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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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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许邵墓附近折入树林,这一带离城巳有五六里,路上行人渐稀。找到一株可避雨的大树,他立即换装,雨笠仍然戴上,脱去蓑衣换上一副青幅绸罩袍权充雨衣。包裹中取出一把短剑插在罩袍内的腰带上,在瓷瓶中倒出一些褐粉,另一瓶中倒出一些油形物调和褐粉使用。

他摇身一变,变成了脸色如古铜的方山。藏好蓑衣与包囊,只带了食物包与酒葫芦,抬头看看天色,虎目中冷电森森,冷笑一声自语道:“去年我没赶上祭祖,今年你们也要有人倒霉。”

走出树林,南昌官方的祭把代表,正在替许邵墓上香。司仪的唱仪声悠长嘹亮。

“上……香……”

他头也不回,扬长走了。

从柳家伪坟园向东南走,远出里余便到了文大坟场的边缘,那一排长青松柏的一角,便是铁背苍龙顾大同的祖坟所在地,中央一排三座大坟,墓碑高有八尺。那就是顾家远视的坟墓。时光还早,只有几名顾家的子侄在整修祖墓的杂草。

约在辰牌末,大队人轿进入坟场。

石祭台供满了二牲果品,以顾大同为首的顾家现存的八房四代老少,共有百余之多,少不了有一番繁文褥节安排。香烟缭绕,烛火摇摇,在按辈份行礼之前片刻,坟头顶端突然出现了方山的身影,雨笠戴得低低地,双手叉腰,冷然向下注视。

这还了得?立即引起一阵咒骂。

顾大同勃然大怒,绕至坟侧大吼道:“什么人?你给我下来。”

铁背苍龙并不认识方山,所以有此一问。

方山嘿嘿笑,扬声道:“铁背苍龙,在下本来想禁止你祭祖,但慎终追远,此乃是伦常,在下不忍心阻止你尽人子之礼,因此网开一面。”

“你是谁?”“先别问我是谁。记住:在下在后面岗下等你。”

“你我有过节?”“等会自知。”

“你下来。”

卅余名年青力壮的子侄,已将坟墓包围了。

方山冷笑一声,说:“等会儿你顾家的各房子侄,会分散各自祭妇各自的先人坟墓,你可以叫他们乖乖离开,以免住送性命,你就不必去了,岗下见。”

说完,大踏步向坟后走去。

近面有六七名子侄,掉了锄头镰刀,咬牙切齿地等侯他下来。

他哼了一声,向下闯。

铁背苍龙招子雪亮,赶忙喝道:“让路,让他走。”

他大踏步从让出的空隙中穿过,举步从容,无视于虎视眈眈数十个年青子侄的存在,冷笑着走了。

铁背苍龙倒能沉得住气,祭祖毕,打发各房子侄自行散去,他自己带了四名子侄,向岗下走去。四子侄各带了一根锄头柄,这是唯一可用的兵刃。

远远地,便看到站在岗下的方山。

“未听招呼,不许贸然出手。”

铁背苍龙向四名子侄叮咛。

方山等他们走近脱下雨笠嘿嘿怪笑道:“你带了准备收尸的人,可是已用不着了。”

铁背苍龙独自上前,沉着地问:“阁下贵姓大名”

“日后自知。”

“你我有何过节?”

“日后自知。”

“为何不先行见告?”

“日后自知。”回答依然是这四个宇。

“时辰到了。”

“你……”

“在下要带你走。”

“你凭什么带老夫走?”

方山冷冷一笑,阴森森地说:“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铁背苍龙哪将一个毛头小伙子看在眼下?大踏步而上冷笑道:“老夫闯荡江湖四十年,第一次见到你这种狂傲无礼的年青人……”

“今天你大开眼界了,总算没白活一辈子,可说死而无憾。”

铁背苍龙怒不可遏,但仍然沉着地问:“你要带老夫有何贵干?”

“日后自知。”

“你要带老夫到何处去?”

“日后自知。”

“你如何带去?”

方山向前迎上,冷冷地说:“你如果乖乖听命,就跟着走;你如果反抗,捆上你牵着走。”

铁背苍龙几乎气炸了肺,一声虎吼,疾冲而上,左手一行,爪影一闪,“云龙现”直探了山的胸膛,一无风声二无劲气,似乎像是虚招。

方山东退两步,冷笑道:“铁爪功,你的火候并未臻入化的。境界。”

铁背苍龙心中一跳,向侧移动诱使对方暴露空门,一声怒啸,一爪抓胁,人随即切入,出腿来一招“魁星踢斗”急如电闪。

方山不再避招,向侧一闪,快逾电光石火,从靴尖前逸出,一把便扣住了踢来的腿,喝声“翻”!

铁背苍龙来一记美妙的后空翻,可是后半匝便拙劣不堪了,控制不住身躯,“砰”一声响,背脊着地,重重地挥倒在短草污泥中,狼狈万分,老骨头几乎被摔散,有点挣扎难起。

“起来!别装死。”方山站在一旁叫。

铁背苍龙挺起上身,一声怪叫,挺身急冲,声势汹汹势如莽牛。

方山扭身闪避,一声沉喝,“噗”一声一掌劈在老家伙微驼的背肩上。

这一掌他用了八成劲,只震得手掌一麻,掌缘如被火烙,不由大吃一惊,扭身急退。

铁背苍龙禁受得起,但双膝却承受不住如许沉重的劲道,向下一挫,以致乘机出反抄的一手,只丝毫之差而走空。接着,才一蹦而起,手脚齐张,以“天龙降雨”身法凌空向方山搏去。

方山已打定了主意。猛地仰面便倒。大喝一声,身形在对方掠空而过的刹那间向侧滚开。突然激射而出,衔尾跟上,一脚疾飞,“噗”一声正中老家伙的海底,好快。

“砰”一声大震,铁背苍龙二次倒地,扑倒在泥泞中。

“起来!”方山沉喝。

铁背苍龙这次不易爬起来,好不容易拭净脸上的污泥,刚挺身站起,方山的重拳已经光临,势如狂疯暴雨拳拳着肉,记记落实,每一拳皆重如山岳,一连串如击败革的暴响传出,仅一刹那间,胸腹便挨了’七八拳之多。只打得老家伙五脏翻腾,胸腹如裂。

老家伙在狂乱中,也抓了两爪。可是方山的双臂滑溜溜地,雨水加上污泥沾在油绸上,又抓不住部位,因此徒劳无功。

“嗯……哎唷!”铁背苍龙终于狂叫着倒地。这次起不来了。

这瞬间,四名子侄不听招呼,一声呐喊,同时疯狂扑上,四棍齐飞,势如疯虎,要抢救铁背苍龙。

方山向左一闪,接住最左翼点来的一根锄头柄,大喝一声将棍夺过,立即反手就是一棍,将那位青年人敲倒在地。

他一棍在手,如虎添翼,一记“枯树盘根”又放倒了一名。“得”一声震飞了一根棍,顺手来一招“神龙摆尾”,点中另一名青年人的膝弯。

‘哎唷……”两人几乎同时摔倒。

最后一名青年人心胆俱裂,脸无人色向后退。

“站住!”方山大喝。

青年入吃了一惊,打了冷战,几乎失手丢棍,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把你的三个同伴扶回去。”方山沉声说。

“你……你请留下大名……”青年人叫。

“废话!快滚!”

“阁下不留名,在下如何向家人交代?”青年人硬着头皮问。知道性命无妨,胆气自然壮了些。

方山举起棍,大吼道:“那是你的事,再不走打断你的狗腿。”

“我……”

方山大步欺近,青年人大骇叫:“我走……我走……”

四个人相搀相扶,丢下铁背苍龙狼狈而逃,一步一跌,总算尚能勉强逃命。并不是他们不孝,丢下老一辈的人逃走、而是知道赔上一命无补于事,不如留得性命去催请救兵。

方山用腰带捆上铁背苍龙的手,解下铁背苍龙的腰带拴住老家伙的脖子,阴森森地说:

“好吧,老贼,不要希望有人会来救你。你已经毫无希望了。”

铁背苍龙浑身泥浆,赖在地上厉声道:“你可以杀我,我不会受你的污辱。”

“少废话!走。”

“老夫宁死不辱……”

方山牵了便走,像拖一条上屠场的牛。铁背苍龙毫无挣扎的机会,被拖得狼狈万分,真所谓呼天不应,入地无门。拖了半里地,老家伙委实受不了,狂叫道:“阁下,你杀……杀了我吧……”

方山不加理睬,一阵急走。

“你……你不能如……如此对付我……”

方山放松牵绳,止步回身,重重地哼了一声说:“如此对付你,还便宜你呢。”

铁背苍龙坐倒在地,痛苦地叫:“阁下,你我有何不共戴天的仇恨么?”

“不久你便可知道了。”

“你不能如此残忍地羞辱我。”

“你如果乖乖走路,在下岂用得着拴了你的脖子牵狗的样费事?”

“你……”

“你走不走?”

“你杀了我好了。”

“目下我不要你死,但你自己自杀,又当别论,你自杀我省了不少劲,求之不得。”

“老夫决不自杀,不愿做不明不白的冤鬼。”

“那你就乖乖地走。”

“老夫不……”

“老而不死,是谓之贼也。你既然贪生伯死,又拒绝合作,委实可恶,你想撤赖不成?”

“老夫也曾横行江湖……”

“呸!你少给我倚老卖老。好汉不提当年勇,你这些废话少说为妙。好吧!你要撤赖,在下自有办法对付你这种地方名流。”

“你……你想怎么样?”

方山恶狠狠地走近,手轻掌落,“啪啪啪啪”四记正反阴阳耳光抽出,像是四声同响,把铁背苍龙揍倒在地,口中血出。

“你……你打吧,老夫绝不在暴……暴力下低……低头。”铁背苍龙含糊地叫。

方山沉下脸,厉声道:“你这无耻老猪狗,口倒是够顽强,可是骨头并不硬,存心撤赖而已。在下要将你剥光,然后拖着走,我不借你能挺得下去,我不信你受得了这种羞辱。”

声落,手搭上了老家伙的衣领。

铁背苍龙完全崩溃,厉叫道:“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你早就该合作的。”方山冷冷地说。

两人左盘右折,向西南走了。

铁背苍龙在条祖时出了意外,被人绑架的消息,以相当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传开,城南各乡的武馆,立即召回乡中子弟,四出搜索绑匪的下落,可惜,至各地扫墓的人无法及时赶回,各乡所组成的自卫乡勇团也就零零落落未能及时出动,良机已失,直接到入暮时分,不得不失望而回。

二更天,东湖北端水闸旁里余的荒废茅屋中,一灯如豆,鬼气腾腾。这处人迹罕至的林中茅屋,今天居然有了灯火,岂不奇怪?

铁背苍龙饥渴交加,昏昏沉沉地躺在茅屋处不知人间何世、何地。一盆冷水泼在他的头面上,令他猛然惊醒,只感到浑身冰凉,四肢麻木不仁。

一阵寒意袭来,令他不住发抖,吃力地挣扎坐起,不住打量四周,希望知道自己置身何地。

他失望了,四周是茂林与荆棘丛,夜如黑墨,毛毛雨仍在下,细雨霏霏,夜风料峭,怎知道身在何处?

前面有一丝灯光,有救了。站起定神细看。原来是一座茅屋,灯光从门缝中透出,他所站处正在茅屋前呢‘’

“唔!那位打昏我的年青人呢?”他惊然地自语。

除了风雨夜,没有任何声音。除了孤零零的草屋,与黑黝黝的草木外,只有他一个孤零零的人。

茅屋里的灯光,对一个身心俱疲的人来说,是最具魅力的诱惑,最不可抗拒的引力。

他摸索着走上台阶。伸手推门。门应声而开,原来是虚掩着的。

厅堂中的景物,令他大感惊骇,已跨入一条腿,却警觉地停住了。经验与见识告诉他:

此地有古怪。

厅两侧,建了两座以巨木所造的囚笼,每座长有两丈,共有六处囚位。囚位中,有闸板,手铐链、垫脚活板、脚镣,一应俱全。

厅正中坠下是一座神案,案上一块神主牌。壁上,挂了一张像貌威猛的水墨画像。栩栩如生,十分传神。

案上除了香烛纸人纸马之外,香炉中香烟缭绕,烛台残烛已灭,长明灯幽暗像鬼火。之外另有一艘以黄金打造的船,长有一尺二寸,手工不差,椅帆桨篙俱备,各物具体而微小。

在幽暗的灯光下,整座厅堂阴森森鬼气冲天。

他一阵踌躇,进退两难。目光落在神牌上,可惜看不清字迹。

“唔!画像上的人,像貌有点眼熟。”他想。

一时好奇,他忘了危险,进入了客厅堂,到了神案前。当他看清了神牌上的名讳时,不由大吃一惊,只觉丹田下升起一股凉气,分流前后直上泥丸宫,情不自禁地叫:“老天!

是……是他!”

神牌上端端正地刻着一行字:“翻江鳌张公讳玉山之神位。”

他想起了去年追逐方士廷的事,半途追上了方士廷男女三人,翻江鳌力毙饶洲四水鬼之三,重伤落水毙命,拼命掩护方士廷两男女脱身。

方山大闹南昌,柳家传出方山可能是方士廷的消息,已不用怀疑了他。

扭头便走,目光扫过右面的囚笼。看到了第一座囚位前挂着一块木牌,上面赫然写着:

“主帮凶顾大同之囚座。”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目光落在第二座的木牌上,上面写着:“帮凶曾巩之囚座。”

第三座是柳青青。

第四座是赵大鹏。

第五座是李歧山。

第六座……

他不敢再看,向大门狂奔。

一声鬼啸,门口出现三个鬼王打扮的人,赤着上身,穿豹皮裙,红帕包头,戴鬼面具。

此间的鬼王执皮鞭,两侧的鬼卒一执狼牙棒,一执三股托天叉。

鞭影一闪,“叭”一声肩背便挨了一鞭,只打得他晕头转向,肌肤欲裂,痛澈心脾。

“哎……”他狂叫,挫倒在地。

他自以为自己是铁打铜浇的人,怎么一鞭也挨不起?怪事。他试行运功,完了,经穴被制,真气无法凝聚,他已成了一个极平凡的人。

他吃力地站起,恐怖地向后退,惊惶地问:“你……你是谁?”

鬼王用鞭向里一指,大喝道:“老狗!快去上香。”

他猛地一惊,打一冷战。

“叭”一声暴响,他又挨了一鞭。

鬼王向两鬼卒举手一挥,喝道:“他既不承认错误,分了他的尸,以尸祭奠张兄的灵位。”

两鬼卒应喏一声,举步迫上。

“我……我上香!”他心胆俱裂地叫。

跪拜上香毕,他被捉小鸡似的丢入囚笼,上了颈扣,拷手镣脚成了待毙之囚。

一切停当,鬼王向他冷冷地说:“在凶手未曾全部就位之前,你死不了,饮食有人招呼。你已被金针制穴术制了主经脉,已无力反抗,反抗也是枉然,鬼卒们会好好伺候你的。”

他求生的意志倒还坚强,横了心问:“你……你是不是方……方士廷?”

“目下无可奉告。”

“你……”

“翻江鳌是不是你们这些人迫死?”

“你……你不能怪……怪我们。”

“难道怪我?”

“这……”

“龙飞目下在湖广,他将接到消息赶来。”

“哦?这……”

“如果你等不及,如果你想死,那么,你可以踢倒垫脚踏板,片刻便可气绝,不会有多大痛苦,片刻便可魂归地府了。”

鬼王说完,领了两鬼卒走了。

天,鬼王鬼卒再次出现,带来了出山虎李歧山。这位四十余岁的好汉并未受到多少折磨,乖乖听命上香叩拜行礼如仪,然后打入囚笼。

待鬼王鬼卒走后,他低声叫:“李老弟,你怎么也放弄来了?”

李歧山长叹一声,余悸犹在地说:“兄弟在床上被人带走的,在门口方被一盆水泼醒,如此而已。”

“这人你认识么?”

“他三人都戴了面具,看不出来。”

“咱们完了。”

他生意全消颓丧地叫。

“南乡各村皆全部出动,搜遍各处,皆失望而回,不知你是吉是凶,到底是……”

他将被擒的事一一说了。

出山虎叹息一声,绝望地说:“云龙双奇如果不早些闻风赶来相救,咱们这些曾经迫杀方士廷的人,凶多吉少,唉!”

“此地无人看守,咱们要设法脱身,通知其他的人准备应变才是。”

“如何脱身?咱们目下是手无缚鸡之力,入栏之虎,插翅难飞。”出山虎绝望地说。

“总会有办法的。”铁背苍龙目光四顾地说。

天亮了,一名鬼卒送来一勺水,一碗白饭,粗鲁地喂他们吃喝,几乎撬坏了他们的牙齿。

站在笼中不能安睡,只能站着打盹,日夜煎熬,苦不堪口。

清明的第二天,这是女眷聚宴的一天。各宗族的男人是清明聚宴,次日方轮到女眷。因此,柳青青未能至隆兴客栈约会龙江。当天午后,乃父柳祯带着她直奔顺化门曾家的府第。

曾家在南昌,也算是地方名流缙绅之一。花厅中,除了主人飞虹剑客曾巩,曾勋父子之外;其他的客人有五爪龙张闻天,百花洲的名武师乾坤双掌程尉、三江船行的东主万人雄、双头鹰赵大鹏等名流。

客人到齐,主客双方客套罢,飞虹剑客脸色沉重,以僵硬地声音说:“昨日顾兄于祭扫祖坟时被一个青年人绑架而去,昨晚出山虎李兄于卧房内神秘失踪,李嫂熟睡不醒,对夜来之事丝毫不知,门不开窗不动,人就这样平空消失了,此事十分辣手。看来,咱们南昌的武林人,眼看要大祸临头,委实不妙。因此,兄弟请诸位前来一叙,看是否能理出一些头绪来,也好早谋对策,及早防范,不知诸位对此事有何高见?”

万人雄抚弄着须尾,粗眉深锁地说:“听曾兄说及,柳姑娘认为方山可能是方士廷,不知诸位对此有何高见?”

飞虹剑客迟疑地说:“兄弟曾与方士廷照过脸,出山虎李兄且曾被他所挟制,赵兄也见过姓方的,但我们这几个人,都不曾见过方山其人。”

双头鹰赵大鹏接口道:“据万东主所说那方山的相貌,似乎不像是方士廷,一个是满脸风霜的粗俗工人,一个是英俊的青年人,两者似乎连不在一起,同时,方士廷已死在马鞍山断崖……”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敢断定他死了?你们的看法太武断。”五爪龙摇头道。

飞虹剑客忧心仲仲地说:“问题是,万一这人是方士廷……”

“你们就惨了。”万人雄叹息着说。

五爪龙苦笑道:“上次龙飞光临南昌,顾兄自告奋勇助他缉凶,不问青红皂白,你们一群卅余名高手,直追杀至马鞍山,先后掉一半人,回程只剩下甘余条好汉,十三名走山路的人,在一驿落店,草上飞钟兄不青不白地被人打昏在小巷中,成了白痴……”

“这些事不提也罢。”双头鹰烦躁地说。

万人雄接口道:“上次参予此事的人,在座的只有兄弟与五爪龙张兄因不在家而末克参予……”

“柳兄也末参予,但令嫒却是出尽死力的人。”五爪龙接口。

飞虹剑客笑道:“万、张两兄虽末参予追逐方士廷,但出面替陈茂源设计诱擒方山……”

“谁也不知道方山是不是方士廷,对不对?”五爪龙也笑问。

双头鹰赵大鹏接口道:“目下不是讨论方山是不是方士廷,而是唇亡齿寒的大问题。无论如何,咱们不能不有所准备。”

“请教赵兄有何高见?”万人雄问。

“咱们传下侠义飞柬,召请友好前来助拳,同时派人去湖广请云龙双奇前来善后,听说他两人目下在湖广。”

万人雄苦笑道,“咱们一无线索可寻,大家都捕风捉影胡乱猜测,把双奇请来,岂不是要闹笑话么?再说,如果真是方士廷前来兴师问罪,去年有龙飞在,水陆为首的功高群雄共有卅余人之多,其他供奔走传递消息的还不知有多少,结果如何?翻江鳌死不见尸,方士廷与那位不知名号的小姑娘也是生死不明,你们却死伤近半。如果这次真是他,传下侠义柬是否有人敢前来应约,委实难以逆料,再说,拖朋友下水,毕竟不合道义。”

飞虹剑客有点不悦,但不好表示。柳青青柳眉一轩,冷冷地说:“万叔如果怕卷入旋涡牵连在内,只管置身事外便了。好汉做事好汉当,侄女一介女流,仍然挑得起放得下,并不怕那方士廷报复。”

万人雄摇摇头,说:“愚叔不怪你不满,更不是有意置身事外,而是不愿再连累他人,目下咱们毫无线索,连对方到底是谁仍未摸清,如何籍口传侠义柬?再说,些须小事便传侠义柬,未免将侠义柬看得太不值钱了,一步走错不但无人前来应约,反而引起误会,被人交相责难,岂不弄巧反拙?因此愚叔期期以为不可。”

五爪龙慨然地说:“当然,南昌的武林白道朋友决不会置身事外,唇亡齿寒,谁也不能袖手旁观,兄弟义不容辞,以桑梓尽一分心力,断不能让人说咱们南昌人是一群任人宰割的可怜虫,谁也不能置身事外。”

“张兄有何高见?”飞虹剑客问。

“这人定然在城外潜入,咱们各人分区搜索,分派眼线留意人的行踪.同时搜索顾、李两兄的下落,生见人死见尸,必须及早进行。”

万人雄也说:“兄弟请官府的朋友,与及各路兄弟全力查访,以曾兄的府第为连络站,有消息便往此地传,如何?”

飞虹剑客诚恳地说:“谢谢诸位慨然合作,兄弟铭感五腑,感激不尽。兄弟已请王府的朋友帮忙,他们正广布眼线加紧进行搜查,咱们这一面最好分头分区出动,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五爪龙站起来说:“其他的话不必多说了,咱们来商讨分区搜查的事。兄弟负责江门以北,北门以西水陆两途,布下眼线彻底搜查,兄弟尚可办得到。”

众人开始热烈讨论分区搜索的大计,按自己所能出动的人手,与及所熟悉的地段,而决定如何进行。

会中,公举飞虹剑客与万人雄为与官方连络的人。五爪龙则负责与江湖朋友协商。乾坤双掌则负责游说本府的高手名宿,同心协力对付杀人绑架的疑犯方山,更指出方山是向茂源油坊勒索五千两黄金的要犯。

赏格传出了:缉拿凶犯方山,赏黄金千两,死活不论。赏金以待,决不食言。

内声紧急,暗流激荡。

直至申牌初,盛会方散。

五爪龙出了曾府,沿易俗坊大街折向惠名门的惠桥东巷,去打早年的退隐老江湖八爪鱼康和请教。

细雨霏霏,惠桥东巷巷道窄小,两侧全是大宅的外院墙,每一家的院门皆闭得紧紧地,极少有人在巷中行走。即使有,也是一两个穿了蓑衣戴了雨笠匆匆而过的人。

巷道曲折,刚过了一处转角,后面传来了脚步声。

他毫无戒心,因为前面不远,便是八爪鱼康和的宅院。

怎么?脚步声刚才尚在三二十步外,怎么就接近身后了?

正想扭头观看,叫声入耳:“转身!”

他大吃一惊,警觉地向前一窜。

窜出两丈外,脚刚触地正等转身封招自卫,“蓬”一声响,背心便挨了一击。

他感到如中重锤撞击,气血翻涌,眼前发黑,喉头发甜,人向前一栽。

不等他仆地,肩膀被人格住了。

“呔……”他大吼,扭身一肘后攻。

晚了,“噗”一声响,肩骨如裂,左肩被掌劈,右肩被扣住了肩井穴,浑身一软,失去了抵抗力。

接着,喉部被铁腕所锁住,将他的身躯向下压,毫无反抗的机会。

“嗯……”他挣扎着叫,想叫唤呼救。

耳中听到了语音,直震耳膜:

“姓张的,你听清了,呼救免了,不必枉费心机。”

铁腕松了些,他回过气来,吃力地问:“你……你是谁?”

“警告你的人。”

“你……”

“你五爪龙是南昌声誉颇佳的人。”

“阁下夸奖了。”

“出面帮助陈家,你是情面难却,也义不容辞,对付勒索的人,你出面并不为过,因此在下不怪你。”

“你……你是方山?”

“先不必问在下是谁。”

“你……”

“有两件事要你办到,也算是最后的警告。”

“在下顶天立地……”’

“我知道你是个硬汉,但在下还不想毁了你。”

“有何见教,你说吧。”

“其一,你不是去年追杀方士廷的人,因此你最好独善其身。置身事外。不然,你将永远后悔。其二,请转告万东主,他二江船行除非想关门。不然切不可与飞虹剑客那些人同流合污。”

“这算是条件么?”

“不错。”

“是否要答复?”

“答复当然好,不答复也无所谓,反正在下已经警告过了你。倒霉的不会是我。”

“张某……”

“在答复之前,阁下可以三思。谣言风闻是靠不住的,目击的事也可能有假……”

“阁下勒索茂源油坊黄金五千两,不是假的吧?”

“不错,是真的。”

“勒索是应该的?”

“其一,章江门事件,陈家的爪牙存心要方山的命,其二,陈少东主去年曾追杀方士廷。这两件事他们如果成功,姓方的含冤九泉,一条命换五千两黄金,不算吃亏,因为他陈、柳两家出得起。”

“不要强词……”

“呸!谁给你强词夺理?要不要我给你五千两黄金来换你的命?你要不要?”

“这……”

“在下不想与你废话。大丈夫恩怨分明,有恩不报非君子,有仇不报枉为人;你如果干涉在下的事,你就准备付出可怕的代价好了。咱们无仇无怨。也念你是个好汉,因此预先向阁下提出警告,以表示在下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接不接受警告。在你一念之间。”

“方士廷的事,他到底是不是杀人凶犯?”

“在下向你保证,他是无辜的。”

“那龙飞……”

“方士廷如果不是为了救云龙双奇,也不至于拼命反抗替云龙双奇准备尸坑的凶手。”

“那……”

“后会有期,阁下。不许回头,不然在下要杀你灭口,得罪……”

他在雨中像僵尸,想回头也力不从心,全身发僵,力道全失。耳中并没听到脚步声,不知对方是否已离开了,如果末离开,他一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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