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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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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廷的剑无法折向,刚转身,剑便被树挡住了。

“嗤”一声厉啸,剑攻破护体真气的啸声传出,狂剑葛天奇,剑已闪电似的贴树刺入士廷的左上臂。

同一刹那,士廷左手的三棱镜,也射入狂剑的右臂。

“哎呀!”两人同声叫,各向外退。

姑娘一声怒此,抢上一剑急攻。

狂剑脸色泛青,吃力地一剑急封。

“铮”一声暴响狂剑的剑被震飞,左手按住胁下的镖不让镖震动,向后急退,“蓬”一声臂部撞在树杆上,痛得毗牙咧嘴。

姑娘剑化长虹,跟踪冲刺。

“不可杀他。”士廷叫,手握住左臂创口,血染红了手臂。

“为何不杀他?”姑娘问,剑点在狂剑的心口上。

“这件事与他无关,念他是个硬汉,打昏他。”

“噗”一声响,姑娘一掌劈在狂剑的耳门上。

“走!”士廷低叫。

狂剑被打昏在树下。士廷走在前面,大叫道:“快来救我!”

他是叫给龙飞听的,姑娘却大惊,急问道:“士廷哥,你……你的伤?”

“伤不要紧。”

“但你……”

“叫龙飞前来救这家伙,镖已入胁,片刻他便无法保命了。快走。”

两人仍向马鞍山逃命。姑娘一面走,一面喃咕:“士廷哥,他们要你的命,你却大发慈悲,为甚么?对他们仁慈,便是对你自己残忍,我不明白你有何用意,你该见一个杀一个,杀一个便少一分危险。”

“燕姑娘,只要打伤他们一个,便可减少一分危险了。他们不知来了多少人,有人受伤,便得派人照顾,岂不是可多减一分危险?再就是这些人皆是白道人士,只是受到龙飞那狗东西的蛊惑而前来卖命,何必杀他们呢?”

“哼,你天性仁慈,他们却说你是杀手,岂不是血口喷人么?”

“这些人目空一切,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艺业高强,便可任意主宰别人的生死,却认为这是行侠仗义,委实可悲,我可怜他们。”

“你还可怜他们?”

“是的,我可怜他们。等到真相大白的一天到来,我要看看这些白道英雄们明白真像后的嘴脸,我要看他们如何偿还翻江鳌的命。”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当然,姓龙的不能纠众杀人而不偿命……”

话未说完,后面里余又传来了长啸声。

“走!他们后援到了。”士廷凛然地说。

两人一再折转方向而行,以便摆脱追踪,直至黄昏将临.方到达东麓一座小山下。

士廷领先急走,愁眉略展地说:“再过半个时辰,我们便可安全了。”

小山的南麓是短茅坡,通过茅坡方是树林,林向三里外的峰脚伸展,在落日余辉下,可看到一条小径通向山脊,沿途怪石如林,峥嵘峭伏到处都可藏身。

刚通过短茅坡,还有十余丈便可进入丛林。

第一个青影从林中飞跃而出,接着是第二、第三,共有三个人。

“出山虎李歧山。”第一名中年人大叫,撤下转在腰间的丈二长鞭。

“飞虹剑客曾巩。”抄出左面的人大声报名号。

“双头鹰赵大鹏。”堵住右首的人傲然地说。

东面的小径中,水上搜索的八名高手,正向此地赶来,相距仅有两里左右。

后面啸声震耳,龙飞也在两里后发啸知会设伏的人。

前进无路,后退亦难;前有伏哨,后有追兵。

他将姑娘向后一推,低声道:“我先上,速战速决。”

“我们何不并肩上?”姑娘急问。

“你负责后面追来的人,千万不可胡乱加入。”他慎重地说,紧了紧背上的包裹,拔剑在手迈步上前。

“方士廷,借路。”他大叫。

“丢剑投降。”出山虎沉声叫。

他向前闯,叫道:“仙人峰血案,方某是受害人之一。在下游历返乡,根本不认识你们这些江湖人,在仙人峰下大道中,被真凶所掳被迫做掘墓人。在云龙双奇赶到的前片刻,真凶已杀另五名掘墓人曝尸作饵,方某不得已而保命自卫,将三名真凶中的一个打落他们所布下的陷阱内,逃得性命。最后在下为了要救云龙双奇,在陷阱旁拼命,用意是警告双奇以免中伏,可说是已冒了万千之险。三名真凶中,被在下击落的人叫常老。云龙双奇恰好赶到,在下不认识双奇,他两却恩将仇报,反而认为在下是凶手……”

“你这些话,可向龙飞兄申诉。”出山虎叫。

“姓龙的已无可理喻,在庐山两次相逢,千里追杀,共刺了在下十剑之多。”

“你不必在咱们面前狡辩,可……”

“好,你们既然不听,在下不用说了。两位真凶目下逍遥法外,在下正要找他们澄清事实。你们不去追查真凶,却不远千里迫杀我这拼死警告云龙双奇的受害人,天理何存?谁阻我,生死相决。”

他脸色铁青,大踏步向前走。

出山虎长鞭一振,喝道:“丢剑就缚,不可自误。”

他充耳不闻,神色冷厉地接近,三丈、两丈……

“接鞭!”出山虎大喝,鞭啸刺耳,鞭影天娇如龙,拦腰抽到,声势汹汹。

他决定速战速决,必须走险,不然在长鞭的遥攻困堵下,必;将大敌群至,死路一条。

人影乍闪,他不退反进,剑轻引鞭梢,双臂徐张,被鞭缠住了。

这瞬间,他不等对方抖鞭,一声怒吼,脱手掷剑。

“哎……”出山虎大叫,被这种拼命的打法制住了,剑化长虹而至,贯入右肩寸余。假使再慢一刹那忍痛扔鞭,可能被剑穿透肩背。

剑脱坠在地,出山虎也痛倒了。

士廷脱出鞭困,抓住了剑,同时一脚踏在出山虎的小腹上,大喝道:“谁敢上?让路。”

飞虹剑客冲近至丈二左右,慢了一步,闻声止住冲势,怔住了。

“曾兄退。”双头鹰急叫。

飞虹剑客只好退回,似乎仍然难情眼前的事实。

士廷举手一招,示意姑娘快走。他挟起出山虎,向两人喝道:“不许追赶,在下要借这位仁兄开路。”

“曾某决不饶你。”飞虹剑客怒叫。

“以后你有机会,今天免谈,除非你存心要出山虎的命。”他冷冷地说,挟了出山虎便走‘’

刚退抵林缘,银星破空而至。

他命不该绝,恰好姑娘回头察看,急叫道:“有暗器……”

他向前一仆,仍晚了一步,只觉左耳上方灼势如焚,一枝银箭擦头皮而过,皮破发落,鲜血如泉。箭仍向前飞贯入一株树干,入木半尺。

“金弓银箭到了。”他骇然叫,丢掉出山虎向前一窜窜入了树林。

又是一场可怕的、凶险的追逐,危机逐渐增涨。

向山上延伸的灌木丛不算茂密,休想藏身及窜走,零星的怪石巍崖也到处可以容身。

两人向山上逃窜,谢谢天,黄昏终于降临,晚霞逐渐失去了光彩。

士廷成了一个血人,但仍可支持。

“喇”一声响,左面传来了衣袂擦树声。

他向姑娘示意,向右悄然移动。

小敏姑娘心中早寒,但在士廷身边,她仍可从容应付,手提长剑走在士廷的左后方。

士廷需用双手分枝拨叶开路,剑负在背上。前面是一座怪石,他迅速贴在石下,探道而进,绕石潜行以便察看另外一端是否有人。姑娘则伏在丈后,听招呼跟进。

绕出一半,石上人影乍现,一名青衣从他脑后凌空下扑,如同怒鹰下博。

“小心后上方。”姑娘急叫。

士廷反应奇快,向下蹲;躺倒双脚上攻。

姑娘飞扑而上。剑出如穿鱼,在青衣人一扑落空,脚刚被士廷端中的刹那间,剑贯入青衣人的背心。

士廷一跃而起,低喝道:“往前走。”

“蓬”一声大震,青衣人冲倒在地,发出一声可怖的狂号,满地乱滚。

两人向前狂奔,向上急走。

左前方的灌木丛中人影暴起,剑光如匹练,风雷骤发,剑虹入目便已近身,吼声震耳:

“纳命……”

士廷向左一闪,剑奇快地出鞘,“锌”一声架开来剑,立还颜色招出“乱洒星罗”狠招出手。

另一名青影猛扑小敏姑娘,兵刃交击声震耳,双方半斤八两生死相搏。

呼哨声从下面传到,不少人向上飞赶;

士廷心中大急,“乱洒星罗”狠招被对方用后退封招术所化解,劳而无功,对方显然要用拖延的手法等侯同伴赶来声援,再拖片刻大事去矣;心中一急,便决定走险,脚下突然失闪,惊叫一声,扭身一晃,脚下大乱摇摇欲倒。

青衣人果然上当,一见他身形大乱脚下失闪,认为机不可失,一声暴叱,疾冲而上,剑攻他的右肩井。

他志在引诱对方放手枪攻,机会终于造成了,一声低叱,用上了两老所授,尚未参悟其中奥秘的神奇剑术,人剑急进,“嘎”一声错剑厉啸传出,人影已经贴剑切入,剑尖已向前上方吐出,刺入对方的左胸向上滑,替对方开了一道半尺长的裂口,如不是被胸骨所阻,青衣人毫无疑问地要被大开膛。

青衣人心胆俱裂,大叫一声,纵身暴退,站立不牢,“蓬”一声跌倒在灌木丛中,成了个血人。

士廷不敢追杀,冲上接应姑娘,一声低吼,“铮铮”两声暴响,震开青衣人大汉的两剑急袭,喝道:“快撤,我断后。”

姑娘真力已竭,不敢不听,收招飞退八尺,急急后退。士廷则向侧一闪,作势向侧退。

青衣大汉就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冲进猛扑姑娘的背影。

士廷突然不退反进,旋身一剑疾挥,“嚓”一声将青衣大汉的左脚掌砍下来了。

“啊……”大汉冲倒在地狂叫,失去了抵抗力。

两人全力向上狂奔,天色不早,夜幕降临,他们总算度过了难关。

下面有滚石声和拨草声传来,受伤者的呼唤也清晰入耳。不久,有人叫:“上面没有路,山崖峻峭,不能攀登,不必再追了,咱们四下埋伏,明早迫他下来。”

两人都听到了叫声,但不相信上面是绝路,对方既然不追,正好乘机找寻越过峰头的出路。

远登半里地,糟了,左右半里内,全是怪石、荆棘、乱草,外面则是滑而松的风化绝崖,一脚踏下去,碎石泥屑乱草不住往下滚落,无法攀越,唯一的去向是往上走。

再走里余,眼前黑黝黝的峰崖像是耸立的巨兽,似要向下崩坍,令人望之心中发虚,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其实山并不陡峻,但岩石高下不定,风化的遗痕极为可怕,稍一失足,必将滚坠而下,断手折足那就完了。

“真糟!晚上真不能攀登,冒险向上爬,可能跌毙在这鬼地方。”士廷焦急地向姑娘说。

姑娘双脚早已发虚,不住抖索,一寸寸向上挪移,失足了五六次,已无法再向上爬了,叹口气说:“士廷哥,你还是丢下我自己走吧?”

他握紧姑娘的手,笑道:“你如果没有活下去的信心,必定活不成,我们有的是机会,千万不可失去信心。”

最后,他们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在一处石隙的草丛中躺下,两人皆感到心力交疲,一躺便不想动了。

一个时辰之后,士廷突然从恶梦中霍然而醒,警觉地一跃而起,目光四下搜视,四月下旬,要下半月方可看到月亮,四周黝黝,凌乱的怪石奇岩与及一草一木,皆像是怪兽鬼魅,空山寂寂,虫声四起,山风吹来彻体生寒。

他浑身汗水末干,感到凉飕飕地。

身旁姑娘睡得正沉,像一头无助的小羊。他解开包裹,取衣衫替姑娘盖上,叹口气自语道:“我本想安送她返回湖广,顺便查访湘西八怪的下落,岂知却反而坑了她,我该怎样方能令她平安离开险境哪!”

他在四周走了一圈,绝望的感觉恐怖地爬上心头。除了重新向下走,别无他途。左右都是峭壁,一颗石子丢下,滚落声久久未止,跌下去那还得了?上面百十丈,全是飞崖绝壁,风化的岩石触手成屑,即使他不曾受伤,大白天也难攀上,石隙中生长着野草与藤萝,根浅不受力,一拔即起,势难像猿猴般揉升。

即使能爬上去,山的那一边情形如何?上面是否可以平安下马鞍山的山道?

山下,隐隐传来数声虎啸,令人闻之心惊胆跳。

他向下爬回原处,似乎觉得附近有人正向他窥伺,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心潮汹涌。

“附近难道有人?他们上来了不成?”他悚然地想,急急攀下休息的石隙。

响声惊醒了疲劳过度沉睡中的姑娘,她吃惊地挺身坐起,急抓长剑戒备。

“是我。”他低叫。

姑娘定下神,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说:“吓了我一跳。士廷哥,你到何处去了?”

“去找出路。”

“怎样了?”她焦虑地问。

他颓丧地挽住她坐下,沉静地说:“明早破晓以前,我要向下突围,你可以藏在此地,躲入石隙中静候变化。他们志在擒我,不会对你下毒手,也无暇追究你藏身何处。”

“士廷哥……”

“你听我说。如果我们能在南昌分手,何至于连累你吃苦?为了此事,我深感歉疚。”

“我不要听。在庐山,我爷爷决定协助双头蛇,便已和龙飞势不两立,不然龙飞怎会一脚将我置于死地?可以说,你我都是龙飞必欲得之而甘心的人,谁落在他手中皆休想活命。

他们沿途截杀,折损了不少人,你以为他肯轻易放过我么?”

“燕姑娘,你错了,他们都是自命白道英雄,不会对一个弱女子下毒手的,你只要不反抗……”

“你又错了,龙飞在庐山已知道我的身份,恐怕他要杀我的念头,比要杀你更为迫切呢。士廷哥,你似乎也失去了信心了。”

“不会的,除非我气息已绝,只要一息尚存,也会为活下去而挣扎图存。”

“士廷哥,我相信你会平安脱身的。”

“但愿如此。人一生中,不会一辈子都在赢,我已在沿途赢了不少条命,输了也不冤枉。”

姑娘扑在他怀中,饮泣道:“士廷哥,我已听出你弦外之音,你……”

“不管我遭遇到任何变故,我只希望你能勇敢地活下去。”

“你如此关心我,为甚么?”

“不为甚么。也许你是真正关心我的人之一,而我正需要能信我而协助我的人,所以我也关心你。”

“还……还有其他原因么?”

“这……你是一位小姑娘,关心一位小姑娘,也算是原因之一。”

她坐正身躯,用颤抖的手,忘形地、心情激动地捧着他的双颊,用抖切的声音问:“士廷哥,坦白告诉我,我们有多少活的希望?”

他迟疑良久,方用苦涩的声调反问:“真要知道?”

“是的。”

“如果龙飞来了……”

“他已经来了。还有一个百步穿扬的女英雄金弓银箭柳青青。”

“一比九十九。”他沉声答。

“不能多些?”

“不能加减半分。他们得天时地利人和,而我们只有两个身心交疲的人。”

姑娘将他扑倒,流着泪吻着他。他先是一怔,然后一阵冲动,也激情地拥抱着她,投下一串苦涩的吻。久久,他用似乎来自天外的声音说:“苦难将你我连在一起,却给我们安排下悲惨的结局,也许真是命运的安排太公平,这样结局未免令人心酸哪2我不知人间是不是仍有正义二字存在?”

“不必理会命运,我们是一对同命鸳鸯。”姑娘凄然地说。

“就算他是上苍所安排,上苍也未免太残忍了。”

她含泪扑入他怀中,躺在他怀里含泪笑道:“人生得意,只说功名富贵,遇景开怀,目尽生前有限余生……”

他一怔,说:“咦!你的心情平静下来了。”

“能知道有限余生,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值得庆贺,你是个可爱的姑娘。”

“我……”

“好好养息吧,来日方长,也许并不那么糟。”

“我们已无来日,尽人间短暂之欢。”她用梦也似的声音说,娇喘微闻。

他激情地亲她,喃喃地说:“望天宇变色,愿大地沉沦……”

当他的手触及姑娘温润的胴体,突觉心中一震,悚然而惊,赶忙替她掩上衣裙,瞿然而起,自语道:“我这不是向命运屈服么?不是自承失败而自暴自弃么?不!我得挺起胸膛应付逆境,只要有一口气在,便不放弃希望。”

他重新躺倒,轻拥着小敏低声道:“好好歇息,天无绝人路,养精蓄锐,我们明早突围。”

激情逐渐消退,两人轻拥而眠。

四更天,小敏姑娘悄然脱出他的拥抱,一指头点上他的睡穴,热泪盈眶地,痴迷地亲着他,颤声自语道:“你是个可敬的人,你不该为妇人女子而死。你救了我一命,我也要用性命来回报你。愿山苍保佑我能引走他们,以我的死来换取你的安全。”

她最后深深地亲吻他,慎然地站起整理凌乱的衣裙,剑系在背上,深情地注视了他一眼,一挺胸膛,向下一步步潜行,逐段探进。

不久,一个灰影鬼魅似的出现在士廷身旁,毫不迟疑地伸手解了他的睡穴,然后悄然隐去。

下弦月挂在东方天际,光芒黯淡。

姑娘向下潜行,远下里余,仍未发现敌踪。窜入一座灌木丛,一声树响,黑影乍现,此声如雷:“站住!什么人?”

她像一头疯虎,飞扑而上,剑出鞘风生八步,奋不顾身抢制机先进击。

“铮”黑影挥刀接招,震偏一剑顺势切入,反手就是一刀,刀光霍霍,虎虎生风。

她不接招,乘势飞飘八尺,飞跃而下,越过了灌木丛,急急奔路。

黑影发出一声长啸,卸尾急迫。

左下方传来了回啸声,有人沉喝:“各占方位,让龙飞兄亲自擒人。”

姑娘没有黑影快,掠出三四丈,背后钢刀临头,她向侧一闪,旋身一剑急封。

“铮!”刀剑交接暴响震耳,火星飞灭。

她感虎口如裂,整个右半身被震得麻木不仁,立脚不牢,仰面便倒。

“卸你的腿。”黑影叫,赶上就是一刀。

“我完了。”姑娘心中狂叫,已失去自杀的力量。

灰影乍现,手中校一挥,“啪”一声击在黑影的手肘上,捷逾电闪。

“哎……”黑影狂叫,刀抛出三丈外,骤不及防,连人影也末看清。

“扑”一声响,灰影加上一掌,拍在黑影的背心上,黑影向前一扑,着地向下滚。

灰影好快,一杖点在姑娘的章门穴上,力道恰到好处,姑娘立即失去知觉。

灰影挟起姑娘,向左急掠。

倒地的黑影滚势一止,立即大叫道:“两人向左逃,堵住他。”

灰影对这一带地势熟,飘掠如飞,像是足不沾地,到了半里外的陡坡,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狂叫,扳住一块大石向下一推,然后向右后方如飞而去。

大石向下滚,声势渐来渐宏,到了十余丈下,走石飞沙,响声渐大。

“这小子掉下去了。”有人大叫。

士廷被啸声所惊醒,挺身而起,便发觉姑娘不见了,不由大吃一惊,火速打好包裹背上,挺剑向下急冲。

向下急抢的这段时刻,啸声与叱喝声令他五内如焚,恨不得胁生双翅抢入斗扬,可是山势不容许他放胆下抢,跌跌撞撞而下,等听到惨叫声和山石滚落声,他急得几乎要吐血。

听到小子掉下去的叫声,他几呼咬碎了满口钢牙,但身在半里外,无法抢救了。

“到下面去找。”有人叫。

他向人声传来处飞奔,不久便追上了最后一个黑影,不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迫近至八尺内,大喝道:“转身!”

黑影闻声知警,不转身反向下窜。

“嗤”一声响,他一剑刺入黑影的腰脊。

“啊……”黑影发出刺耳的凄厉狂叫,掷倒在三丈外,仍骨碌碌向下滚。

他向下抢,狂叫道:“方士廷在此,谁来送死。”

灰影乍现,在侧方喝道:“你的同伴舍身掩护你脱困,你为何不走?”

他吃了一惊,骇然问:“你是谁?你知道……”

“不必问。”

“你是龙飞的人?”

“少废话,从右面走。”

“我不走。”

“那位小姑娘岂不九泉难以瞑目?”

他不加理睬,向下疾冲,形如疯狂,大叫道:“龙飞,快来决死一拼!”

灰影从后跟到,竹杖一伸,便点在他左胁下的创口上,奇妙绝伦。

他只感到奇痛澈骨,痛得冷汗直流,几乎痛昏,脚下大乱。

“滚你的!”灰影沉叱。

他站稳了,神智反而不清。

灰影挥杖直上,怒叱道:“剥了你小子的皮,以便示警江湖。”

这一来,反而激发了他的求生本能,大喝一声一剑挥出,要击倒对方夺路。

杖影骤变,倏吐倏吞。他感到手肘一麻,剑脱手飞出三丈外。

他本能地向右飞奔,本能地趋吉避凶,不再愚蠢得为了姑娘而与对方拼命了。

灰影将他赶走,回身向左走,“哈哈哈”一阵狂笑,立即引来了四处乱窜的人。到了左面的陡坡前,依样葫芦又弄下一块大石,大叫一声,方从容走了。

不久,灰影挟了昏厥了的小敏姑娘,向右追踪士廷,下山而去。

天色大明,龙飞甘余名好汉白忙了一夜。这是龙飞最大的失策,什余人想封锁里余宽的山坡,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一两百人也不见得能办到。夜间被灰影一闹,所有的人全被诱到左面的陡坡,右面空虚,任由士廷和灰影扬长而去。

一早,他们搜遍了陡坡下每一寸土地,那有尸体的形影,滚下的两个人不可能生存,但他们连一滴血迹也找不到,硬是形影俱消。

龙飞不死心,在附近穷搜了半天,方自认失败,重谢了前来相助的朋友,独自启程奔赴瑞昌府迫寻线索。

群雄凄凄惨惨带了死尸与受伤的人,凄凄惶惶动身返回南昌。

从此,方士廷像是平空消失了,江西的群雄们,得不到任何有关方士廷活动的信息。

士廷连夜逃下山,到了山麓心中大定,灵台完全清明,开始冷静下来了。

首先,他发觉后面有人追踪。

他是个惊弓之鸟,立即打主意摆脱跟踪的人。进入一座树林,他发足狂奔,在穿越另一座树林时,突然闪入一株小树下。

灰影如电,追入前面的树林去了。

他向后撤,一口气奔回山麓,远远地可听群雄在陡坡下所发的呼哨声,他藏在草中闭目养神,以耳力倾听四周的动静。

没有人跟来,他将跟踪的人扔掉了。

灰影太过大意,认为他受伤体力末复,跟踪轻而易举,更末料到会被他发觉,而且做梦也没料到他胆敢向回走,也误猜他不会回来自投罗网。

他成功了,也因此而失却小敏姑娘的消息。

“小敏一定跌死了,唉!难怪她昨晚能定下心,原来她已决定独自向下闯,以便让我脱困。按情势看来,她跌下山去,可能是有意的,将人完全吸引至左面。我便可以从右面脱身。怪!这灰衣人又是何来路?”他伏在草中胡思乱想,愈想愈恨。

灰影追出半里外,方发觉将人追丢了,不由心中暗惊,自语道:“咦!我老昏了,小看了这小伙子啦!小伙子机警得像头狐狸呢。”

他将姑娘放下,塞在草丛中,掖好衣尾说:“好啊!我老人家不信邪,我不信你会摆脱掉我老人家的追踪,不找到你,岂不令人笑掉大牙?”

他在附近穷搜,只漏掉山麓下面。等他在破晓时返回原处,令他更恼火的是,救出的小敏姑娘也不见了。

原来姑娘在滚动中,被杖点中章门穴,灰影用劲有分寸,但黑夜线度不广,而且人在滚动,穴虽被制住,但力道已减。与其说姑娘是被点穴术制昏,不如说是因惊骇过度而吓昏来得恰当些。

夜风料峭,姑娘在灰影醒来后不久,也就悠悠醒来,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因何到了此地。

已无暇多想,她信步而行,天亮后发觉自己到了山西南五六里的一座小村庄,有一条小径通向丰城。她留下来打听从村民口中,打听出有不少陌生人在马鞍山,搜寻跌下坍崖的尸体,不许外人接近。

她以为是方土廷未逃出龙飞的毒手,走到偏僻处大哭一场,孤零零地,伤心地取道袁州,返回湖广去了。

灰影是水口村指路的村夫,他一直跟在士廷与姑娘身旁,由于地头熟,所以能巧妙地避过龙飞的搜索。起初他真以为士廷是凶手,但看了士廷的作为,与及两人的谈话,他观感一变,决定暗中助两人一臂之力。

这位草野奇人对两人的处境,以及双方的实力,估计得十分正确。姑娘想舍命引走群雄,那是不可能的事,不但性命难保,更会坑了被制了睡穴的士廷。因此姑娘走后,他便替士廷解了睡穴,跟踪姑娘而下,相机援手,助两人脱险。

两人都不见了,这位草野奇人徒呼半天,最后找了一圈,只好失望而回,返回水口村去了。

士廷是天亮的前片刻离开的,他愈想愈恨,一咬牙,取道奔向丰江口,找船下航。

市汉驿,位于南昌南面六十里,受市汉巡检司管理,是一座水驿。水程上行一百里,至丰城的剑江泽。下行水程六十里,到南昌广润门外的南浦驿。

这座市镇有三百余户人家,是一处大镇市,位于章江东岸,对面便是蜀江口。

士廷目下是孤家寡人一个,行动方便自由。他身上还有自己的十两银子,与及翻江鳌留给他的三十余两碎银,在近期内不必为盘缠发愁。

他在驿站对面的客栈落店,已是掌灯时分,亲自至药市买了些膏丹丸散与洁净的布巾,闭门裹伤。

次日一早,他在镇南一座土坡上,监视着水陆两途的北上旅客和船只。

龙飞独自赴瑞昌,群雄午后方赶回江边会合,当天不能登程北返。次日一早,分水陆两途北行。只有艘梭形快艇,而快艇必需载死尸与受伤的人,因此大部分的人,皆需走陆路。

方士廷在土坡上等了一天,申牌初,方看到梭形快艇急放而下;舱中那位绿衣女郎金弓银箭极为显目,一看便知。

除了金弓银箭,他看不清其他的人是谁。船不在市汉停靠,船上有死尸必须避免惊动官府,放手中流飞驶而过,远在两里外,怎看得清脸貌?

“龙飞定然在船上,我可以放心找走陆路的人了。”他咬牙切齿地想。

走陆路没有水程快,他先返镇进食,方再次藏身在镇口等候猎物。

申牌末,被他等着了。他认识的人只有飞虹剑客曾巩,与双头鹰赵大鹏。这些人共有十三名之多,都是白道中颇有名气的人物。

他将十三名英雄豪杰的像貌,一默记在心,方在后面跟入镇来。

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十三名好汉不走了,就在驿站的右首鸿兴客栈落店,妙极了。

他换了一身灰直裰,头上的伤巾外面加上一条包头,用黄桅子水加上一些褐丹,将脸部加以染色,然后大大方方出店,站在鸿兴老店前等候机会。

他不必找飞虹剑客与双头鹰,任何一人都可,只要能弄到手便成。

很不巧,十三个人一同至隔壁酒店进食,没有人落单,他不愿错过,也进了酒店,找一处门侧壁角的座头,听这些人说些什么,也等候机会,叫来了一壶酒,两碟小菜,慢慢品尝。

十三个人皆心情沉重,默默进食低声交谈。食厅中客人甚多,语声嘈杂。他听不清他们的话,心中甚感焦躁。

蓦地,店门进来了一个老花子,排众直入,四周张望片刻,神色凛然地走向十三个人的两付座头,老远便叫:“草上飞姓钟的,你们回来了?”

十三个人全都一怔,上首那位三角眼中年人离座抱拳一礼,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是九指狂乞李前辈,请坐请坐。”

九指狂乞上次从庐山赶来南昌会晤火德星君,原预定十天半月后偕火德君星同至庐山。

岂知因事滞留南昌,这时尚未动身。

老花子不回礼,冷冷地问:“听说你们三十余条好汉,替龙飞助拳,追杀方士廷南下,可有此事?”

草上飞哼了一声,冷冷地说:“不错,武林同道助拳捉拿凶手,理所当然。听龙大侠说,上次在庐山老前辈也介入此事。者前辈德高望重,为何不协助龙大侠除此凶犯,在下委实不敢当问。”

九指狂乞在另一空座头落坐,叫店家准备酒食,怪眼一翻,说:“管闲事助拳,也该问问清楚。你们听信龙飞一面之词莽鲁冲动乱子闹大了。老要饭的所知,仙人峰血案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老前辈是听方士廷所说的一面之词么?”

“问得好。方士廷被你们杀了么?”

“没有,他与一位女郎跌下马鞍山陡崖,按理该粉身碎骨,但却不见人,死不见尸。”

九指神乞神色大变,说:“那一带猛虎成群,会不会被衔走了?”

“那……咱们不敢料定。”

方士廷匆匆结帐外出,出店而去。

九指狂乞摇摇头,黯然地说:“如果他真的死了,你们恐怕会食宿不安,麻烦大了。他不死,你们也将永无宁日。唉!糟了!他怎会离开九奇峰的?那两个老不死怎肯让他离开?

怪事。”

一名店伙走近草上飞,欠身陪笑问:“那一位是草上飞钟爷?”

“正是区区,你……”草上飞惑然问。

“外面有一位客人,说是请钟爷出外一会,有事面告。”‘店伙笑答。

草上飞不假思索地请店伙引路,出店而去。

店门左侧站着含笑相待的方士廷,抱拳一礼笑道:“龙大侠差在下赶来传信,钟兄请借一步说话。”说完,向街尾举步。

草上飞跟上。走在左首,笑道:“龙大侠得消息了么?果然名不虚传,兄台贵姓?”

声落,右臂曲池被制住了,有物顶在胁下。

“在下方士廷,向你讨消息。识相些,你如果叫唤,刀子入体,你便叫不出来了。”方士廷笑答,架了便走。

草上飞大骇,心胆俱裂地问:“你……你没死?你……你要问……问……”

“呸!在下活得好好地,难道你以为在下是冤鬼向你索命么?老兄,别发抖,不要伯。

你说吧,你们共有多少人参予追杀?这些人姓什名谁?”

“我……”

“说清楚些,好不好?在下耳朵不便,老兄。”

说话间,进入一条黑暗的小巷。

当晚,草上飞被人发现躺在小巷中,大概脑袋因醉酒不慎失足撞在壁角上,受到震荡成了白痴。

江西的一场江湖风暴终于平静了。仙人峰六尸血案,因凶手方士廷被追杀于马鞍山,失足跌落坍崖毙命并膏了虎吻,而成为死案,已没有追查的必要了。

仙人峰血案像江河中的一个小波浪,掀起得突然,消失也突然,谁去管他的发生与结束?

云龙双奇的声誉如日中天,侠名满天下,他们仍在江湖上行走,仍在行侠仗义。在他们的心目中,仙人峰血案只是他们江湖历程中,一件小小的事故而已,不管他们是否做得对,天下的英雄豪杰,是不会去计较的。龙飞本人心中仍存有疑问。但他希望方士廷真的死了。

他却不知道,这件事损害了多少人。

桐城方家的方秀山,便是心灵受创最重的一个人。他在等侯爱子归来,但他似乎永远等不到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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