉清目秀,却生得又瘦又干,而那两片船桨却是铁的,看去少说也有百十斤重,方待向他询问,老货郎已道:“前面小洲便是寒舍,此子乃老汉外孙,幼遭孤露,与老汉在此贩卖零星药物,相依为命,不想今日一时多事,在胡家门前小憩,惹出这场是非,凭着老汉目力,知道两位不是常人,想请两位到舍下盘桓一、两日,就便查看是否中毒,想不致推辞吧?”

雪梅和麻姑见了这等好所在,本打算一游,再听老货郎之言,就知内中有了文章,便相随登舟。

那木箱已由小孩接了过去,放在船头,拿起双桨,便要往前划去,麻姑见那小孩屡看雪梅,好似心存藐视,一时兴起,便笑道:“小弟弟,这沉重的铁桨,你划来划去,不嫌累么,我帮你一下好吗?”

那小孩闻言,看了麻姑一眼,也不说话,把铁桨往船头上一放,迳自站起。

老货郎已看出小孩,有些看不起两人文弱,正待斥喝,麻姑已笑道:“我却用不惯这破铜烂铁呢!”

说罢,将身朝着船尾,默运玄门罡气,将手一抬,立时便有一股极强劲的风,向船尾吹来。

那船不摇自动,冲波前进,疾如奔马,只听船头泊泊打浪之声,不消片刻,便到了沙洲面前,那些随舟飞翔的白鸟,反倒落后。

那老货郎当年也是成名的武师,初见两人就发觉是女扮男装,奇怪她们小小年纪漫游苗疆,虽然易钗而弁,气宇终非凡品。

再看两人举止,不但丰神超秀,英姿飒爽,尤其两人的那双眼睛,寒光炯炯,芒采射人,必然受过高人传授,内外武功,俱臻极项,恐怕两人中了胡氏姊妹的道儿。

但又因以前有过嫌隙,自己虽有本地两个有力量的苗酋相助,毕竟胡氏姊妹也非易与,还是不宜把仇结得太深才好。

是以,当时不便进去,正想注意警告,雪梅已走了出来,同时,他的心事也被丑女看出,一不做,二不休,便把两人带了回来,打算察明受害与否,再行看事行事。

此时,他虽然对两人的资质,心中赞羡,仍未克以识途老马自命,一任雪梅代他提着木箱,连客套话都没说一句。

及见麻姑施展罡气呼风吹舟,才知来人武功已达顶峰,自己还是看走了眼,好生内疚不已,又不便改倨为恭,只得倚老卖老到底,见他那外孙失声惊诧,忙用眼色止住,仍如无觉。

倒是雪梅和麻姑两人,俱都敬老怜贫,麻姑更是一时高兴,逗着那小孩玩耍,并非意在炫耀,又看出老货郎是个隐士高人,始终辞色谦敬,老货郎心才略安。

登岸不远,穿过两行垂柳,便是老货郎居处,竹舍三间,环以短篱,篱外柳荫中,辟地亩许,一半种花,一半种菜。

环着竹舍,俱算古柳高槐,石榴桃李红杏之类,杂花生树,红紫相间,一片绿荫菜幕中,点缀着数百只雪羽灵禽,飞鸣跳扑,越觉娱耳赏心,乐事无穷。

再进屋一看,纸窗木几,净无纤尘,茗棋琴书,位置整然,当壁一个大石榻,略陈枕席,另外还有一个药灶,大才径尺,可是灶上那口熬药的锅,却大出好几倍。

大家落坐之后,老货郎首先抓起雪梅的手腕,诊断脉象,又看了她的舌头,接着对麻姑也是如此。

看完之后,也没有说话,只是凝神注视着两人,约有顿饭光景,忽把眉头一皱,道:“两位两三天内如果走出此寨,性命休矣!”

两人闻言,不由大吃一惊,麻姑忙问道:“老前辈,这是为了什么,我们中的什么毒……?”

老货郎轻叹了一口气,道:“这里的苗人,只有胡、黄两姓,黄姓族人最多,老汉曾经救过他们酋长黄蛮的性命,加上老汉以医药杂货为业,至今成了他们的用处,所以连沙洲前这点小产业,都是他们合力相赠的。”

雪梅道:“这么说,前辈和他们相处得很好了?”

老货郎苦笑了笑,道:“本来极为相安,那胡家族人,虽然极少,却很有几个厉害的人物,并且都是女子,其中最厉害的,便是茶棚中那丑女的两个姊姊,一名玉花,一名榴花,不但武功出众,而且还会邪术。”

须知,这一带苗寨的人,大半养着一种恶蛊,专害过路的汉客,尤其玉花、榴花两女,乃是这洛明尔峰后没罗峒毒蛊神枭刘师婆的义女,所以,她们的蛊更较别人厉害十倍。

那是前两年的事了,一个晴朗的天气,苗寨突然出现了一位蓝衣少年,白净面皮,双眉带煞,他迳直进入胡家茶棚,找了个位置坐好。

丑女给他送上茶点,他却把眉头一皱,道:“茶棚倒很干净,沏茶的人儿却令人倒掉胃口。”

丑女一瞪眼,怒声道:“嫌丑,谁让你来的。”

蓝衣少年哈哈笑道:“我是慕名而来,听说胡家茶棚一双姊妹花,貌比天人,那知却是个丑八怪……”

丑女一听,气得怪眼连翻,怒叱一声道:“小子,你找死!”

喝声中,纵身而起,双手箕张,扑向了那蓝衣少年。

就在这时,房中传出一声娇叱道:“小妹,休得无礼!”

随着那娇叱之声,一条人影从房中疾射而出。

蓝衣少年迅快伸手格拦,一掌逼退了丑女,另一只手,却拦腰抱住了从房中疾射而来之人。

来人人手,先是只觉得软若无骨,继之又是一缕幽香,冲入鼻中。

蓝衣少年方一怔神,只听“嘤”的一声,他方打算松手放人,跟着“啪”的一掌,已印到了他的脸上,怀中之人已然挣脱。

蓝衣少年扫目看去,就见身前站着一位玉腿裸露,周身珠围翠绕,光艳照人的妙龄女子,她正自又娇又羞的指着他叱骂道:“瞎了眼睛的汉狗,你好大的胆子,敢到苗寨来撒野。”

倒竖的柳眉,圆睁的杏眼,羞红的桃腮,怒冲冲的娇态,好一幅美人叹怒图。

那蓝衣少年虽然挨了一巴掌,有些发怒,但一看到这幅美人叹怒的娇模样,他倒不恼了,偏起着头,凝眸注视,失魂似的,没有一句话。

过了一阵,他摸了一下被打的面颊,放在鼻端闻了一闻,笑道:“啧……啧……好香呀!”一付下流的表情。

那美艳苗女看到了那蓝衣少年的长相,本已气消,羞愧之心已在暗中滋长,此刻,见他这付色鬼的下流相,顿时又恼怒起来。

一声龙吟过处,她手中多了一把比秋水还明亮的宝剑,一抬玉腿,点在蓝衣少年的心口上。

就在这时,房中又射出一条人影,一面口中喝道:“二妹,这不能怪人家!”

一面出手如风的扣住了那苗女玉腕。

来人也是个苗女,一样的娇美,全生得珠颜花貌,她没有看到蓝衣少年方才那种邪恶的态度,尚以为自己的妹妹性情暴躁了。

那苗女的玉腕被她姊姊扣住,更激发了她的性子,莲足一起,向蓝衣少年踢出一脚,直取他“丹田”大穴。

蓝衣少年本想再伸手按住人家那只蓬足,但又怕把事情闹大,在这时,那苗女被她姊姊振腕一带,把她带出五步之外,适时化解开这一危机。

同时,她错步横身,挡住了她那妹妹,陪笑道:“汉哥哥,对不起,我这妹子性子不好,多有得罪,不知汉家哥哥从什么地方来的,可看到本茶棚的标示……”

蓝衣少年听她这么一说,也就不好发作,笑道:“在下王奇新,刚从摩云洞来,当然看到你们那蛊王的标示了。”

后出来的苗女,乃是玉花,闻言笑道:“这么说你是有心而来了。”

王奇新道:“一时兴之所至,谈不上有心无心。”

玉花媚笑道:“你不爱我们么?祇要你说出来,爱我姊妹那一个,立刻可以成亲。”

榴花接着道:“汉哥哥,今天可是你先调戏我的呀!我知道,你们汉人没有良心,可是我胡家姊妹可不是好欺的,我姊妹都已爱上了你,快说!你到底喜欢那一个?”

王奇新人本不正派,不过,他现在正迷恋着雪梅,眼前这两位苗女,虽然肌肤如雪,珠颜花貌,可是要真的和雪梅比起来,仍然相差一筹,是以他仍难忘掉雪梅。此刻,雪梅的影子,充满脑际,又怎能看得上两位苗女,闻言朗笑一声,道:“哈哈……你们想得倒好,长得也还算得上俏,不过在王大爷眼中还算不上美,所以我并不打算娶你们两位。”

榴花一听之下,柳眉一挑,一顺手中剑就待动手,玉花连忙使眼色止住,笑道:“二妹,王少爷既是摩云洞来的朋友,都不是外人,咱们可不能怠慢了贵客,还不快些准备酒菜招待,免得人家说咱们胡家姊妹小气。”

榴花闻言,俏目一翻,已知姊姊的心意,笑道:“大姊说的是,叉儿,还不快些准备酒菜。”

那脾气最暴躁的丑丫头叉儿,此刻却变得柔和多了,慇勤招待。玉花、榴花两姊妹,却躲在一边,喁喁低语。

王奇新此时却是酒来杯干,喝得有几分醉意,方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朝桌上一放,道:“这是酒钱,王大爷不会白吃你们的,不过你们如打算要我娶你们姊妹,就等来生好了,哈哈……”

笑声中,他迈步走出茶棚,扬长而去。

茶棚中的玉花、榴花姊妹,似乎争执了一阵,然后,玉花匆匆的赶了出来,遁着王奇新的去处,追了下去。

很快的,她追上了王奇新,叹了一口气,面现苦笑道:“汉家哥哥,你把我姊妹当作了那些下贱的苗娃子,我也不怪你,论你的行为,死不足惜,不过你究还和摩云洞有些往来,家师和摩云尊者也有些交情,所以,我劝你对任何一门功夫,没有真正把握,最好少在人前卖弄,那样死了岂不冤枉,这是一道灵符和酒菜钱,你都拿去吧!一出这榴花寨,如遇什么凶险,可将此符烧了,和水吞下,急奔回来,也许还可保得一条性命。”

王奇新那知厉害,接过神符和那散碎银子,往地上一摔,冷叱道:“谁希罕你们这鬼画符,王大爷既敢招惹蛊王,自然就有解救之法,你以为这样一献慇勤,我就会喜欢你了,妄想呀!”话落,扭头就走。

此刻,忽然从矮树丛中,出来一位卖杂货的老人,他弯腰捡起了那道灵符,身形一纵间,拦住了那王奇新的去路,笑道:“年轻人,自己性命要紧,何必那样和自己过不去!”

王奇新冷声道:“大不了几条恶蛊,还制不住本大爷。”

老货郎笑道:“阁下所中之蛊,非比寻常,乃七十二种恶蛊之中,最厉害的金蚕蛊,祇怕你无法制得了吧!”

王奇新一听,这才慌了手脚,忙道:“老人家,你是怎么认得出来的?”

那老货郎笑道:“你何不往溪涧中一照,自去看看!”

此时,天色已然黄昏,晚霞漫天,王奇新藉着溪水映照之下,才发现情势当真的十分危急,不但身背后现有恶蛊的影子,连头上隐隐蟠着一条金蚕,张牙舞爪的似待就脑而嚼。

王奇新这才明白自己闯了大祸,连忙朝着老货郎跪下,哀求道:“老前辈救我……”

老货郎叹了一口气道:“老朽也没有那么高的能耐救你,不过,我可带你去一个地方,他专破恶蛊……”

王奇新忙道:“他是什么人,就请老前辈快带晚辈走一趟。”

老货郎道:“他是竹龙山中一位隐居的渔夫,脾性很怪,是否能为你医治,那就得看你的造化了。不过,你现在得先把这道符焚化后吞下,否则,我们走不出去百里,就会被毒蛊吸尽脑髓而死。

王奇新此际也不再坚持了,就依照老人的吩咐,将符焚化,手捧溪水,将焚化后的符灰,吞向腹内,方站起身来,老货郎拉起他就跑。

以两人的武功造诣,跑起来并不吃力,大半天的时间,已跑出百里之外。

起初,并不见有什么动静,刚刚跑出百里之外,倏然听见身后呼呼风起,恶蛊怪叫之声,吱吱大作。

总算未到子时,腹中恶蛊,同时施禁法,还未发作。

在这存亡顷刻之间,他们两人吓得连头也不敢回,没命一般,向前飞逃。

脚步后面,风声和怪叫声越来越近,天又昏黑了,路更崎岖,时辰也到达。

正逃之间,王奇新猛觉头背,像似被许多钢爪抓住似的,心里一害怕,脚底下被石头一绊,猛地栽倒在地。

此时,已经过了限定的地界,性命呼吸之间,再经这么一来,可真是要命。

老货郎闻声回顾,料他必无生理,正待想法,先保住自己性命,日后再设法为他报仇。

眼看千钧危机,系于一发。

就在这时,忽然来了救星,只见几条比火还红的长线,比电还疾,射向两人身后。

跟着又见两条三尺多长,金碧乱闪的金蚕恶蛊,吃那红线勾起,直向来路上飞去,接着一片红光一闪,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出现两人身前。

老货郎一看,认出来是无名钓叟,连忙扶起了王奇新,跪倒在地,叩头道:“多谢老神仙救命,不知你老人家怎知弟子有难?”

原来此一老人,正是他们要寻找的竹龙山那位无名钓叟,老人微微一笑道:“老朽那能预知,祇是凑巧而已,或许是你们命不该绝,此非谈话之所,且随我到蜗居再说吧!”

在路上无名钓叟方向他们说知,因为他新从都匀去看望一个故人之子,还在那里耽搁了些时日,才赶回来,也是老货郎和王奇新两人五行有救,不前不后,偏在紧要关头赶到,无意中救了他们。说到此处,又笑道:“你们应该知道,在苗疆七十二种恶蛊之中,以金钱蛊最为厉害,飞起来,带着风雨之声,有时养蛊人家,放牠出来,在野外遇见,望过去,好似一串金星,十分好看。”

王奇新惊异道:“放出来的蛊,是否也会伤人?”

无名钓叟道:“当然会伤人了,知道的人,必须赶紧噤声躲藏,否则被牠迎头追来,脑子和双眼,便被牠吸了去。”

老货郎轻叹了一声道:“这东西也太歹毒了。”

无名钓叟道:“不过这东西,养的人,如非与人寻仇,和一年一度恶蛊降生之日,须放牠出来打野觅食外,越是恶毒的蛊,越不肯轻易放牠出来。”

这时,被无名钓叟所擒的三条金蚕恶蛊,俱都长有三尺多长,通体金黄色,透明如晶,蚕头百足,形如娱蚣,胸前两只金钳,锋利已极。

老货郎和王奇新见状,不禁由心底深处,冒起一股冷气,心想如被牠抓上,焉有命在。

无名钓叟先是不置可否,等到问明了双方结仇经过,沉声道:“胡氏姊妹的为人,老夫深知,又是恶蛊神枭刘师婆的义女,这要责怪王老弟的不好,但她们也做得未免太狠毒些。不过,苗疆少女,多炼恶蛊,本意多属防身之需,胡氏姊妹所炼恶蛊共是七条,俱用本人的心血祭炼过,与生命相连,这三条金蛊,如果当时杀死,说不定就要了两人的性命,念她们平日,尚未妄害无辜,不忍太为已甚,且王老弟腹内,蛊毒已深,此非法力可解,纵有灵药,也不是一日半日可以根除。”

王奇新忙道:“老前辈何不杀死那三只恶蛊,为世人除害,也是一件大功德。”

无名钓叟道:“如今她姊妹一禁法一破,恶蛊遭擒,必已知道遇见克星,如将恶蛊制死,她姊妹七个化身,才伤三个,内中只有一人活着,必然豁着性命报仇,仍可制你死命。”

王奇新道:“那么老前辈如何处置这三条恶蛊?”

无名钓叟道:“现在乐得借此要挟,她知恶蛊未死,必不敢妄动取祸,且先把王老弟的性命保住,再运用灵药,缓缓收功,方为两全。”

王奇新祸变余生,忽然福至心灵,谢完救命之恩后,定要拜在无名钓叟门下为徒。

无名钓叟已看出王奇新这个人的心性,并知是天竺樊坤之徒,冷笑一笑道:“老夫从不收徒,今天救你,乃是看在老货郎的面子,否则,连救你都不愿伸手,我劝你以后最好老实些,免得再招祸害。”

王奇新拜师不成,心中大不高兴,可是在此性命交关之际,也不敢形之于色,连忙翻身跪下,请求老人家为他治疗腹中毒蛊,无名钓叟拈须笑道:“我既然能救你来此,就会为你除清余毒。”

无名钓叟对他十分冷淡,说完话后,转身入内,那老货郎对他,还是甚为热心,服侍着他吃下丹药,就在竹龙山休养疗毒。

再说那玉花姑娘,爱王奇新爱到了极点,以为中途必被追回,婚姻定然有望,及至等到子时过去,不但王奇新没有被迫回来,忽然心神一动,蛊神上的七盏本命灯,却有三盏灭而复燃,光焰锐减,就知出了变故,不由心里害了怕。

榴花忙又强着一收禁法,竟然毫无反应,再一收那放出去的三条金蚕,不收还可,一收那灭而复燃的三盏蛊神本命灯,越发光焰摇摇欲灭……。

这才知道,不但遇见了能手,将所有邪法破去,连那三条金蚕,也都作了笼鸟网鱼,生死入了人家的掌握。

须知,那三条金蚕的生死,关系着两女自身的安危,那里还敢作害人之想,欲待登门去求人家宽放,但是,既不愿输那口气,且知对方法力甚大,简直无法找起,只是提心吊胆,焦急如焚。

此刻,偏偏玉花又甚痴情,到了这般地步,仍然恋着王奇新,暗忖:“王奇新并非惯家,走时明明见他将符丢去,自己当时气急,忘了收回,再出去寻找时,已然不见,这符并非平常纸片,如无人取,绝不会被风吹走。再说,前半夜没有动静,明明是仗着那符出的境,否则恶蛊必然中途发动,那有这等平安。”

她又一想,忖道:“他可能走出不远,又害了怕,回来将符拾去……”

可是再一想王奇新走时那坚决的神气,那有自行回来拾取神符之理?……必然另有人看出破绽,拾了符前去相救,然后再遇见能人,破了法术,擒去神蛊,否则王奋新若是一出门,便遇能人,祸事早就发作,不会等到子时过后才有惊兆。

玉花姑娘思来想去,总算理出了一个头绪,可是,自己在放蛊行法之时,茶棚中并无外人,只有在自己忙着追出送符之时,曾看见一个老货郎的影子,在石栏前闪了一下。

玉花素常恃强,料定外人不敢来管闲事,也没有看清那人的面目,是否相熟,及至喊来叉儿一问,原来叉儿早已看清是老货郎。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玉花便带了丑女叉儿,前来寻到老货郎,先以威吓利诱,无所不用,最后竟跪地哭求起来。

老货郎见她虽是个苗女,却甚贞烈,相貌操持,无一不好,凭王奇新的才貌,娶了她也不为辱,便答应代她说项,促成这一段姻缘,玉花力欢然走去。

可是,当老货郎又到竹龙山,先和无名钓叟一谈,无名钓叟笑道:“若论姓王的性情心术,品貌才干,能配此苗女,倒也相配,老夫当初不弄死金蚕,也有此心意,不知那小子有无此辐缘。”

那知王奇新一直暗恋着蔡雪梅,大有非此女下娶之心,所以执意不肯,为了避祸,竟然不辞而别,回到江南,他明知蔡家姊昧心中爱的是玉莲大侠,竟然假冒玉莲大侠之名为恶来破坏玉莲大侠李晓岚的形象声誉,竟因此招来了晓岚火焚天竺山庄。

老货郎见王奇新人已走去,他只好回到榴花寨,和玉花姑娘一说,玉花闻言之下,脸色惨变,吐了一口鲜血,人竟晕了过去,老货郎见状,心中大为不忍,劝慰着道:“姑娘何必如此的痴心,天下美男子甚多,何故如此相恋。”

玉花姑娘哭诉道:“那汉郎来店中取闹,不知其是否有心还是无意,他抓了我几下xx头,你说,我还能嫁别人么?”

老货郎知道苗疆习俗,一个少女被人碰着了她的rx房,就非嫁此人不可,何况那王奇新又下流的抓了人家几下呢!依俗,那人如不愿成婚,便成生死仇敌,早晚狭路相逢,必与他同归于尽。

老货郎对玉花姑娘十分同情,就又奔赴竹龙山恳求无名钓叟放了那三条金蚕。

玉花姑娘感激之下,并不怪老货郎多管闲事,而榴花姑娘经玉花一劝,也就消了仇怨。

惟独那丑女叉儿,心中怨气难舒,便跑到毒蛊神枭刘师婆那里哭诉,刘师婆一听是无名钓叟所为,不敢招惹,并未答应,玉花一听一气成疾,病了一年,虽然症愈,但从此伤心闭门不出。

丑女叉儿见玉花如此,就迁怒到老货郎身上,见了面总是怒目相视。

老货郎说到此处,苦笑了笑道:“老汉已有好久,没有打从她家门前经过了,今日无意中,又在那里歇脚,忽见你们在内饮食,未免心中诧异,因她们那家茶棚常年关闭,除了诚心相访之人外,从来无人敢公然入座。”

麻姑插口道:“我们祇是瞧着那家干净,方才进去的。”

老货郎道:“我看两位并非男儿之身,但品貌根骨回非常人,先疑必是有为而来,正想窥察,丑女叉儿便出来和我发生了争执,这才带两位回到此地来。”

雪梅一听被人看破行藏,不禁娇颜飞红,麻姑却接口道:“老人家好眼力,我姊妹为了在路上行走方便,不得已而易钗而弁,还请老人家见谅。”

老货郎笑道:“权宜之计,何怪之有,不过你们却因此闯下了大祸。”

雪梅愕然道:“闯了祸?……我们闯了什么祸?”

老货郎道:“咱们在离开胡家茶棚时,可否听到那丑女叉儿的几句话?”

雪梅愕然道:“我没听她说什么呀?”

麻姑忙道:“我想起来了,她说,要走只管走,看你们到得了家才怪,不知是什么意思?”

老货郎道:“她们近来炼的毒蛊,越发厉害,说不定两位已遭了毒手,所以老汉才将两位引来此地。”

雪梅一听,吃惊的道:“哎呀!那该怎么办呢?老人家,快带我们去竹龙山求那位无名前辈相救才是。”

麻姑闻言也慌了手脚,忙向老货郎跪倒,哀求相救。

老货郎道:“据老汉适才诊看,两位身旁必然藏有避邪奇珍,所以恶蛊不敢近身,但两位脉相急促,只恐在饮食之中,下了蛊毒。”

麻姑豁然道:“老前辈眼力真高,我身上带有一颗雪魄珠,大概它能避得恶蛊吧!”

老货郎道:“这就难怪了,不过两位身中之毒,暂时发作不快,但至多三日,必然病倒,不知此时,两位可觉得心烦吗?”

一句话把两人提醒,果然觉得有些心慌烦恶,麻姑首先大怒道:“我们路过此地,与她素无仇怨,为何暗中害人,若真发作,死得岂不冤枉,若不将她们除去,此恨难消,且日后她们更不知还要害死多少人呢!”

雪梅接口道:“我这里有双栖阁的辟毒敞,或许能克制住她这蛊毒。”

老货郎吃惊的道:“双栖阁的辟毒散乃武林三宝之一,当然能克制得住蛊毒,敢问姑娘尊师何人?”

雪梅道:“家师杭州灵隐灵悟禅师。”

麻姑接着又道:“我师父是枯木神尼,又称枯禅子。”

老货郎一听,拍手笑道:“哈哈……如此说来,更不是外人了,老汉诸葛风,乃灵悟禅师俗家胞弟,我们已多年不通音讯了。”

雪梅笑道:“这么说来,真的不是外人了,不过,我想知道她们胡家茶棚究竟和我们有什么嫌怨,而下此毒手。”

诸葛风笑道:“只怪她们雌雄不辨,竟将姑娘当成了翩翩佳公子,而钟情于你了。”

雪梅诧异道:“前辈不是说苗女用情坚贞,怎么还会如此呢?”

诸葛风道:“不错,苗女是用情坚贞,玉花死守王奇新,不会再恋旁人,此事必是榴花所为,她们这蛊毒,甚是厉害,纵有仙家灵丹,仅能保命,如果不用解药将牠打下,颇难除根,你们既有灵丹在身,何不趁它未发作时,早些见功呢?”

雪梅麻姑闻言之下,立觉腹中微有烦恶,并不甚重,本未在意,因诸葛风乃是灵悟禅师之弟,总是长辈,也就遵命取出辟毒散,各自服下。

依着麻姑的意思,当时便要去寻榴花丑女算账,诸葛风道:“刘师婆的毒蛊能解破者甚少,胡氏姊妹为其义女,深得其传授,便是此地苗人酋长,也都没奈何她,她们平时虽不生事,但早已目中无人。”

麻姑道:“但是,今天她却找上了我们!”

诸葛风道:“经过王奇新那件事,榴花并未受到切身苦痛,今日她对两位下蛊,仍蹈乃姊覆辙,看中了雪梅姑娘,却没有看出雪梅姑娘是易钗而弁的,方行此毒计。

雪梅微笑道:“可惜此一毒计,却被前辈识破了。”

诸葛风道:“那也未必,丑女叉儿眼见两位与老汉同行,必然会疑到老汉,又引两位去竹龙山求救。”

雪梅道:“既然武林三宝之一的辟毒散都解不了蛊毒,那我们就只好去竹龙山求无名老前辈了。”

诸葛风摇手道:“不行,这里去竹龙山只有一条极险峻的山道,名叫桐凤岭、乌牛峡,她既疑老汉会带两位去竹龙山,必然先在要口之处设下埋伏拦堵,让我们插翅也难飞过。”

麻姑忙道:“辟毒散虽解不了蛊毒,总可控制住不合毒性发作,我们就暂时不去竹龙山,让她们守在那里好了。”

诸葛风道:“姑娘,你太小看她们了,她们候过今夜子时,如不见咱们经过,很可能会找到此地来。”

麻姑昂然道:“来就来吧!怕什么?”

诸葛风摇头道:“我知道两位武功不凡,可是对邪法可派不上用场。”

雪梅忙道:“老前辈有什么迎敌妙策?”

诸葛风道:“老汉武功及不上两位,更不能飞行绝迹,但却略知一些奇门遁甲的生克妙用,此刻时间只近黄昏,我们正可盘桓此时,以逸待劳,等晚饭之后,老汉略布阵法,等她们前来,看是如何?”

麻姑道:“如果阵法不灵,那该怎么办?”

诸葛风道:“阵法如为她们所破,两位再和她们动手不迟。不过,老汉并非意存轻视,故加阻拦,实因此女,不但惯使妖法,鬼计多端,且这里苗人,颇重信义,见两位未曾中毒,寻上门去,仿佛衅自我开,日后老汉就很难在此立足了。”

雪梅、麻姑闻言,只得允许,谈了一会,那小孩捧出晚饭,虽是山看野蔬,倒也丰盛,大家饱餐了一顿,诸葛风就出去,在湖边布起阵来。

大约有半个来时辰,阵式布完,诸葛风方一回转,屋外那些白鸟齐鸣起来,那小孩疾忙奔了出去。

雪梅、麻姑对那些白鸟、银燕,原本一见就爱,见小孩奔出,她们好奇的推窗观看,祇见屋外那些嘉木繁枝上面,栖满了白羽山禽。

那小孩名叫诸葛异,乃是老货郎诸葛风的外孙,他一出去,抓起一把雪白的盐粒,往上一洒。

就见那些千百成群的白鸟、银燕,声如笙簧,齐声鸣啸,纷纷飞翔起来,就在空中盘旋啄食,月光之下,祇见红星闪闪,银羽翻飞,树头碧荫,如绿波起伏,分外显然景色幽清,蔚为奇观,令人目快心怡。

雪梅正看得出神,不住的夸好,忽听麻姑道:“梅姊姊,你看那是什么?”

这时,云净天空,月轮高挂,皎洁的光辉,照得对岸山石林木,清澈如画。

雪梅顺着麻姑手指处往前一看,只见两条红色人影,一前一后,像火蛇一般,正从后山口那一面,蜿蜒飞来,似要越湖而过,业已飞达湖面之上,猜是玉花姊妹,忙道:“这定是那苗女,我们还不将她除去。”

说罢,两人方待穿窗而出,忽听身后诸葛风拦阻道:“两位且慢,近沙洲处,我已下了埋伏,她们未必能到得了跟前,等到了跟前,再动手不迟。”

两人依言,暂行住手,自从发现那两道红影,千百只白鸟、银燕,齐回树上,立时万噪俱息。

诸葛异也被诸葛风唤进屋来,手握宝剑,准备迎敌。

此刻,除了湖面上,千顷碧波,被山风吹动,闪起万片金鳞,微有泊泊之声外,四下都是静荡荡的。

眼看那两条红色人影,飞过沙洲,约有十丈远近,先似被什么东西阻住,不得近前。

一会儿,又听发出两声极凄厉的惨啸,在空中一阵急窜乱动,眨眼工夫,由少而多,都化成为四、五十个红影,往沙洲这一面,分头乱钻,祇是钻不进来。

经此一来,那近沙洲的湖面上,便幻成了无数红影,上下左右飞舞,果然好看已极。

约有半盏茶时,诸葛风笑向雪梅两人道:“我起初看她姊妹,身世可怜,祇打算使其知难而退,那知她们却执意要和我拚命,且由她们好了。”

说着,回手将架上一个满注清水的木盆,微微转动了一下,取下了一根木针,转手又复插上。

雪梅这才看出诸葛风,竟会五行生克太虚法,无怪他适才夸口了,却以为门户变动,两苗女入伏无疑。

忙回头向外看去,见那数十条红影,果又近前数丈,仍是飞舞盘旋,不得上岸。

祇不过这次与先前不同,仿佛暗中有了门户道路阻隔一般,不容混淆,祇管在那里穿梭般,循环交织,毫不休歇。

过了一会儿,好似知道上当,发起急来,两声怪啸,一递一声,哀鸣了一阵,不知怎地,又由分而合,变为两条,益发窜逐不休。

大家正自看得有趣,忽听身后一声炸响,诸葛风连忙回身,就见架上木盆,正自晃动,盆沾一物,裂断坠地,不由吓了一跳,忙即招诀行法整理。

这里一声响过,同时,湖面上也“轰”然一声大响,一根水柱,平空涌起有百十丈高下,立时狂风大作,骇浪横飞。

就在这风起涛飞之中,那两条红影,竟自冲破埋伏,往空中飞去。

雪梅见状,知道有人破了埋伏,一个不好,可能会波及行法之人,连忙回身看时,见诸葛风已将木盆上面,放置的禁物重新摆好,然后再又一一取下,方长吁了一口气,道:“好险,好险!”

雪梅不明就里,忙道:“她们已经逃走了,还有什么好险的。”

麻姑笑道:“梅姊姊,这你就不懂了,诸葛前辈所施埋伏,乃是玄门秘传,太虚遁法,与当年诸葛孔明,在鱼腹浦所设的八阵图,虽是一般的玄妙,如遇见敌人进入,很难出阵。”

雪梅道:“既然如此的玄妙,还有什么险的。”

麻姑道:“方才那两个苗女已走入休门,眼看成擒在即,忽然又来了一个厉害的党羽,以那人的本领,尽可更近一步破了我们的阵法,那架上便即散裂,立时湖水倒灌,这座沙洲怕不崩塌淹没才怪。”

雪梅道:“她既与我们为敌,却祇将人救走,无过分举动,好生令人不解。”

说时,见诸葛风满脸焦急之状,忙道:“前辈,来人虽然厉害,我看她不过略精旁门邪术,尚未与她交手,还不知谁胜谁负呢?”

诸葛风道:“你们可知破我阵法的人,是什么人?”

麻姑道:“她是谁?”

诸葛风道:“她是玉花姊妹的师父,毒蛊神枭刘师婆,又称天蚕仙娘,厉害无比,人却极讲信义,曲直分明。”

说话间,天已大亮,旭日爬上了山头,四外并无动静,诸葛异稚气的道:“爷爷,我看她们不敢来了。”

诸葛风摇头道:“说她们不敢来,那可不一定,我曾听无名钓叟告诉过我,那刘师婆最近得了一部妖书,本领已适非昔比了,就连无名钓叟也未必是她的对手,不过,她虽是百蛊之王,与人为仇,从不暗中行事,多半祇避开正午,在黎明后,和黄昏以前出现。

适才她破了我的阵法,不为已甚,乃因此之故,现在我们先治好两位姑娘的蛊毒,再打主意好了。”

就在这时,突听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传来,道:“大胆诸葛风,我儿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为何屡次上门欺人,她们寻你评理,并无恶意,竟敢用邪法害她们性命,如非她们通灵求救,岂不葬身你手?本当将你祖孙嚼成碎粉,但因榴花看中了那姓蔡的小子,她要他作丈夫,所以晓事的,快叫那两个小子,到湖边来见我。”

雪梅和麻姑闻言之下,不等诸葛风回话,两人已穿窗而出,奔向湖边。

但见石润苍苔,林花肥艳,穿枝好鸟,上下飞鸣,再加上风和云静,旷宇天开,近巘萦青,越显得晨光韶美,景色幽静,却不见敌人影子,雪梅便对麻姑道:“妖女口出狂言,怎地我们过来,她却躲了。”

麻姑算计敌人定在隔湖相候,此时不见,必有原故,惟恐隐在一旁,中了她的暗算,闻言向雪梅使了一个眼色,故以诈语道:“梅姊姊,你怎知人家躲了,我们既来和她为敌,她不到约定时间,岂能出现,稍时看我擒她就是。”

说罢,暗中戒备益严,准备敌人一现身,便给她一记辣手。

她话音方落,突见对面崖石上,人影一晃,还未看清,就听雪梅一声娇叱,挥起心光慧剑,扑了上去。

接着便听一个女子轻喝一声,道:“且慢动手,听我一言!”音声娇细,清脆悦耳。

雪梅闻声,回眸一看,就见面前不远,站着一个女子,生得圆姿替月,粉靥羞花,目妙波澄,眉同黛远,一头秀发,披拂两肩,纤腰约素,长身玉立,花冠云裳,金霞灿烂,前半衣服,短及膝盖,露出雪也似白的双足,细腻匀柔,粉光缀缀,后半烟笼露约,宛若围着一层冰纨轻绡,越显得姿色明艳,容光照人。

雪梅平日自负姿色,今见对方这等绝色,不禁暗自嗟叹。

麻姑也发现了那女子,知是仇敌,忙郎抽出“闭月刀”来,扑了过去。

那女子见状,身形一闪,从容而退,人已登上了崖石,二人再往崖石上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几人。

那一女子登上岩石之后,就在当中一坐,另外两名女子正是玉花和榴花,各侍立两侧,持两柄长叉,身后还插有不少短叉,神态十分恭谨。

三女身后,立着一个童儿,生得粉面朱唇,短衣赤足,玉娃娃似的,他手中持着一根两头有刃,似棍非棍的兵器,身后背着一个比他人还大的竹篓,时闻“唧唧”之声,篓缝中透出徐徐金光,映日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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