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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当机立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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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鹰扬带了三个熟悉番情的人,但他们仅从传闻和河源图上得知这一带的概略地势,自己并未来过咧,到了实地,传闻和河源图皆无丝毫用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www.xiaoxiaocom.com因此,他们反而倚赖年轻的柴哲,不敢表示自己的意见。

沿途,端木长风走在乃父身旁,开始一五一十地将所发生的事-一说了,自然少不了掩饰自己的过失,将其他的人说得一无是处,连古灵也成了他攻击的对象。最后他的结论是:

须防变生肘腋,除了古灵之外,其他四人皆有反叛的可能,必要时须采取断然的手段加以处理。

午间歇息进食,端木鹰杨将古灵唤到一旁,毫不客气地追问追踪的经过,阴森森地追问四人沿途的犯上态度和言词。古灵不好完全隐瞒,只得将无关宏旨的事说。可且也将端木长风的恶劣态度略加叙述,少不了挨了一顿指谪,最后,端木鹰扬直率地表示,这事必须在返回中原时追究,犯上的情形极为严重,江湖秘密帮会中,决不许可有犯上的事情发生。目前暂且守秘,等返回中原再说,这期间必须严加监视四人的举动,以防万一。

端木鹰扬的态度逐渐有了转变,柴哲不再受到重视,退到人群之后跟进,他也乐得清闲。

有了足迹,追踪便不费事,用不着柴哲打头阵,由两个熟悉番情的人领先追赶。足迹沿山脚盘旋而行,越过了主峰,到了峰南一带山区。冰雪荒原连绵无尽,除了山,连树木也不易看到,苍凉死寂,似已置身世外了。

古灵伴着柴哲走在最后,心情极为沉重。

柴哲的目光在各处流转,突然向古灵低声说:“如果和硕丹津对此地陌生,他该走西面翻越噶达索齐老峰。既然向这儿走,其中必定有阴谋。”

“老弟,不谈这些事。我送给你一样东西。”古灵低声说。

武林朋友最重视恩仇两字,有骨气的人讲究恩怨分明。但如果组成了帮会,而这帮会本身所做的事不足为外人道,那么这种良好的本质便会消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个人的恩怨就不算一回事了。

古灵也算得上是个江湖中颇具声誉的人物,总算本性未泯,经过一再思量,他决定成全柴哲,指引柴哲一条明路。

他将一个小布包塞人柴哲手中,柴哲正待打开察看,他赶忙低声说:“这时不能看。”

“灵老,这是……”

“里面是人间解毒至宝解毒灵珠,可解任何禽、兽、木、石之毒;但不能解迷香,迷香并不是毒。江湖上用毒的人为数不少,也许日后你用得着。”

“灵老……”

“不用多说,这只是我一点心意,算不了什么。再说就是请记住,如果有机会,你必须尽可能远走高飞,并从此隐姓埋名。”

“咦!灵老……”

“老庄主父子已动了杀机,假使你能在擒杀谢、金那几个人之前远走高飞,将是万千之幸。老朽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古灵沉重地说完,吁了一口长气,脚下一紧,赶到前面去了。

柴哲即使再愚,也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可是,他不像白永安和杜珍娘,他不是端木鹰扬父子的人,他不相信端木鹰扬在未获得师父缥缈神龙同意之前,敢在西番杀他。再说,他自信没有把柄落在端木长风手里。端木鹰扬父子没有陷害他的理由。

“脱身,我也得等到回到中原再说。”他想。

他总算明白了端木鹰扬对他转变态度劲原因了,对端木长风的为人,更加深了一层了解。

未牌初正之间,他们到了一座峭壁下,足迹通过峭壁,另一侧是相当峻陡的山坡、只有峭壁下可以通过,相当险要。

领先追踪的人急急循迹而行,到了峭壁中部,蓦地惊叫一声,人影突然下沉,消失不见。

“克啦啦”一阵冰裂声人耳,下沉处出现了一个水坑。

后面的两个人愣住了,火速止步站在原地发僵。

端木鹰扬大吃一惊,急急上前问:“怎么回事?”

“林二哥掉……掉下去了。”前面的人骇然地答。

“掉下去爬起来不就成了?”端木鹰扬一面上前一面说,走近水坑,相距仍在丈外,便倒抽一口凉气,不敢再进了。

水坑附近的冰雪,裂痕清晰可见,原来脚下的冰雪甚薄,无法乘载一个人的重量。水坑的水不住向上涌,水势凶猛,而且回旋湍急,坑附近的冰雪正被激流冲击,正在徐徐分裂,冰裂声令人闻之心惊。

连湍急的河流也给了冰,可知寒冷到何种程度了。所有的人皆带了行囊,身上穿得又多又厚,如果是静水,跌下去不会下沉得这般快;但在这种激流中,掉下去便冻的手脚麻木,被湍流一带,卷入冰下,哪里还会有命。

柴哲前面的人是杜珍娘,她骇然站住不动,手脚发僵,不敢走动,惊叫道:“老天!我们所站处下面是冰川,进退两难,完了。”

柴哲淡淡一笑,安慰她说:“不是冰川,是冰泉,不要怕。”

“冰泉?老二的水性不错……”

“那是所谓泉眼,下面是地底之河,水从一端涌出,从另一端卷入,天寒地冻,水势凶猛,而且骤不及防,水性再好也无法可施。”

“那些人是怎样过去的呢?”白水安退回低声问。

“和硕丹津对此地必定熟悉,他……”

“雪地上明明有他们的脚印。”

“他们一定带了木板,架在泉上放意留下脚印,引咱们上当。不信你可到前面去看看,定可找出架木板的痕迹。”柴哲有条不紊的说。

“危险!”杜珍娘犹有余悸地说。

“我们的处境更为危险。”白永安一语双关地说。

桂珍娘打一冷战,悄然道:“你……你的意思是……是……”

“难道你看不出来?”白永安低声反问。

“我们……”

“晚了,咱们认命。”白永安木然地说。

前面传来端木鹰扬的叫声:“绕着左面的山坡走,小心失足。”

越过峭壁,前面又传来端木鹰扬的叫声:“叫柴哲与白永安在前面探道,快!”

白永安低声骂道:“老狗要借刀杀人了。柴兄弟,我俩生死同命,一切全在你了。”

柴哲急步上前,低声道:“咱们彼此小心,沉着应变。”

由于必须小心,速度便慢下来了,追至黄昏将临时仍不见人影。

端木鹰扬见天色将黑,心中有点急躁。在后面大叫道:“柴哥儿,走快些。”

柴哲不敢不听,脚下立即加快。白水安在后面紧跟,提心吊胆,心中惶惶。

再次进入一处山隘,柴哲将弓下了弦,绰在手中探路而进,脚下甚快。

暮色苍茫,视界有限,端木鹰扬追人心切,仍无找地方歇息的意思。

柴哲刚踏出隘口,后面突传来沙沙之声,他扭头一看,突然大叫道:“小心头顶!”

叫晚了一步,隘口两侧的峻陡山坡冰雪纷飞,天动地摇,巨大的冰块与雪团以排山倒海的势向下飞坠,滚滚而下,声势之雄,骇人听闻。

好在不是凌空下坠的,还未来得及躲避,前一半人闻声向前狂奔,后一半人向后逃命,像被拆了窝的鸡群,惊慌地向两端奔窜。

等附雪静止。隘中已堆满了冰雪,足有三丈厚。清点人数,十七个人少了一个,那位仁兄大概走避不及,被活埋在雪下了。

不知被埋在何处,如何发掘?堕雪处长有二十余丈,想挖掘也无从着手。

“积雪怎会突然自行崩堕?怪事。”端木鹰扬吃惊地说,注视着两侧的山坡,在情在理,两侧山坡的积雪,皆不可能自行崩堕。

柴哲本不想开口,但仍然说:“他们就藏在附近,必定早知有可令冰雪崩里的地势,只须加以人力控制,便可令其崩堕。”

“人就在附近?”古灵问。

“可能。”

“搜。”端木鹰扬断然下令。

人分为四拨,各向一方搜索。果然不错,足迹在前面半里左右,即分两拨绕两侧上了山坡,消失在坍下处的坡顶附近。再往上找,重又发现足迹,在西南角会合,向西南的丛山中延伸。众人用火折子细察足迹,辨别去向。

“他们刚走。”柴哲肯定地说。

“追!”端木鹰扬怒叫。

“晚间穷追,咱们地势不熟……”柴哲审慎地建议。

端木鹰扬连折了两个人,心中本就愤怒如狂,再加上听信了爱子的谗言,对柴哲怀有成见,听柴哲不知趣地建议,不啻火上加油,厉吼道:“闭嘴!你说地势不熟,要你来干什么?你记下了河源图又带来使用,居然说不知地势?混帐!”

柴哲受不了,冷冷地说:“河源图止于星宿海,都尔伯津山在图上只是一个代表一座山峰的简略图形而已。目下我们已在山的南面数十里,河源图上没有记载,可不能怪我,我没有到过此地。河源图只画出沿河各处的重要地形,极为简陋,连各地的里程记载也错误百出,凭图便可清楚万里形势,我可没有这般能耐,怪我未免……”

“啪”一声暴响,端木鹰扬给了他一耳光,打得他连退五步,几乎跌倒。

“你这畜生胆敢顶嘴,那还了得?”端木们扬怒吼。

一名姓宋名霜的人赶忙拦在中间,低声劝道:“庄主请息怒,他说的话尚有道理,黑夜追踪,敌暗我明,不易防范,难免有所损折,尚清三思。”

端木鹰扬怒气渐消,气消了便知道自己理屈,但仍然愤愤地向柴哲问。“你说,该怎么办?”

柴哲压住满腔愤火,木然地说:“老伯如果认为怕他们走脱,那就追好了。”

“追!”端木鹰扬断然地说,稍顿又道:“兵贵神速,他们既然在前面不远,岂可让他们喘息?”

追至半夜,天气委实太冷,经过一天半夜的狂追,而且沿途提心吊胆,精力耗损至距,铁打的人也吃不消,除了功力深厚的人以外,其他的人莫不暗暗叫苦连天,甚至端木长风也感到支持不住。

足迹仍在,并未把人追丢,聊可告慰。

所幸追的人苦,逃的人更苦。雪地中逃命,追的人紧蹑在后,想不留下足迹,势比登天还难。前面不足一里,六个人背了一个有病的同伴,拼全力逃命。他们不知自己还能支持多久,又能逃到何外方可藏身。

领先的两个人一面走,一面交谈,左面的那人说:“宏达兄,走狗是不会放松的,干脆和他们拼了,咱们逃不掉了。”

宏达兄摇头苦笑道:“拼,咱们死定了。你是知道贵会主的,咱们这些人中,谁也接不下他三招两式。再加上一个可搏杀三四百苏鲁克勇士的柴哲,咱们恐怕毫无还手的机会。”

“怪事,我从来没听说过柴哲这个人,会中怎会凭空出来这么一个骇人听闻的高手?”

“贵会主朋友众多,恐怕是他特地请来的人哩!岳琪兄号称神箭,百步穿扬箭无虚发,十丈内一箭可贯穿径尺巨木,五丈内可入石半尺。那天他在十余丈外发箭,箭箭落空,可知这姓柴的人是如何可怕了。贵会主是否能应付十名苏鲁克勇士,大成问题。而姓柴的却搏杀了三四百之多,咱们见了面,除了剑尖沥血之外,没有任何希望。”

“我不太相信苏鲁克族的人,全是他一个人所杀的。”

“兄弟的消息得自番人,岂会有假?再说,屠龙僧一代名宿,号称天下第一僧,天下无敌。咱们在毕拉寺时,他在末见到柴哲之前,夸下海口英雄极了。但那晚他回来时,那副倒霉相你难道没看见?苦兮兮地叫咱们赶快逃命,显然已是丧胆的人。”

“但岳琪兄不是说,他叔父击败了柴哲么?”

“双圣说的是谎话,你看他们还不是追来了?双圣目下在何处?我看哪!八成儿完蛋了。”

“咱们……”

“咱们不能引颈待戮,走一步算一步,拼一个是一个。前面不远是黑石谷,也叫死谷,谷道在十八座山中罗布如网,极易迷途,误入的人常会饥渴而死。谷中怪石如林,树林密布,方向难辨,夏秋之间,找不到饮水。这就是上次我藏身的地方。万一在黑石谷仍然找不到他们,可逃向安图族地境,请安图族的人派人到处留下足迹,引走他们。快走,希望能及时在他们赶上之前到达黑石谷。”

“不必操之过急,暴风雨在五更之前定会光临,那时咱们便不用害怕了。”

六个人鱼贯而行,中间一个人背了一位同伴。所有的人,脚下已有些不便,显得迟滞蹒跚,向前面展开的丛山赶去。云沉风黑,暴风雪快到了。

将近第一座古木参天的山脚,这儿的地势一变,与别处完全不同。别处全是滔滔黄山,一片死寂的冰雪荒原,冰川纵横,却看不见树木。这儿别有洞天,山上是满山的树林,山谷是磷峋的黑色的怪石。在高处看,有十八座山峰,其实每一座山峰皆有数座山脊或小峰,起伏不定,绵绵盘亘,形成一座广大的区域。山区西南,则是一片夏日水草丰茂的高原盆地,那是安图族的牧地。

安图族也是盖古多三十九族之一。盖古多三十九族,实际上不足二十族,甚至比二十族更少些,因为他们一族之中,可能分为两族或三族,游牧至适合生存的地方便定居下来,自然形成了另一族。像绰火尔、尼牙木错、苏鲁克、阿萨克、白利等族,几乎都分为两族或三族。安图族不以骁勇善战著称,而以机智善谋见长,与其他各族皆能和平相处,人不敢侮。

和平,必须有武力作为后盾;安图族本身自然也有足以保障牧地的武力。在这一带穷山恶水中生存,没有武力是不可能存在的,任何民族如不自强不息,必将被消灭;如不被天灾所淘汰,亦将被人祸所覆没。

将接近山脚,走在后面的人惶然地低叫:“他们追来了!糟!”

雪光朦胧中,铅灰色的冰雪山坡顶端,出现了一长列蚂蚁般的细小人影,隐约可辨,从下面向上望,看得比较远。

宏达兄转身闪在一旁设:“我在此阻止他们,你们拼余力逃入黑石谷便不用怕了。”

曾用鹰翎箭袭击柴哲的岳琪取下大弓,闪在一旁说:“宏达兄,你带诸位兄长们入谷.我阻止他们。”

“但你……”

“黑石谷兄弟不算陌生,兄弟会找到你们的。如果失去联络,咱们在安图族牧地见面。

假使他们先到安图牧地,那么,咱们在噶达索齐老峰碰头。”

“不行…”

“快!你们走。”岳琪挥手叫,豪气干云。

宏达兄突然跪下,叩头行礼,沉重地说:“兄弟,你……你义薄云天,请受我一拜。干言万语皆是多余,请记住愚兄两句话,不可行险,小心珍重。兄弟,速来会合。”

岳填也屈膝回礼,植弓于地互相挽持,说:“大哥,不要说这种话,兄弟不才,为大哥,为沈公子,我尽这点力,万分惭愧。拼将热血酬知己,为忠良不惜抛大好头颅,还谈不上什么义薄云天。快走,兄弟会赶来的,但请放心。”

他取弓站起。向后凝望。上面的人影已接近至三十丈左右,他搭上了第一支箭,徐徐后退。

追的人并未发觉下面的人,以不徐不疾的脚程,沿留在雪地上的足迹下来,双方逐渐拉近。

退近山脚的树林,宏达兄的人已经不见了。他突然回头急奔,奔进树林内,向右一折。

在奔入树林的前片刻,终于被走在前面的柴哲发现了。

“前面有人奔跑。”柴哲高叫。

十六个人不约而同向前急冲,快逾奔马。

柴哲机警绝伦,他脚下放慢。身后的白永安也不是个笨蛋,也亦步亦趋往后拉。

有一个人超到前面去了,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超越的人是文天霸。

柴哲伸手一拉文天霸的手肘,低叫道:“慢些儿,文叔。”

声刚落,惨叫声破空而至。

柴哲猛地一带,将文天霸掀倒,他自己也伏下了,同时急叫道:“伏下,向左散开。”

弦声传到,声如殷雷隐隐。

超出前面的两个人,几乎在同一瞬间中箭摔倒,惨叫声惊心动魄。

第三支箭射穿了文天霸的裹头毡巾,贴头皮而过,射断了不少头发,危极险极,生死间不容发。要不是柴哲拉了他一把,此刻岂有命在?

端木鹰扬带了三个人,兔起鹭落乍起乍伏,只数起落便从林左隐入,藉树木掩身从后包抄。

发箭的人已经走了,林中遗留着逃走的足迹。

两个被射倒的人,前一个被箭透腹而过,已经断气。另一人箭透右大腿,伤筋而未报骨,但饥肉损伤极为严重,前后有鸽卵大的创孔,已经无法行走了。

端木鹰扬大怒,派文天霸背了负伤的人,奋起狂追,不管死了的人暴尸荒山,迫人要紧。

他仍然叫柴哲和白水安在前面寻踪,十三个人后跟,展开轻功急赶。

追了一个更次,绕山盘折,不知追了多少路程,前面的柴哲突然叫:“咦!怎么追回头了?”

雪地上,遗留下的足迹,确是与先前双方留下的脚印会合,证明逃走的人只在山区中绕圈子而未远离。

端木鹰扬心中焦躁,急问道:“说,该往哪一头追?”

柴哲细察足迹,天色太暗,不易分辨,但他仍然辨出了来踪去迹,说:“他们仍然是循原路走的,沿途须留意左右。”

追了半里地,在一处交叉隘口两旁,发现了向左右行的足迹,怪的是向左的是三个人,向右面的有两个。这是说,逃的人已在此分道,但少了一个人。

“分道追,他们跑不掉的!”端木鹰扬叫。

端木长风赶忙发话道:“爹,且慢。”

“怎么?”

“他们如果不是穷途末路,是绝不会分开逃走的。依此地的山区形势看来,他们也不熟,走来走去反而回了头,分开的原因,是想以一部份人牵制我们,希望另一部份人能逃得性命。”

“分开来追,他们一个也休想逃掉。”

“分开便力单,万一又被那位神射手逐个收拾我们,岂不中了他们的圈套?可能被他们逃掉一部份人。”

“我儿,你的意思……”

“只追一面的人,搏杀之后再追另一拨。他们不比我们惬意,定然疲乏不堪,能逃出多远?说不定他们始终出不了山区,天亮后再彻底追搜,管教他们一个也逃不掉。”

“好,依你。但……正主儿恐怕走在左面……”

“左面有三个人,叫柴哲看看,三个人中是否有背了人的人,背了人的便是正主儿了。”

柴哲受命察看足迹,久久,摇头道:“天色太黑,看不清。”

“亮火折子。”端木长风叫。

“这……”

“你不肯?”

“亮火折子会……”

“废话!亮火折子察看。”

柴哲无可奈何,先走向左首,四面察看片刻。四周全是起伏不定的积雪怪石,右首下方黑黝黝地,散布在各处的树林,也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想找出可能潜伏在附近暗算的人,谈何容易?

“人散开,留意四周的动静。”他低叫。

众人依言散开,如临大敌。

火折子一亮,他在俯身的刹那间,突然将火折子插在雪地上,人向侧滚倒。山高岭密,风吹不到,火折子火焰跳跃,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并未灭掉。

他刚想起身,“嚓”一声响,火折子突然灭掉。接着,方传来劲矢划空的厉啸声。箭比声传得快,可知发箭的人就在附近。

“箭从前面来的,不足十丈。”他大叫。

古灵与一名同伴应声向前飞掠,去势奇疾。

他滚回一看,心中一懔。箭射碎了火折子,斜没入雪中,只留下不足两寸的箭尾在外,可知发箭人的劲道是如何惊人了,即使练了七八成气功,也禁不起这一箭猛袭,足以击破一流高手名宿的气功。

古灵和同伴回来了,并无发现,显然发箭的人已循着前面众人所留下的凌乱脚印走了。

已可确定要追的人已分成三路,三个在右,两个在右,一个在中。被背着的人,不知走哪一路。

柴哲向古灵讨来火折子,细察两面的足迹,失望地向端木鹰扬说:“老伯,小侄无能。

他们已有所准备,用轻功逃走的,虽负了一个人,但是依然未加重,看不出背人的人所走的方向。”

端木鹰扬细察射碎火折子的鹰翎箭,沉声道:“这人的臂力委实骇人听闻,在咱们所有的人中,恐怕只有我和欧坛……文琮老弟禁受得起,但如射中要害,仍难抗挡。晚间不宜再追了,太过冒险,咱们不能再折损人了。抓住这家伙,不将他碎尸万段,难消心头之恨。”

“爹,不追多可惜?眼看成功在望……”

“哼!你以为容易?他们人分散了,人少易于藏身,往石丛密林中一钻,如何找法?相反地,咱们人多,不易隐匿行踪,敌暗我明,人多了一箭射来,总有一个人倒霉。那家伙的连珠箭可怕,损折一两个人并非奇事。反正天快亮了,他们走不掉的。明天,将是他们的末日。且在附近歇息,天亮后再说。”端木鹰扬大声说。

众人皆大欢喜,移人右面树林,纷纷打开睡囊,准备痛快地睡一觉,委实太过疲劳,不休息不行。

柴哲却往树下一靠,倚树假寐。

杜珍娘傍着他坐下,一面解开端木鹰扬新发给她的睡囊,一面低声问:“柴兄弟,你不打算好好歇息吗?你比任何人都累。”

“歇息?你看好了,谁也睡不成。”

“你的意思是……”

“等会儿便可分晓。”

“柴兄弟,别卖关子好不?你……”

“谁也可以看出暴风雪即将到来,再不追便没有追的机会了,风雪可掩会足迹,万里穷荒,如何追踪?”

“那…”

“咱们又不是聋子,端木庄主用大嗓门说话,说给谁听的?准备兵刃暗器,等会儿便得上路,快倚树假寐调息,抓住片刻的机会休息,总比不休息要好。”

杜珍娘半信半疑,但却傍着他靠在树干上歇息。

果然不错,古灵悄悄地过来传话了。

十五个人分为三组,走左面的五个人以端木鹰扬为首。走右面的以一个姓欧名文琮的人领头,包括了古灵、杜珍娘、柴哲和一个姓司名嵩的人。第三组五个人留在原地埋伏,并照顾两位受了伤的人,共有七人,负责截击与策应,以端木长风兄妹为首领。预定不管成功与否,明日午后在此地会合。

所有行囊全部留下,不久,两批人分别出发,悄然绕山脊而过,各奔前程。

柴哲对这位欧文琮一无所知,仅沿途曾多次看到这人的一双鹰目而已。这人似乎是个哑巴,从不说话。与端木鹰扬商量时,仅以点头摇头示意,从不用言语表示自己的意见,因此可能是个哑巴。除了可看出这人有一双特长的手之外,看不出有何异处。所带的兵刃很短,套鞘是圆的,柄端垂着一捋蓝樱穗,象是笔形兵刃。

杜珍娘被分配在柴哲这一组,感到心中甚喜。因为她觉得只有和柴哲在一起,方有安全感。

那位姓司名嵩的人,生得五短身材,身手轻快敏捷,也甚少说话,只用一双老鼠眼看人,经常斜着眼睛偷窥他人的举动,眼神阴很无比。身材矮,却带了一根外门兵刃龙须鞭,鞭梢卷曲像如意,伸张时可长出尺余。交手时对方如果不小心,准会上当。

欧文琮不要柴哲带路,领先用轻功沿足迹急赶。第二位是司嵩,第三第四是杜珍娘和柴哲。古灵断后,五个人悄然急走,快逾奔马。

越过两座山脚,右面的怪石堆砌得如山似丘,极易藏人,但脚迹却清晰地绕过山脚展露在朦胧的雪光下。

一阵狂风袭来,雪花漫天,暴风雪终于降临了。

欧文琮脚下加快,全力飞赶。再绕过两座山脊,风雪更狂,雪地上,足迹已不易分辨了。

欧文综始终没有说话,脚下已慢下来了。

前面出现了两座山峰,中间的谷地倒相当宽,约有半里地,除了黑色的怪石林立之外,间或耸立着一丛丛古林。

欧文琮突然向身旁的一座巨石纵去,招手示意众人跟来。众人跟到贴石掩身,他用手向前一指。

司嵩用目光搜视片刻,低声问:“前面有动静?”

欧文琮摇摇头。司嵩再问:“他们可能藏在前面?”

欧文琮沉静地点点头,用手向有一指,一兜,再指指司嵩和柴哲。司嵩点头会意,一拉柴哲的衣袖,说声“走”,便奔入右面的一丛怪石内。

两人向侧绕,直绕出里外,一无所见,但在向下绕不久,柴哲低喝道:“前面有人。”

前面确是有人,五个人影正鱼贯而行,中间有一个人背着一个大包裹,显然是人。他们刚从一座四五支高的巨石下转出,一面走,一面背着包裹系兵刃,显然是刚刚离开休息的地方,要乘风雪正紧时就遣。

两人藏身在十余株大树下,相距不足十丈。

司嵩将柴哲拉至树后,低声道:“是他们,咱们绕到前面去先用暗器袭击。”

柴哲却不同意说:“如果不是咱们要找的人,先用暗器袭击岂不误伤人命?”

“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走一名正主儿。”

“这……”

“你少废话,走!”

当他们从侧方超越百十丈,正往对方必经的方向接近时,突听不远处的树林有冰棱堕落声发出。机警的柴哲赶忙向一座石下一窜,“唰”一声怪响发自身后,一支箭贴袄背擦过,险之又险。

司嵩慢了一刹那,“哎”一声惊叫,左小腿后方裤破肉裂,被箭镞划开了一条血槽。但他仍能向前一仆,滑至石下,第三支箭发出令人头皮发炸的厉啸,一掠而逝。这时,弦声方行传到。

“准备应战。”发箭的人大叫,声音发自前面的树林,相距不足十丈。

柴哲取下了弓,扣上弦。

“别管这个人,拦住五个正主儿。”司嵩低喝,一面取衣带,一面取金创药敷上创口,用衣带裹创。

后面追踪的欧文琼三个人,由古灵发出一声长啸,知会其他两组人,全力向前狂奔。

五个人听到发箭人的警告,急急向前奔,兵刃出鞘,分为两拨向前抢。

已经被人发现,暗器突袭失效。柴哲不撤剑,说:“我用箭缠住这位神射手,阻止他声援。”

“好,你负责对付他。”司嵩不假思索地答。

柴哲贴在石后,用目光搜索,箭已搭上弦,心说:“你老兄一共射了我三次,我可不饶你。”

他仍然留着三支鹰翎箭,搭上了弓的这支正是其中之一,他要以牙还牙,以箭还箭。

人影一闪,发话人跃出树林,纵向一座巨石下,要赶来会合五个同伴。

柴哲觑个真切,“嗡”一声弦鸣,箭破空而飞。

那人在接近巨石前一刹那,恰好与箭会合。总算这家伙命不该绝,不向石下贴,心意一转,突然折向纵来,但仍然慢了一步,转身的刹那间,左肩刚移正,箭已及体。相距仅七丈左右,风雪交加。耳力目力都受影响,箭来势奇疾,及体而弦声未到。经过闲云老人指点后的柴哲,气功的进境一日千里,以内劲发箭,劲道骇人听闻。

“噗”一声响,箭击破护体气功,贯入发话人的左上臂,穿在臂上,只差三寸便可透过了。

发箭人忍住疼痛不发声,猛地伏倒急滚,滚到石后丢下弓,折断箭杆起镞。伤肉而未伤骨,但这条左臂等于是废了一半,再也无法使用弓箭了。

柴哲并不知对方已经受伤,苦笑着自语道:“这家伙命不该绝,没想到他会半途折向,不躲向巨石,却想向这儿冲,可惜。”

他搭上了第二支箭,叫道:“站出来,你暗袭柴哲三次,柴某要你还债。”

发箭人正是神箭岳琪,刚赶到此地与同伴会合,发觉有两个人影出现,赶忙抢出树林发箭,心中一急,不小心碰到树枝,树上的冰棱下堕,被柴哲发觉躲避,三箭无功,只伤了司嵩。他不知对方是谁,听柴哲通了姓名,不由打一冷战,暗叫完了。

他们自从逃离索克图以后,沿途不敢多与番人接触,以免暴露行踪。直至到了毕拉寺附近,方听到番人从索克图传来的消息。消息经过多次传播,越传越离谱,传到他们的耳中,竟成了柴哲一个人搏杀了苏鲁克族三四百名勇士。他们在柴哲到达索克图前半月离开的,怎知索克图的事?心中对消息虽有点不信,但心理上的威胁却极为沉重。再经过三次暗袭无效,连双圣也拦柴哲不住,便渐渐对谣传的消息信以为真了,自然心中发虚。一听对面的人是柴哲,柴哲的一箭,足以令他丧胆。这一来,他斗志全消,心惊肉跳,胆裂魂飞,伏在石后手脚发软。

司嵩已离开了柴哲,迎上奔来的五个人,岳琪受伤,这一面也接上了头。

司嵩倒拖着龙须鞭,劈面撞上了,叉手屹立,大笑道:“诸位,别来无恙,我司嵩总算碰上了你们,站住!”

五人不听,猛扑而上。

蓦地,他们后面出现了欧文琮、古灵、杜珍娘。古灵的暴喝声如沉雷:“要群殴么?他们人数太少,咱们给你一次公平的机会。”

五人向侧急闪,闪至一座大石旁,两面一分,列阵以待,图作困兽之斗。

欧文琮与古灵在四丈外止步,古灵叫道:“谁是谢龙韬?站出来说话。”

一个身材雄伟的人丢下包裹,大踏步而出,狂笑道:“哈哈哈哈,你是不是黑鹰会的会主端木鹰扬?谢某幸会,三生有幸。”

“在下古灵。”

“哦!原来是总会内堂堂主黑煞掌古灵。贵会主呢?”

“咱们不谈你的白莲会与黑鹰会……”

“谈要谢某的命,是不?谁给你们多少金银买谢某的命?”

“阁下的命并不值钱,官方的赏格不过四百两而已。”

“四百两已是够重了。凭你,哼,不是谢某小看你,你还不配和谢某动手。”

欧文综徐徐举步,向他招手。

谢龙韬一惊,拔剑问:“你是外三坛专诸坛坛主,冷面阎罗欧文琮?”

欧文琮点点头。

“你没有话说?”谢龙韬问。

欧文踪摇摇头。

谢龙韬冷笑一声说:“在下知道你无话可说,也不敢说。黑鹰会初创的前些年,你们的所作所为,虽说有失光明正大,倒还颇有侠风。而近些年来,却沦为贪鄙卑劣、无所不为的一群丧心病狂之徒。这次你们为了黄金千两。甘心替……”

欧文琮突然一间即至,笔动雷发,抢先进击。

谢龙韬侧飘丈外,大叫道:“你们忘了本,为了金银,你们不惜丧心病狂,替国贼卖命,残害……”

他无法再骂了,欧文琮以狂风暴雨似的快速狂攻,逼得他不敢不避招。

他避开五招狂攻,大喝一声,左手一抖,摹地狂风乍起,无数金星与绿火随袖而出,黑雾怒涌。他剑如长虹,随着这些异物急冲而上。

欧文琮一声冷叱,先后退,接着向右一跃,左手疾扬,人已远出三丈外。

谢龙韬用上了白莲教妖术。其实,他并不是学过邪术的真正白莲教徒,只会些香刀吐火等障眼法,靠囊中的小法器骗人,他的真本领是擅长冲锋陷阵。天气太冷,磷火的威力大减,撒豆成兵的小幻术,遇上了懂得窍门的武林高手,并无多大用处。迷魂大法该是上乘催眠术,却碰上了定力够,死不开口不受诱导的冷面阎罗,无所施其技。

冷面阎罗早有准备,将计就计以霸道的暗器袭击,三枚可怕的燕尾镖已射入黑雾星火之中。

谢龙韬艺业不弱,可惜比冷面阎罗差上三两分,妖术无功,已无可恃,总算够机警,看到星火涌腾中有异物,便知不妙,百忙中向侧一窜。

仍然晚了一刹那,一枚燕尾镖贴左上臂飞旋而过,皮袄碎裂,旋掉了鸭卵大一块臂肉,深可见骨。

冷面阎罗一闪即至,从侧方扑到,判官笔来一记“画龙点睛”,出手快速绝伦。

谢龙韬剑出“天地分光”,“铮”一声架开攻到上盘的判官笔,沉剑反击对方的下盘,忍痛接招回敬。

冷面阎罗后退一步,避招沉笔,“铮”一声崩开长剑,揉身而上,笔攻对方的胸口要害。

谢龙韬的左手已不能转动,鲜血难止,每出一招,便感伤口震动得奇痛彻骨。他闪身避招,长剑急取对方左胁。

冷面阎罗扭身挥笔,不闪不避,硬攻硬架,“铮”一声震开来剑,再次向对方的胸腹进击。

谢龙韬接了近十招,已感到头脑昏沉,脚下发虚,血从手掌向下滴,遍洒在三丈方圆的雪地中。

冷面阎罗越斗越勇,紧迫进攻,毫不留情地狠招迭出,不肯放松。“铮铮铮”三声暴响,他将谢龙韬的剑再而三地震出偏门,最后哼了一声,斜身切入,笔尖再吐。

谢龙韬的剑收不回来,连转身争取回避空隙的机会也不可得,顿落危局。眼看这一笔避无可避,笔锋到了丹田之前,大事不妙。

他大喝一声,左手吃力地一振,疼痛感凶猛地袭来,痛得他心中发慌。他本想用左手施术,这一来便力不从心了,右手的剑又收不回来,生死关头已到。

他必须自救,扭身向后倒。

冷面阎罗突然感到笔上一震,准头骤失,“嗤”一声裂帛响,笔锋贴谢龙韬的左胁而过,刺裂了皮袄,仅擦伤皮肉,致命的一招落空。接着,罡风发出了奇异的低啸。

不等他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右肩突然一麻,半边身子接着麻木不仁,脚下收不住势,“砰”一声响,将谢龙韬撞倒在地。

古灵大骇,急急奔出。

谢龙韬以为冷面阎罗故意将自己撞倒在地的,下一步可能要下毒手,顾不得疼痛,生死关头突生神力,猛地一掀,将冷面阎罗掀翻,同时奋身急滚,滚至身右不远处的巨石下,恰好有一名同伴抢出,拖起他退回原先藏身的巨石。

古灵也扶起了冷面阎罗,低声急问:“欧坛主,怎么了?”

“这家伙用指风点穴术制了我的肩并。扶我到一旁,我用真气解穴。你缠住他们,别让他们溜走。”

司嵩已经赶到,站在斗场中心,用冷冰冰的声音叫:“高峰,你还不出来见我?”

石下踱出一个中等身材的人,在立外止步抱拳行礼说:“司副坛主,请听兄弟……”

“本副坛主没有你这位叛逆兄弟。多言无益,你横剑自刎,一了百了,不然将受五刑之惨。”

高峰打一冷战,仍然低声下气地说:“坛主请息怒,请听……”

“住口!你还有话说?派你们三人出勤接财神,你三人竟敢胆大包天,不仅出卖本会兄弟,更随财神出亡而且替他保镖,你犯了会现第几条?该受何种刑罚?说!”

高峰一咬牙,胸膛一挺,大声道:“大丈夫立身行事,不能太过下流。高某不才,但却不是自甘下流之辈,一生行事虽算不了光明正大,但武朋友的骨风并未消除,仍然敬重忠臣、孝子。义士、贤人。沈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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