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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形势急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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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昊一惊,讶然道:“咦!施主是…”

“道友是真健忘?还是假健忘?呵呵!二十年一别,彼此都老了,难怪你忘啦!还记得故友闵天虹么?”

太昊狂笑,上前稽首道:“哈哈,你居然还健在人间,不死于兵解,异数异数。二十年了。老天!多快的日子啊!那位施主是…-”

“是小徒的父亲,我的好朋友斐岳阳。”

斐岳阳过来行礼,笑道:“在下斐岳阳,曾听天虹兄一再提及仙长的……”

“哈哈!施主可不能听信这闵施主的胡说,贫道方外人,在昆仑苦修……”

“呵呵!谁不知你是三逸隐中的神箫容许元戎?你的太昊道号,当然可以掩住天下人的耳目?说真的,这次我西行,一是为了一件小事,二是想专程到贵山来找你这位富翁叙叙旧哩!”闵天虹笑着说。

“见鬼!你认为我还是富翁?富贵山的风雪,可把我这把老骨头炼惨了。”

巴颜喀喇山,巴颜,蒙语意指富贵,喀喇,意思是黑,因为山上的石头大多是黑色的。

“道业精进,超凡入圣,不算富翁么?金银财宝阿堵物,算得了甚么?”闵天虹笑着说。

“你说的小事,是指……”

“且坐下谈谈,我得先向令师弟道歉……”

太宝太虚已经走近,太玄笑道:“如果问施主通名,贫道岂敢无礼?道歉不敢当,倒是贫道多有得罪,两位施主海涵。施主所说的小事,是指柴哲么?”

“正是他……”

“先得请教施主,施主可知道他所追杀的人是谁么?”

“呵呵!老朽当然知道。”

“知道了你竟然还护着他?”

“但他并不知道。”

“那人……”

“不满二位道友说,我是怀有私心而来的。”

“老友,你把我弄糊涂了。”太昊摸着白髯说。

“呵呵!简要地说,我试试他的心地,看他是不是个真正有血性的英雄,看他是否值得爱惜。咱们坐下谈,不说明你们仍会糊涂的……”

□□□□□□

番寨中,形势紧张。首先,是柴哲侵入了牲口厩。

当他从番寨西南角攀山崖向下降时,虽说极为辛苦,也暗自庆幸。这座番塞没建有防兽棚,南面入口垒石为护墙,其他三方倚山为险,有一段三二十丈高极为峻陡的山壁,野兽难下。他发觉入口处戒备森严,其他三方却无人把守,便宜他行事。

人,他不怕,却怕獒犬。好在番人的獒犬皆在寨西内外,接近后寨的厩房附近,仍未发现犬踪,他大为放心。

数排以草木搭成的厩房,分别拴着马、牛、羊,宽阔的露天牲口拦空荡荡地。如不是严冬时节,番人的牲口是放野的,只有番寨或冬窝子,方设有让牲口过冬的设备。

他是找食物来的,嗅到牲口的腥臭味,便知何处是圈羊地方,便向羊栏摸去。

饥不择食,到了西番,便得适应茹毛饮血的环境。用藏锋录弄开了羊栏的木门,闪身入内,腥膻味中人欲呕。

他摸到一头十来斤重的羊羔子,扼着羊颈子在羊耳后刺上一匕。真是饿了,三不管喝下一肚子温暖的羊血,不由精神一震。接着,他割下一些羊肉大吃。

他无暇清理,熟练地割下四条腿拴在腰带上,再闷死另一头二十来斤重的小羊,放在背上摘好,做得干净利落。

他该立即撤走的,降下山崖已花去不少时光,向上爬必定更为费时,必须早走。但他胆量够大,心中一动,付道:“我何不去探出两个白莲教余孽的下落?既然来了,岂可身入宝山空手而回?”

在他心目中,白莲教的确不是好东西。尤其是那些匪首,都是些为选一己私欲,不惜裹协那些无知乡愚,无纪无律,结果反没有造成,却枉死了不少无辜。这种人如果不杀,世间哪还有天理在?

他不顾利害,将上了弦的弓绰在手中,悄然向寨左摸去。

番寨中虽建有木屋,但真正住人的地方,仍然是黑羊皮帐。北面是佛堂的木屋,和左面的客室,前面的广场,有十座皮帐,高灶的烟囱口不时冒出火星,灶内的火是经冬不灭的。

地近山林,不需烧牛马粪或恶劣的羊粪,烧木柴便会有火星冒出。有些番族的居住地贫瘠万分,马粪亦稀少,只好烧牛粪饼,其臭味可远熏半里外,不习惯的人,连走近都感到困难。

他必须先接近木屋,方可沿皮帐的排水沟接近皮帐,抓一个人来问问。他并不知道那是佛堂和客室,首先便到了佛堂的西北屋角,隐入室角下,蛇行鹭伏沿壁前移,移向西南的墙角。

刚藏身在壁角,贴着壁角探视,便发觉另一面的木壁下,伏着一个穿白衣的人影,正贴着壁缝向里面窥探。壁缝不会有空隙的,这人必定在利用壁缝另开缝隙探看里面的动静。

“有人抢了先,是谁?”他想。

他向下一蹲,心说:“且看看他有何图谋。极可能是八爪苍龙的人,番人不会穿白衣。”

在西番,衣料不管是布或皮,决不会有白色的,穿白的人,决不是番人。

他无意惊动白衣人,但白衣人却找上了他,突然离开了偷窥的壁缝,向他藏匿的屋角移动。

“老兄,除非你想倒霉,下然就别过来。”他心中暗叫。

白衣人急步到了,刚到屋角,柴哲已别无选择,先下手为强,猛地站起就是一掌,“噗”一束劈中白衣人的左耳门,力这沉重。

不等对方倒下,他已勒住了对方的颈子向下掀。直至掀到对方的反抗力完全消失,他方行放手。他先将人塞在墙角下,正想到壁缝察看,却听到了轻微脚步声从前面的屋角传来,赶忙伏下不动。

随着脚步声,屋角出现了一个番人装束的高大人影,拉开裤腰,在屋角小便。

“这家伙该死,半夜三更居然走出屋外放水,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心中暗叫。

那人的头部不住左右转动,显然在留神察看附近的动静,因此他猜想这家伙是有意出来察看的。

等番装人走后,他先到前面的屋角察看,发现前面还有两栋木屋,不见有人。

他退回壁缝,果然不错,不但有一个小孔,而且可看到里面的灯光。

屋内铺有黑羊皮褥,六个穿番装的人围坐在中间,一盏酥油灯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只看到六双眼睛反映着灯光,发射着炯炯冷芒。

坐在上首的人,用低沉的的嗓音,以纯正的京师口音说:“高兄已认出这批人的本来面目,可知古灵这老家伙是他们先派来的诱饵,显然他们已对寨中生疑,极可能大肆搜寻,咱们在此藏身,危险极了,无论如何,咱们得赶快走。”

左首一人说:“他们不敢大肆搜寻的……”

“冯兄,他们为何不敢?已经进入寨中,图沁族主决不能拦阻他们,狼已入室,图沁族主是无法阻止他们搜寻的。他只消要求所有的人除下裹头毡巾,咱们便完了。”

“那么,咱们必须连夜离开。”右首一个身材稍矮的人说。

坐在上首的人沉重地说:“不错,咱们必须及早离开。昆仑两位仙长阻止不住这许多高手,难免顾此失彼,不走不行。”

“咱们往何处……”

“到都尔伯津山。如果他们再追来,便奔向噶索达齐老峰。假使仍逃不过他们的追逐,咱们便逃向穆尔乌苏。我相信咱们可以耗到仲夏,那时冰雪融化,咱们乘羊皮筏下犁牛河,飞渡丛山下金沙江,乾脆再回中原,召集教友与黑鹰会拚个生死存亡。兄弟们,咱们这次逃入西番,可说大错特错了。”

“有何错处?”在首的人问。

上首的人目光如冷电,恨声说:“逃避足以自取败亡,惟有进攻以牙还牙方可自全。

高、夏、云三位兄弟对黑鹰会了如掌指,咱们为何不公诸天下,号召天下群雄起而攻之?逃避到西番想苟延残喘,反而呼天不应,连多找几位朋友助拳也办不到。诸位,请问有何高见?”

坐在下首的人说:“家叔的师兄住在噶索达齐老峰,他老人家会帮忙的。万一他老人家也无法照顾,可依宏达兄之见,走犁牛河入川重返中原,将黑鹰会的罪行公诸天下,兄弟相信可以找到不少故友相助一臂之力。犁牛河一带我不算陌生,只是难得很,冰雪不化,无法通行,但仍可冒险一试。只是……沈公子一介书生,唉!我们不能不为他打算啊!”

上首的宏达兄用坚定的口吻说:“沈公子的病已无大碍,咱们背着他走。咱们逃的人苦,追的人同样受不了。过了星宿海,马匹已毫无用处,咱们有岳琪兄熟悉地势,何足俱哉?岳琪兄,木鲁乌苏河真可通四川么?”

下首的岳琪兄笑道:“兄弟便是一时好奇,与黄真兄弟俩往探江源,然后翻越昆仑,经过此地遇上了家叔。返回时大河东下,到了索克图,一不小心,被那位番女在酥茶中下毒弄了手脚,做了五年的番邦驸马,交换的条件是放黄家兄弟离开。那次从四川叙州到达索克图,行踪万里,整整耗去两年光阴,历万险留得性命,再走一趟我并不害怕。”

大江,发源于昆仑之西。大河,源于昆仑之北。中间只相隔三百余里。

古籍(禹贡)上说:岷江导山。因此,那些自命闭门读书可知天下事的人,食古不化,从不寻根究底,一口咬这氓江是江源,而且至死不悟。

大江的上源,古称丽江、神川,也叫犁牛河(丽、犁可能是谐音)。番名叫木鲁乌苏。

初源经过一座像牛的巨石下,因此叫犁水,可能讹为丽水。水流经那木唐龙山,转东南流八百余里,入乌斯藏喀木境,这一段叫布拉楚河。又转南流略偏西八百余里至巴塘西,叫巴楚河。再转东南流六百余里,入云南丽江府界,称金沙江。江出金沙甚多,这就是“金生丽水”的典故。

河源汉人甚少到达,江源却早就有汉人涉足。云南在唐代称为南唐国,唐贞元五年,南诏大破吐蕃于神川,可知汉人与番族早就在这一带你争我夺了。

“那一带你有熟人么?”宏达兄问。

“那一带是绰火尔族的老家,也是现在索克图东面的尼牙木错族的老家,他们在老家还留有人。此外,我还认识阿萨克族和白利族的人,保证可以安全进行。”

“好,我去通知图沁族主一声,请他生事,给我们造成乘机溜走的机会。”宏达兄用坚定的口吻说。

柴哲聪胆机警,听室内人的对话,便知这群人中,便是他和古灵这次西番之行所要找的人了。那位宏达兄,必定是金宏达和硕丹津。那位岳琪兄,即是从索克图来的人,也就是用箭暗算他的正主儿,同时也是引他进入死亡之谷的家伙,而且是昆仑双圣之一的侄儿,来头不小。

他暗暗的忖道:“黑鹰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端木长风上次也提到过该会哩!这个会是好是坏?又有些甚么罪行?沈公子当然是指沈襄,这位书生又是何许人也?”

他百思莫解,茫无头绪。

“我已知道他们的去向,不用操之过急,且看看那位在帐外偷窥的人是何来路再说。”

他想。

他退回白衣人藏身处,首先拉开那人的风帽掩口,将那人弄醒,以一手截住对方的咽喉,低声附耳用汉语说:“老兄,安静些,好好回答,不然要你命。你阁下贵姓大名,是何来路?说。”

那人手脚不能动弹,吃力地用汉语说:“你……你又是……是……”

“混帐!我在问你。”他低叱,手上一紧。

“除……除了杀我,你……你问不出任……何事来。你……这官……官府鹰犬,在……

在下……”

“你不怕分筋错骨?”

“你……你以为在下怕……怕死贪……贪生?”

“你不招?是准备熬刑么?”

“在下的人不……不久将到,你……”

“你是不是江淮暴客的人?”

“在下是……是……你……你是……”

“在下是居住在此地的汉人。”

“那……那你是里面的人?”

“你呢?”

“在下来……来自西宁。”

“几时到的?”

“今天?”

“有何责干?”

“无可奉告。”

“那……那你得准备熬刑。”

“死且不惧,何伯酷刑?”

柴哲冷哼一声,扣住对方的咽喉,一指头点上左肋下的最下一根蔽骨,冷笑道:“这根蔽骨本来长得好好地,我替你拨到右面,使它易位。你忍着些儿,骨动肉开,相当疼哩!而且可能要断。即使不断,三两个月之内,阁下休想复原。”

指头下插,白衣人浑身开始抽搐。

正在紧要关头,蓦地前面呐喊声大起,整个番寨的番人四处奔走叫喊,獒犬的吠声震耳欲聋。

柴哲一惊,心说:“图沁族主掩护正主儿脱身了。假使在寨中闹,我恐怕会受到地鱼之灾,必须回避。反正已知道他们的去处,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今晚不宜下手。”

他一掌将白衣人劈昏,火速退至寨后。

番寨人影用动,大队番人急急出寨,向西面八方散去。喧闹中,他听到番人说有人侵入寨中,来意不明,人已逃出,因此全寨戒备,派人追赶入侵的人。

他藏身在羊栏附近,一直等到寨中恢复沉寂,正想离开,前寨又响起犬吠声,有人返回番寨了。回来得这么快,也许真的有人入侵,被番人捉回来了呢?他的心中一震,暗说:

“会不会是灵老他们等得不耐烦,赶来觅食不幸落在番人的手中了?不好,我得看看究竟。”他将死羊和羊腿解下,藏在附近暗处,悄然往回走。

回来的人是八爪苍龙一行十八人,押着五个俘虏。

番人大部分已经外出,寨中只留下图沁族主和二三十名勇土。帐篷附近亮起了火把,火焰在罡风呼啸中摇曳。

寨中有警,客人都惊动了,全都出屋察看,却被图沁族主派人阻住了,说是只看到两个可疑的人物,些须小事不希望惊动客人,请客人安心歇息。

出屋察看的人,只有江淮暴客、无为居士、和会主等三拨人,没有八爪苍龙十八名高手。

会主心中暗凛,命通译向一名番人问:“姓陶的十八个人,不知到何处去了?”

“他们乘夜出去捉人,借了我们三头獒犬。瞧,他们不是回来了么?”番人若无其事地答。

八爪苍龙一群人已进入寨门,通过羊皮帐中间的广场,在火光照耀下,由图沁族主相陪,踏入了佛堂与客室前的空地。

八爪苍龙的通译,向图沁族主笑道:“人已经捉到,只逃走了一个柴哲。他一个人人孤势单,对贵族已无妨碍,你们可以放心了。为了捉人,断送了贵族三头獒犬,敝主人甚感不安,明日将以微礼奉上,以谢贵族热情襄助的盛情。”

图沁族主突然低声说:“汉客,你们捉的人还有党羽……”话未完,客室前的会主与八名同伴急步迎来,名义上的首领陈光远哈哈大笑,笑声将图沁族主的话打断了。

陈光远迎近,八爪苍龙一群人仍往客室走,双方在距客室约有五六丈处相遇。

“陶捕头,恭喜恭喜,擒获了些什么人?””

另一座客室前的无为居士六个人,不约而同向前欺近。

江淮暴客、九现云龙十三个人,站在屋前作壁上观。事不关己不劳心,他们并不关心其他的人和事。

八爪苍龙站住了,呵呵一笑,向后面一指说:“捉住了五个。走了一个柴哲,总算是法网恢恢,杀官差的要犯就擒,茂州的案可以结了。”

无为居土听说柴哲走脱,不再前行,袖手旁观。他祖孙俩只关心柴哲的安全,哪管其他人的死活?

“人既然擒住了,是否明日便解回四川?”陈光远再问。

“不解往四川。”

“那…”

“上次也擒住了他们五人,却被逃走了的柴哲救走。这次陶某岂可再蹈覆辙。”

“那你准备……”

“今晚先割断他们的手脚大筋,离开星宿海之后,也许就地正法,带首级回报销案。万里迢迢,人不易带,事非得已,只好从权。假使不是在此作客,不宜在此出人,陶某真想今晚便将他们正法,以免风险。”八爪苍龙说完,向后说声“走”,领先向自己的客室走去。

陈光远扭头回望,看到会主的双手在颤抖。他急急转头,伸手急拦,叫:“陶捕头,请留步。”

八爪苍龙闻声止步;惑然道:“陈兄有何见教?”

“陈某想向捕头讨一份情。”

“阁下的意思是……”

“在下愿以黄金万两,买放这五个人犯。”

八爪苍龙冷冷打量对方,良久方冷冷地问:“阁下,你知道你在对一个怎样的人说话?”

陈光远沉静地点头,一字一吐地说:“你,名震天下的名捕头,执法如山,心肠似铁。”

“还有,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你可别忽略了。”八爪苍龙也一字一吐地说。

“咱们……”

“你的话污我之耳,最好免开尊口。我警告你,下次你阁下再说这种话,陶某便要得罪你了。”

陈光远冷哼一声,厉声道:“姓陶的,老实对你说,你这几个犯人,陈某要定了。”

“真的?”

“陈某的话够清楚了,相信你该不至于误解。”

“陶某的答复也比青天白日还明白。”

“怎样?”

“不行。”八爪苍龙斩钉截铁地说。

一旁的镇八方呵呵一笑道:“陈兄,你阁下与这五个要犯有何渊源?”

“陈某也在捉他们。”陈光远大声答。

“死于官法,或因死于阁下的私刑,有何不同?这样吧,咱们立即将他们就地正法,砍下他们的脑袋,官私两了,岂不两全其美?”镇八方微笑着说,目光捕捉陈光远的眼神。可惜火光不够明亮,很难察觉陈光远的眼神变化。可是,老江湖即便在夜间,仍可从对方眼神中找出线索征候来,他的话份量够重,不由对方不露破绽。

陈光远也够沉着,冷静地说:“陈某要活的。”

“你真要?”镇八方问。

“不错。”

镇八方哈哈笑,向八爪苍龙笑道:“金山兄,给他算了。”

八爪苍龙也呵呵笑说:“好,给他们。割断手脚大筋,制死他们的气血二门,给他们,免伤和气……”

“不行,要毛发不损地交给我。”陈光远急叫。

“办不到。弟兄们,动手!”八爪苍龙沉叱。

陈光远大惊,会主更沉不住气,突然率人冲出。

镇八方哈哈狂笑迎面拦住叱道:“站住!再进一步,要犯将人头落地,你阁下是否想要他们速死?”

会主与八位同伴不敢不站住。陈光远大叫道:“你们如果伤了他们五个人,必将有人肝脑徐地。”

八爪苍龙哈哈狂笑说:“陶某明白了,那晚用箭袭击我们的人,正是你陈老兄一群人。

你听清了,陶某不过问你们与要五个犯人的渊源,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犯死罪,与你们不发生任何干连。你们如果胆敢劫犯,陶某执法如山,决不放过你们。假使……”

陈光远大吼一声,声出剑到,身剑合一突然出手抢攻,剑虹划空而至,奇快绝伦。

八爪苍龙也不慢,手一动剑即封出,“铮铮铮”连声暴响,剑气直迫八尺外,剑虹凶猛地纠缠,人影闪掠如电。名家交手,果然不同凡响,每一剑皆直袭对方要害,变化犹如电光石火,攻得凶猛狂野,守得风雨不透。

激斗中,分不出招式,辨不出剑势,缠斗片刻,最后暴起的八爪苍龙一声低叱,人影乍分,风定雨止。

八爪苍龙侧飘八尺,冷冷地说:“阁下的剑术出神入化,锐不可当,用陈光远三字也瞒不了阁下的身份。狂剑杨涛,你在陶某手中占不了便宜。”

陈光远飘退丈余,右外肩皮袄破裂,在火光照耀下,隐约可看到血迹,胸前急剧起伏,凶焰尽消。

镇八方突然跨前两步,厉声问:“阁下,你真是开封府杨家集的独行巨盗狂剑杨涛么?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说?”

陈光远深深吸入一口气,沉声说:“我狂剑杨涛足以与阁下一拼。”

“你分得的五千两镖银,用完了么?”镇八方问。

“千金散尽还复来,用完了,再赚回来。”

镇八方冷冷一笑说:“当年劫镖的人,还有六名下落不明,你是其中之一,今天幸会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阁下,叶某找得你好苦。要不是金兄揭破你的真面目,咱们真会失之交臂哩!五千两银子,你得为这些银子付出代价了。上,老兄。”

人群中分,双方的人结阵相对,恶斗即发。八爪苍龙退在一旁,大喝道:“谁敢妄想抢救要犯立即将要犯斩决,决不留情。”

会主身后走出一个修长的人影,抖开一只长布囊,取出一根长有三尺的怪兵刃,金光闪闪,像一根降魔杵,丢下布囊冷笑道:“八爪苍龙,不要逼人太甚,你如果不将人交出,便得赔上老命。”

八爪苍龙一眼便看出兵刃的来历,沉声道:“毒郎君秦均权在江湖失踪了十年,居然出现在西番,真是奇闻?你那根夺魂杵不知造了多少孽,可能今晚恶贯满盈,报应临头。彭兄弟,你能对付他么?”

应声踏出一个中等身材的人,在呵呵怪叫声中,取出一只紫芒闪闪的流星锤,将锤扣上腕套的扣环,笑道:“兄弟尚可应战,是否必胜却不敢吹牛。毒郎君,夺魂杵对夺魄流星,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必须动手方可看出谁高明。我流云飞星彭盛的名头,自然没有阁下毒郎君响亮,正好试试看谁浪得虚名。姓彭的,请赐教。”

毒郎君秦均权狞笑说:“姓彰的,你几时做起官府的走狗鹰爪子来了?哈哈!”

流云飞星也呵呵怪笑说:“彭某为朋友两肋插刀。再说,做公人缉拿盗匪,并不丢人,彭某认为并不可笑。咱们今晚好说话,撇开公人的身份,与诸位公平相决,免得令诸位失望。上啦,老兄,小心在下流星锤中的毒雾与毒流星,在下当然也决不忽略你老兄杵中的百毒金针。””

两人对话间,镇八方扑向狂剑杨涛,两人一搭上手,便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两把剑如狂龙夭矫,人影八方闪掠,剑吟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各展绝学放手抢攻,仇人相见份外眼红,出手不留余地,好一场武林罕见的恶斗。

番人们站得远远的,兴高采烈地欣赏这些汉人自相残杀,取来了更多的松油火把,整座番寨一片通明。

毒郎君一声低啸,冲向流云飞星,夺魂杵一指,火杂杂地飞扑面上。

流云飞星似乎对夺魂件有所顾忌,闪开杵头,流星锤脱手而飞,拦腰便砸,立还颜色。

两对冤家拼搏,占地甚广,广场只能容纳两对高手拼搏,其他的人纷纷向两面退。局面是一比一拼命,不死不会罢手。

镇八方不愧为镖局局主,剑上的造诣果然不凡,双方交手十余招,他便主宰了全局,逼得狂剑杨涛八方走避,险象横生,逐渐封架不住了。

狂剑的剑术在交手的前几招,确是狂野泼辣,锐不可当,势如狂风暴雨,一剑连一剑,攻势绵绵不绝,快速绝伦,但却凶猛有余,灵巧不足。镇八方的剑术不但同样狂野,而且诡奇绝伦,偶或攻出一两记奇招,必然突破对方的剑网,疾趋要害,宛若神来之剑,令人招架不住,防不胜防,十分霸道。

“铮”一声暴响,狂剑封出镇八方的一招“指天警日”,侧身切人,“射星逸虹”立还颜色,剑尖乘虚直入,射向镇八方的胸口,一楔而入。

岂知镇八方一声狂笑,身躯一扭,剑尖间不容发地贴胸擦过,“射星逸虹”落空。

这瞬间,镇八方的剑影一闪,挫身暴退丈外,身形俊止,剑尖点地大笑道:“冲上来,姓杨的。”

狂剑杨涛身躯一震,接着踉跄前冲。他右胁下皮袄裂开一条半尺长缝,鲜血外溢。

右手的剑已无法举起,脚收不住势,身不由己向前冲,跌跌撞撞形同醉汉。

镇八方的剑尖徐徐上升,指向路跄冲来的狂剑杨涛。

人影倏现,会主以闪电似的快速身法冲到,一把拉住狂剑低喝道:“杨兄弟,退!”

狂剑杨涛身形一颠,剑脱手掉落,接着“啊”一声惨号,双膝一软,像条死狗般向下挫倒,惨号声突然而止,身躯猛烈地抽搐。

“杨兄弟!”会主吃惊地叫,一把将狂剑挟住。

狂剑挣扎渐止,身躯开始放松。

“他快断气了,大罗天仙也救不了他。”镇八方沉静地说,稍顿又道:“他分得五千两镖银,今晚他已为那些赃银与押镖的枉死伙计,付出生命的代价了。”

会主丢下狂剑,阴森森地说:“阁下,你也将付出生命的代价,以血洗清你的罪孽之手。”

镇八方哈哈狂笑说:“叶某一生中,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双手虽有血腥,但决不是罪孽之手。阁下口气很大,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会主用一声冷笑作为答复,身形倏动,但见人影一闪即至,一道夺目生花的宝光在人影之前射到。

镇八方骇然一惊,向左一闪,一剑封出。

“铮”一声剑啸,镇八方被剑上传来的凶猛力道,震飘八尺外,只感到虎口发热,震撼力令小臂发麻。火光下,他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剑已经变形,剑身相接触处有一道深及剑脊的缺口,剑身上端弯折,摇摇欲坠。

会主的第二剑到了,冷叱震耳:“以血还血!”

镇八方仰面倒退,手一振,剑身突折,射向会主的下盘。彻骨奇寒的剑气压体而至,护身的先天真气毫无反应的力道,要不是后倒窜退,会主的剑将毫无阻碍地贯人身躯,血肉之躯怎禁得起宝剑全力一击,他危极险极地避过一剑急袭,倒窜出丈外,骇出了一身冷汗。

会主为了闪身避开断剑的袭击,未能一剑奏功,正待跟上追取镇八方的性命,另一条人影已先一步抢出,沉喝震耳欲聋:“叶老弟,退!”

来人是千面客胡秋岚,声落入已到了镇八方身侧。

会主脚下略一迟疑,突然向后退走。

“阁下,慢走。”干面客招手叫。

会主仍向后退,千面客跟上冷笑道:“阁下,你不会不战而退吧?你不怕丢人现眼?站住!老夫向你叫陈。”

会主不得不站住,徐徐伸剑立下门户,宝剑幻映着火光,耀目生花。

“你手上的剑是宝剑,是不是神剑青霜?”

“不是。”会主冷冷的答。

“那么,必定是你换了剑。”

“废话。”

“这把剑叫宵练,曾是湖广九疑山主之物。阁下,你的青霜剑到何处去了?”

“见你的鬼!”会主仍用他那冷冷的声音简略地答。

千面客哈哈狂笑,接着沉声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十余年来,我只道你死了,想不到咱们仍有相见的一天。你的口音虽改,但身材及举步的特征,仍然难逃老朋友的眼睛。当我第一次发现令郎时,便知咱们重逢之期当在不远。三枚绝脉问心钉之赐,胡某刻骨铭心,令郎至今之所以仍能留得命在,可说全是胡某念在昔日的情谊,一再请求八爪苍龙陶老弟手下留情的结果。目下咱们重逢了,恩怨一笔勾销,情谊已绝,令郎的安全胡某不再保证,该你我面对解决昔日的恩怨,你该还我个公道啦!”

会主冷哼一声,不予作答,蓦地急步欺进。宵练剑幻化一重剑网,凶猛地罩去。

千面客向右一闪,引笑道:“报应神端木鹰扬,你好无耻,仍然想用出其不意的手段杀人么?”

语声中,他连闪八次方位,方避开了会主连绵不断的剑势袭击,最后方获得拔剑回敬的机会。

这两人搭上手,形势又是一番景象,仅接触的前片刻双方展开快攻,不久便缓慢下来了,你攻我守,交互进袭,不攻则已,攻则空前猛烈,攻势一止,便象一对斗鸡,面面相对各找空门。双方出招都相当谨慎,但抓住空隙出招时,却又捷逾电闪,声势之雄惊心动魄。

棋逢敌手,旁观的人莫不提心吊胆,手心淌汗,所有的人,都被两人空前猛烈的恶斗所吸引,注意力全被引到这一面,忽略了毒郎君和流云飞星。

蓦地场中响起两声惨叫,毒郎君以手掩面,向后飞退,“砰”一声背脊着地,倒翻丈余,身躯在地上打滚,嘶叫声令人闻之惊心动魄,像一条被拖离污泥上了陆地的泥鳅。流云飞星一手抓住毒郎君的夺魂杵,流云锤的链缠在杵上,锤拖在地面,俯着身躯,摇晃着向后踉跄而退,在八爪苍龙的人抢到救助之前,突然身躯一挺,扭着摔倒在地,大叫一声,跌入抢出的同伴怀中。

八爪苍龙无名火起,大吼道:“先杀要犯,再和这些人一拼。”

五名押解俘虏的人同声大喝,将俘虏放翻,一脚踏住,纷纷拔兵刃。

端木鹰杨大惊。突然奋身一跃,扔脱千面客远出三丈外,大喝道:“且慢动手!”

千面客狂笑一声,纵到大叫道:“无耻匹夫,咱们的帐尚未了结呢!接剑!”

端木鹰扬侧飘丈外,大喝道:“胡秋岚,咱们的帐等会儿算。”

镇八方接口叫:“秋岚兄,让他喘口气,看他有何话说。”

千面客不再进逼,大笑道:“他还有什么话说?儿子与四个党羽被擒,命在须臾,他既无法救人,又不可能一举将我们全部击杀,有何可说的?如果他有把握一举毙了我们,还等得到今天么?那晚他必是已看出胡某的身份,所以妄图乘夜袭击,以便杀了我们永除后患。

今晚如果不是次子端木长风被擒,还不至于情急拼命哩!”

端木鹰扬心中急躁,叫道:“胡秋岚,长风儿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你,你为何迁怒于他?

你我的恩怨,必须由你我解决……”

八爪苍龙抢着大叫道:“端木鹰扬,你听清了,令郎的事,与秋岚兄弟无关,令郎在成都府茂州道上,杀了七名采木公差。陶某奉命缉凶,不远万里擒获归案,杀人偿命,皇法不容询私,与个人恩怨无关。今晚你意图劫救要犯,皇律难容,陶某必须执法,擒你解回成都法办。有甚么话,你到成都府说去。”

“陶捕头,不可逼人太甚。”端木鹰扬大叫。

“陶某只知执法,决无逼人太甚的事。”

“你可知道后果么?我端木鹰扬在中原朋友众多……”

“哈哈!恫吓陶某的人,不止你一个端木鹰扬。陶某吃这份公门饭,擒捉及格杀的土匪、强盗、流氓、地痞,多年来不计其数,要存心报复的人,数量同样可观。如果陶某怕恫吓,岂敢吃这份保护良善、惩治强梁的公门饭?陶某已经官府授权,缉获凶犯后,凶犯如有脱逃或反抗之虞,即便宜行事就地正法。阁下,是你逼陶某走极端,可怪我不得,陶某只好将他们就地正法,携凶犯的首级返回中原报命了。”说完,扭头叫:“准备行刑!”

端木鹰扬一声怒啸,其他十六名同伴纷纷亮兵刃。

正在紧要关头,突然有人大叫道:“且慢!柴某有话说!”

柴哲突然从番人堆中窜出,奔入场中。

双方的人不由一怔,气氛更为紧张。

柴哲丢下弓箭,拉掉裹头毡巾,冷然回顾,然后从容向不远处的八爪苍龙行礼道:“陶捕头,茂州道杀公差的事,乃是小可一人所为,与其他的人无关。好汉作事好汉当,你可不能滥捕无辜抵罪。”

八爪苍龙摇头苦笑说:“柴哲,陶某只是奉命执法,成都府有番人的口供,有赛灵官牛成琮的旁证,铁案如山,你一个人项罪,陶某作不了主,你……”

“陶老前辈,你相信那位卖友求荣姓牛的供词么?茂州案发时,他正诱使好朋友翻云手闯入官府布下的网罗,距出事地方远在百里外,他凭什么敢作证?老前辈,小可一力承当罪名,在你已算是尽了职责,何苦深入追究?尚清老前辈网开一面,放了他们,小可愿随老前辈返回成都认罪。你可以割断小可的手脚大筋,以免沿途耽心小可脱逃。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小可保证在受审认罪之前,决不脱逃。”

“你为什么甘心替他们开脱?”八爪苍龙动容地问。

“不为什么,也许是避免诸位在此互相残杀,真要拼起命来,双方死伤将惨烈无比,混战中,生还的人不会超过半数。番人喜怒无常,生性诡作,说不定乘诸位死伤枕藉时,突然下令袭击,恐怕所有的人,谁也休想活着离开星宿海,何苦来哉?”

“可是,即便是到了成都,你也无法推翻已成定案的证词。”

“这就寄望于老前辈成全了。不是小可要求老前辈河私枉法,事实是到了成都受审时,他们一口否认行凶杀人,而小可又一力承当,番人的证词,小可自会-一加以反驳。牛成琮的假证,更是一攻即破,小可认为官府并不会坚持定其他的人的罪,是么?”

“你这……”

“再说,小可已经投案,老前辈依然行刑,岂不是有枉法之嫌?老前辈,请三思……”

蓦地,旁观的无为居士大叫道:“老夫反对柴哥儿自甘项罪的荒谬举动。”

镇八方闪身阻挡,喝道:“解庄主,你想怎样?”

“别的人我不管,要擒柴哥儿抵罪,我解元魁第一个不依,你瞧着办好了。”

六位男女都亮出兵刃,剑拔省张。

柴哲大惊,叫道:“老爷子,求求你别打岔好不好?你……”

蓦地,南面番人一阵骚动,进来了九个人,八个人穿了白袍或白裘,一个穿青袍,飘然进入斗场。

“柴哥儿,你也不必说了。”一个白影说,赫然是闵老人的声音。

八爪苍龙一惊,脱口叫:“昆仑双圣!两位仙长也来了么?”

除了端木鹰扬的人,皆认识闵老人六个老少。镇八方冷冷地说:“闵老,你也护着他们?”

陌生人呵呵笑,泰然说:“不是护着他们,事实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值得原谅。柴哥儿在茂州道的事,在索克图老朽已略有所闻。陶老弟台是官府中人,自然知道官府那些奸官刁役的混帐事。老朽不是鼓励亡命之徒作奸犯科,而是认为柴哥儿事非得已情有可原,要一个奇男子大丈夫抵那些残害良民的公役的命,未免太令正义之士寒心、再就是怀想在索克图那段险恶的境遇,如果没有柴哥儿,你我都活不到今夭。因此,老朽斗胆,恳请陶老弟台法外施仁。陶老弟台为人正直,铁面无私,执法如山,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声誉极隆,但却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因此,老朽敢恳切求情。双圣两位仙长的师兄也来了,他三人请陶老弟借一步说话,尚清俯允。”

大师兄太昊见八爪苍龙沉吟不语,便用传音入密之术叫道:“汉章老弟,故人求见。”

人爪苍龙娃陶名金山,字汉章。他的名字知者不多,屈指可数。

相距三丈外,罡风呼啸,传音入密之术可能远及三丈外,可知老道的练气之学是如何高明了。

八爪苍龙大吃一惊,愕然回顾,看到太昊正向他招手。他如受催眠,举步走去。

太昊含笑稽首为礼。两人并肩向人丛外走去。不久,两人再次并肩而入。

八爪苍龙疾趋闵老人身前行礼,笑道:“闵老,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唉!陶某真老了,一双眼睛简直……简直不中用啦!”

闵老人回了礼,笑道:“老弟,请谅我,这份人情……”

“闵老,别挖苦人好不?不瞒你说,兄弟早就有意开脱柴哥儿,不然……没话说,兄弟立即返回中原。”他向同伴们叫:“放人,咱们早早安歇,明天启程。”

“可别忘了在我那儿小聚哩!”闵老人笑道.“呵呵!你不留我我也要去,不见不散。”八爪苍龙豪放地说,笑声震耳。

所有的人皆莫名其妙,镇八方惊问:“金山兄,怎么回事?”

八爪苍龙呵呵笑说:“兄弟,柴哥儿挺身而出顶罪,即使在公堂之上,他的同伴一口否认参与行凶,他又一口承认独自杀人,“那五个小辈还不是自由自在?等官府一再查证,他们也可以劫牢反狱一走了之。你说,我们能要柴哥儿顶罪么?算啦!有恩不报非君子,咱们在索克图欠了柴哥儿一份情,犬子更多欠他一份,咱们就此放手,回中原去。”

情势急转直下,大出众人意料。五个俘虏获得自由,自然欢天喜地,皆大欢喜。

三位道长与闵老人六位老少,乘释放俘虏,众人情绪激动中,不等柴哲过来道谢,乘乱飘然退走了。

众人纷纷返回客室,番人也渐渐散去。

八爪苍龙亲自抢救流云飞星,他手上有一颗从太昊处得来的神妙丹九。流云飞星的右胁,挨了三枚百毒金针,神妙的丹丸总算抬回了他的老命。

端木鹰扬的住处,也有一阵好乱。狂剑杨涛的身躯已冷得像冰一般。毒郎君被从夺魄流星锤射出的三颗毒流星,一颗射入右眼,两颗中胸和肩,幸而他带有神奇的解毒药,拾回了老命,但右眼已废了。

刚安顿好,派至佛堂附近来探的人回来了。这家伙神色萎顿,被人暗中袭击,昏厥至今方行醒来,不知刚才所发生的事。这人带来了令人兴奋的消息,说是他看到佛堂侧方的木屋中有六个人,其中两人极像人云龙高峰与毒蟒云港,可惜有人出外,只好暂避,却被一个说汉语的人袭击,几乎丢掉老命。

端木鹰扬立即召集众人议事,首先由古灵将追踪的经过-一叙出,免不了感慨系之一番。

端木长风右肋受伤,坐在一旁神情萎顿默默无语。

柴哲静坐在一旁,不言不动.

端木鹰杨向柴哲道谢,他对柴哲确是感激万分。最后,他决定立即派人至佛堂的木屋查证。

柴哲不得不发话说:“他们确是谢、金一群人,不用再查证了。”

“咦!你怎知道?”端木鹰扬向。

“小侄不知派去的人是谁,因此冒失地出手袭击……”柴哲将经过说了,最后说:“他们必定乘乱走了,追之不及啦!”

“那……我们……”

“都尔伯津山在星宿海南面,雪地上不可能留下足迹。暴风雪将临,要追的话,恐怕有困难。”柴哲接口道。

“明晨天亮即走,迫。”端木鹰扬断然下了决定。

“咱们必须早些走,天亮动身,图沁族主必定派人跟随,血战势将无可避免。”

“依你之见……”

“五更初启程,先向东北,半途折回。”

“好,就此决定。”

白永安、文天霸、杜珍娘三个人,提心吊胆坐立不安。幸而端木长风失血过多,不言不语,并未揭发他们沿途的反叛行为,但也更令他们耽心。

各自找地方歇息,室中唯一的一盏酥油灯光线幽暗。柴哲在壁角躺倒,将皮袄向上拉,套住脑袋,只感到心潮汹涌,百感交集。

他听到有人走近,接着傍着自己躺下。各睡各的,他不想知道是谁傍着他入睡。

“柴哲。”有人轻叫,声音出奇地低柔婉转,是女人。

他拉下掩头的衣领,在朦胧的幽暗灯光下,他看到身旁露出头面的人,确是一个女人。

“咦!三小姐,是你?”他轻叫。

这纽儿赫然是三小姐端木紫云,昔日的艳丽容貌仍在,但久处西番,身上已没有少女的幽香,变成了羊膻汗臭,比番女强不了多少啦!

“我说过要来的,所以来了,不能来么?”三小姐低声笑问,笑得相当妩媚动人。

柴哲对这位宠坏了的三小姐毫无好感,况且正在疲乏期间,那还有与她打交道的心情?

冷冷地说:“谁敢说三小姐不能来?只是天寒地冻,旅途艰辛,走一趟并不愉快。”说完,将衣领向上拉。

三小姐伸手相阻,笑道:“我听得出你对那天的事耿耿于怀,不要生我的气,好么?我们讲和,你总不能长远记恨哪!我向你道歉,特地给你送剑来的。”

他淡淡一笑说:“我凭什么记报?算了,请别多心。宵练剑令尊需用,而且我也用不着剑,有令尊前来主持大局,我用不着担惊受怕啦:令兄的伤势不要紧吧?哦!我好累。”他打了个呵欠,拉上衣领迳自睡了。

三小姐正要伸手推他,不远处的社珍娘低声说:“三姑娘行行好,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这些天来,他所受的折磨,不是局外人所能想像得到的,担惊受怕忍气……唉!他毕竟还是个大孩子,真亏他的。”

“他受了多少折磨?古老和二哥主事,他能……”

“哼!古老和你二哥?姑娘,你何不去问问他们?”杜珍娘不屑地说,也拉上衣领转身入睡。

五更初,二十匹健马出了寨门,用雪兜拖了毒郎君,三个人步行,向东北回程方向扬长而去。

伊实率二十余名番人在后面追踪,不敢跟得太近。

走了十余里,由四名高手带了所有的马匹,拖着盛毒郎君的雪兜,直奔星宿海的出口。

其他十八个人,藏身在一座水泉旁,直待跟踪的番人通过之后,方由柴哲领先,认准方向遇奔南面的都尔伯津山。

他们自以为准能摆脱追踪的人,却不知另外还有人始终钉在他们的后面。

天候渐渐恶劣,暴风雪将到。他们必须在风雪光临之前赶上要找的人,不然的话,大雪掩去了足迹,千山万岭之中,到何处去找人?积雪盈丈,到处皆可通行无阻,到何处去追寻?

他们先沿人山的各处山口搜索,已牌时分,到了都尔伯津山下,果然发现了六个人的脚印。

“咦!怎么只有六个人?”古灵讶然叫。

柴哲详察足迹良久,说:“有七个人,有一个被人背着走的,是他们。”

“他们不是有十六个人么?”

“人多反而碍事,脱身不易,依我看,定然是和硕丹津遣散了其他的人,或者分途人山;以分散咱们的注意。”

“那……咱们怎知这几个人是正主儿?”端木鹰扬沉吟着问。

“小侄只知被背着的人,必是那姓沈的公子。”柴哲说。

端木鹰扬哈哈大笑,得意地说:“那就是了,这几位仁兄,正是咱们要找的人,快追!”

都尔伯津山的南麓,以南全是连绵起伏,高入云表的奇峰,小型的冰川四通八达。站在山顶向西望,如果天气晴朗,可以看到三百里外的噶达索齐老峰。这时天宇彤云密布,像是罩着一块硕大无朋的铅盖,罡风怒号,云幕低垂,二十里外的山峰也朦胧难辨,只好凭直觉猜测东南西北。好在已找到足迹,不然真不知该如何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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