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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再次扑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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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何人看管?”

“有专诸坛的四……四位弟兄看……看管。”

“你带路前往,如果有一字不实,你别想痛快。”

“也……也许多……多两三个……个看管的人。”金钱豹痛苦地叫。

“咱们这就走。”

岷江墨蛟与余老大化龙,似乎不在意九幽鬼王的存在与否,分别抱起一枝花和金钱豹,举步便走。

“湖上的事怎样了?”柴哲走近岷江墨蛟低声问。

“弄翻了他们三条船,淹死了不少好汉。呵呵!峰上居然来了罗文龙手下的大贼飞鱼靳海,他弄了几条船来救人,恰好咱们发现余老二的船跟来了,咱们前往会晤,因此放过了姓靳的恶贼。”岷江墨蛟却毫无顾忌地大声说。

闵子建脸色一变,赶前两步问道:“柴老弟,你入村遇上狂鹰了?”

“遇上了,在下将他赶跑了,宰了老不死血魔天罡散人。”柴哲冷冷地答。

岷江墨蛟和余老大骇然一震,几乎同声问:“什么?你……杀了血魔天罡散人?”

“他自称血魔天罡散人,大概不会假。”

“他……他还活在世间?”

柴哲将血魔的相貌,和可用罡气伤人的情景说了。

一枝花接口道:“那老魔确是血魔天罡散人,是狂鹰今早在劳家渡碰上的可怕高手。狂鹰大概与老魔相识,老魔不知怎地,被狂鹰请至住处待为上宾,先一步带人到汕港村设伏,没想到因此送掉了老命。”

岷江墨蛟张口结舌,好半晌方吸口凉气说:“依你所说,恐怕真是那老不死的血魔了,难怪一道也在此地现身,这老凶魔做梦也没料到会有这一天,落得死在一个后生晚辈手中的下场。”

“罗大叔见到一道了?”柴哲问。

“见到了,他带走了受伤的九的鬼王,弄了一条渔船,追踪狂鹰去了。”

“大叔怎不……”

“呵呵!老弟,你要我拦住他?不可能的。一道是武林中誉满江湖的侠义英雄,他不会对九四鬼王不利的。”

“一道与血魔有何关连?”闵子建好奇地问。

“一道的师兄正清羽士,四十余年前初出道不久,便死在血魔之手。为了报杀兄之仇,一道多次失手在老魔剑下,几乎送掉性命。为此一道整整闭门苦修了十年,勤练玄门罡气,然后出山找寻老魔报仇。可是,八侠七魔已先后凋零,有些不在人世,有些散处各地,陈迹杳然。一道借口行侠江湖,暗中搜寻老魔的下落,三十年来侠名满天下。也杀孽满身,血腥满手,荣登武林顶尖儿高手之列,但始终没找到老魔的下落。假使他们两人碰上头,老魔虽然年已上百,但玄门中人精通养生之术,精力不至于衰退得不如后生晚辈,所以还不知鹿死谁手呢。柴老弟竟然轻而易举地宰了老魔,这消息如果传出江湖,谁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柴哲却不以为然,心情沉重地说:“正相反,恐怕麻烦更多。人怕出名猪怕肥,自有那些妄图成名立万不怕死的人,前来要求印证较技,所以最好别传出去。”

“老弟,我们不传,自有人替你传的,狂鹰的人到了劳家渡,便会马上不胫而走,不消多久。必将传遍天下!”

谈谈说说间,不久便到了三岔路口。走上北行大道,翻越前面一座山坡,便看到北坡下的一座路旁小村。

柴哲走近余老大抱着的金钱豹身旁,阴森森地说:“如果在村中找不到恨地无环的家小。在下要活剥了你。”

余老大笑道:“柴老弟为人谦和,这次可发了狠啦!金钱豹;你最好向上苍祈祷,求老天爷保佑,不然你死定了。你的同伴在这条路上往来不绝,万一顺便将人带走,你可惨啦!”

大道通过村中,居高临下向北望,村北半里地有三个劲装人影向南赶。看光景,双方定将同时到达村中心。

柴哲无意中扭头回望,看到坡下有八个装束古怪,衣衫花花绿绿的男女,正健步如飞向上走。

“咦!南荒八魔来了。”他喃喃自语,剑眉一扬,不自觉地淡淡一笑,计上心头,脚下放缓。

到了村口,金钱豹惶然地叫:“快!右首第八家。前面来的三个人,是花某的同伴,可能是奉命前来接人的,别让他们抢了先。”

迎面来的三个人,距第八家只隔三间草屋。而这一面才刚入村,相距还在十余丈外。

迎面来的三个人脚下不太快,一而走,一面用目光打量村口进来的人,显然怀有戒心。

柴哲突然超现一纵三丈,宛若劲夫离弦。

对面的三个人一惊,在不少村民的注视下,拔剑出鞘,向第八家农舍急抢。

草舍的大门闭得紧紧地,门上用木炭画了一些古怪的图形。到得最快的一位中年劲装大汉闪在门旁,立下门户扬剑戒备,第二名劲装大汉接着到达,飞起一脚,“砰”一声暴响,木门轰然倒塌。

这瞬间,大汉刚向内抢,才踏入一条腿,想扬声向内叫唤,铁翎箭已破空而至,半分不差,射入他的右腰。

“啊……”大汉狂叫,上身一挺,跌入屋内去了。

第三名大汉吃了一惊,不敢再进,倏然后退立下门户戒备,大喝道:“什么人敢用暗器伤人?”

柴哲屹立在两人面前,双手叉腰,相距不足八尺,在两把剑尖前毫无所惧,哼了一声说:“我,山西柴哲。”

两人大吃一惊,脸色大变。

“你们是狂鹰的人?”柴哲再问。

两人不敢回答,眼中有恐惧的神色。

“你们来接人质?”

“你……你知道?”中年人惶然问。

“狂鹰目下已从汕港村由水路逃回劳家渡,你们知道吗?”

“不……不知道。

“柴某的女伴被囚在何处?”

“咱……咱们……”

“你们如果不招实,柴某……”

两人乘柴哲说话分心的瞬间,双剑突然同时刺出,进步出剑,配合得有章有法;而且迅速绝伦。

岂知他们决,柴哲更快,剑像闪电般出鞘,“铮”一声暴响,崩开右面的剑,随剑闪入,左面刺来的剑落空。

剑芒一闪,右面的中年人飞退,“蓬”一声背部撞在墙上。这家伙反应快,立即乘机扭身倒地,向侧急滚。滚了一匝,突被一只沉重的快靴踏住了腰部,力道千钧,喝声和笑声入耳:“不许动,老兄,哈哈……”

他怎能动?动则腰断,以手掩住被柴哲划破的左颊,血如喷泉般从指缝间溢出,含糊地叫:“我……我不动……”

踏住他的人是岷江墨蛟,抱着一个人脚下依然灵活。

左面的大汉一剑走空,还来不及旋身变招,胁下已被剑抵住,柴哲的喝声震耳:“老兄,丢剑说话。”

大汉丢掉剑,冷笑道:“在下手中没有兵刃,你要杀就杀吧。”

柴哲冷笑一声道:“老兄,江湖规矩我懂,你吃不住我的。已经交了手,你被制丢剑,怎说手上没有兵刃?你如想耍赖,柴某卸下你的右手再说话……”

“不!不!在……在下认栽。”大汉急急狂叫。

“在下的女伴在何处?”

“在……穷家渡。

“谁负责看它?”

“罗爷龙文。”

“你给我滚!滚向南面,不许回劳家度报信。”

“在……在下遵……遵命。”

“你放他们走?”岷江墨蛟讶然问。

“这种人杀之有伤天和,不许他们回劳家渡报信便可,咱们到劳家渡救人,谅他们也不敢进回劳家渡送死。”柴哲一面说,一面踏入屋内,扭头又道:“劳驾子建兄,将这三个小辈押出南村口,必须监视他们向南逃,不许他们往北走。南荒八魔到了,我来应付。”

他重新退出屋外,八魔已到了五六丈外。

走在最前面的是毒蛊魔娘和百毒瘴魔,老魔婆怪叫:“喷!又碰上你了。好小子,黄金你弄到手了?”

八个人像一阵风般飘到,成半弧形排开。百毒瘴魔桀桀笑,拱手说:“小兄弟,你一个人独吞,不像话吧?咱们商量商量,分咱们一杯羹,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柴哲呵呵笑,摇头道:“诸位,你们错了。五万两黄金在下怎样带法?昨天湖上夺金,在下人孤力单,一无所获,几乎被大火烧死。金宝已被严小奸贼的人夺获,在下如果已将黄金弄到手,还不远走高飞作甚,值得再到穷家渡找罗龙文算帐吗?”

“小兄弟,你的话当真?”

“在下用不着骗你。”

“你说罗龙文在劳家渡?”

“此处至劳家渡不足五里地,不信你可前往问问。”

“你呢?”

“在下有一位女伴落在罗贼手中,正要到穷家渡救人。”

“咱们结伴,如何?”

“不,在下要在此地歇歇脚,光天化日之下前去救人,我可不上当。”

“你准备……”

“今晚动手,三更天摸清地势,四更未五更初警卫松懈时救人。”

“好,咱们也在此地歇脚。”百毒瘴魔怪笑着说。

“悉从尊便。”柴哲淡笑着说,入屋在大汉身上取回铁翎箭,命另两名俘虏挟着受伤的人,示意闵子建将他们押送出村南。

闵子建沉下脸,赶着三贼向南走。

八魔叫开右首一座草屋的大门,一拥而人,派了毒蝎三娘监视着柴哲这一家草屋。

岷江墨蛟踏入厅堂,大笑道:“柴老弟,你这一手真绝。”

金钱豹派了四个人,将恨地无环的子女媳三个人,囚禁在内房中。看管的闻警出外探视,恰好看到八魔和柴哲打交道,吓了个胆裂魂飞,丢下俘虏从后门溜走。其实,柴哲已发觉监视的贼人出来探视,故意纵走不愿追究,让贼人进劳家渡报信。

恨地无环的子女媳三人,只练了些防身的技艺,没见过世面,幸得柴哲相救,不由感激万分,喜悦地向众人道谢。柴哲吩咐他们准备启程,出村后抄小径返回刘家市。但三人却不肯就道,说是乃父必定率领村中的子弟赶来援救,要在此地相候,如果来了,也许可助柴哲一行之力。

他们在等待,等待夜色光临。

这期间,南湖营并到了三十艘运兵船。对面的九江府风声鹤唳,一千名官军和上百名便装兵勇出现在府城各处。另一支大军昼伏夜行,沿南康南下大道,向南昌追赶。

运兵船午间到达南湖营,共有四百名官兵和便衣人员。率领这批官兵的人,是徽州府推官栗祈。

九江府的统军来头大,是大名鼎鼎的铁面御使林润。林大人来自京师,等于是钦差大臣。

由陆路秘密赶赴南昌的统军,是袁州府的推官郭谏臣。郭推官任职袁州,严世藩的府第也在府城内,楼阁连云,名列五府,仆奴数百,养着无数刺客亡命,声势浩大,哪将一个小推官放在眼下?去年,严府大兴土木,千余工人进行构工,郭推官因公经过严府门外,被一群家奴痛打羞辱,几乎送掉老命。郭推官一气之下,派人将密函呈送林御史,直指严府的工人大部份是逃军盗匪。林御史立即收集资料。那时,林御史奉旨巡视江南,要找罪证那还不容易?派人上疏奏变,决定了严家父子的命运。

南湖营的兵船来自安庆府,到达后立即整装待发,便衣人员先行,向南悄然追赶。

从柴哲歇脚的小村至劳家渡,不足五里地,在武林朋友来说,不消片刻便可到达,不需提早出发。但在申牌初,柴哲便下令束装准备上路。他将一枝花安顿在另一家农舍中,拜托恨地无环的儿子就近照料,带了金钱豹,踏出了大门。

接着,邻舍里出来了八魔,见面哈哈一笑,心照不宣,跟在后面十来丈,大踏步奔向劳家渡。

宫亭湖在这一带,向东伸出一条触角,深入五六里,形成一座相当广阔的湖汊。湖汊的最东端,有两条小河汇入。如果不从劳家渡乘渡船渡过南岸,那就得东绕而过,远了十五六里。那时,湖中一座小泥洲,靠近北岸,北岸便是劳家村,有一条小木桥伸至小泥洲,泥洲以南,须靠渡船往来。春夏水涨,木桥便不能通行,全程皆需渡船维持两岸的交通。

穷家渡是一座相当富裕的村庄,居民有一半兼营打渔,共有近百户人家。村北,是村中的富豪住地,大部份是土瓦屋,间有五六座高楼耸立其中,那是全村的精华地带。村北中心是劳家祠堂,祠堂有三十余栋建筑,清明祭祖期间,内部可摆设三四百桌酒席,足以容纳全村的子弟。

大道绕村西而过,南面直下渡口,北面十里便是湖口县城,村人进城买卖,往返只需一个时辰,相当方便。

南岸渡头有一座无名小村,只有七户人家。冬日水浅,渡船只到北岸的小洲,旅客须从小洲经过小木桥到劳家村,两艘渡船不断往来送客。

南岸无名小材的西南角,有一座树林茂密的小山,山坡向东伸展,伸至小村市面,成了一座高坡,小径越坡而过,站在坡顶,可以看清对岸劳家渡的形势。

柴哲在坡顶止步。向对岸眺望片刻说:“天色尚早,咱们歇歇脚。子建兄,把金钱豹送入鬼门关,以免带着碍手碍脚。”

说完,在路旁的树根下落座,向闵子建冷冷一笑。

闵子建脸色一变说:“人既然带来了,把他点了昏穴岂不甚好?”

柴哲嘿嘿笑说:“这种狠贼如果留在世间,还不知他要造多少孽呢!”

“闵兄弟,你知道铁骨冰心的死状是如何痛苦吗?经脉爆裂,骨散肉离,惨不忍睹。如果在刘家市以前将他杀了,他便免去了无边痛苦的折磨,等于是成全他。由于你坚持要带他走,反而害得他临死还饱受折磨,何苦来哉?你如果不杀金钱豹!我来代劳好了。”岷江墨蛟笑嘻嘻地说。

闵子建一怔,讶然问:“铁骨冰心死了吗?他……谁看见了?”

“没有人看见,但他只能活到申牌左右。目下是申牌初正之间,正是他挣命的时候,世间没有人可以救他的命。”

“噢!是罗大侠在他身上弄的手脚吗?”

“是我。”柴哲冷冷地答。

“老弟用何种手法?也许有人能解呢。”

“这是秘密,恕难见告。你杀不杀这位姓范的恶贼?”

后面八魔到了,毒蛊魔娘问:“你们要杀什么人?”

“罗龙文的一个爪牙。”柴哲指着脸无人色的金钱豹说。

“咦!好极了,送给我好不好?”

“有何不可。”柴哲大方地说。

百毒瘴魔说声谢谢,大踏步上前提人。

闵子建晃身拦住喝道:“不许动他,这人我们还要。”

柴哲脸色一沉,不悦地问:“闵子建,你到底站在哪一边?你老兄近来似乎心肠变软了,似乎忘了你在船上含笑杀人的英风豪气,到底你……”

闵子建堆下笑,抢着说:“兄弟不是有意和你作对,如果姓范的落在八魔手中,那还得了?”

“你有何打算?”

“杀了他好了,免得他死前痛苦。”

百毒瘴魔怪眼一翻,虎尾杖一指,怒叫道:“好小子,因这狗东西不是存心和我百毒瘴魔穷开心吗?柴老弟已经答应将人送给我,你却强出头阻拦。你给我滚远些,不然休怪老夫心狠手辣。”

岷江墨蛟突然抓住金钱豹的双脚,奋力掷出大笑道:“不可伤了和气,送给你们拷问口供吧!”

闵子建想阻止已晚了一步,金钱豹被毒蝎三娘接住了。

柴哲冷笑一声,举步往下走,一面说:“咱们到渡口看看,最好在黄昏前渡过对岸。”

从对岸驶来的渡船刚离开小洲的码头,这一面开出的渡船已到了湖中,要等船靠岸方能过去,因此八魔并不急于跟踪,就在山坡上开始拷问口供,金钱豹的凄厉叫号声刺耳难听。

柴哲无动于衷,大踏步向渡头走。

小村内似乎相当安静。鸡犬不惊。从村口的小港转出码头,便看到候船的竹棚中站着三个人,两个是村夫打扮的壮汉,一个是头系方帕,手挽洗衣篮的村姑,青帕包得低低的,站在棚角向水际凝望。

有客人来到,棚中的三个人皆本能地转头眺望,村姑突然举步迎上喜悦地叫:“是哥哥和柴爷吗?”

柴哲先是一怔,接着惑然忖道:“如果师父的话可信,这又奇了。这鬼女人既然是闵子建的妻子,会主的长媳,岂敢再次前来送死?”

村姑赫然是闵子康,她已不再易钗而弁,换上了村姑装,显得俏丽而活泼,曲线玲珑,浑身焕发着青春的气息,成熟少妇的风韵极为醉人。

他却不知,缥缈神龙并未跟随会主从水路到劳家渡,派去禀报会主的人和欧坛主九个人,皆被藏身在林中的五位神秘客所制住,消息根本未曾传到会主手中。

接着,他心中暗懔,见女人敢于出现,必定怀有更凶险可怕的阴谋,极可能是附近巳布下埋伏,他已坠入埋伏中了。

他立即运动戒备,但不动声色,欣然迎上说:“咦!闵姑娘,你怎么在此地的?”

闵子建抢出,亲热的挽住闵子康的手,激动地说:“谢谢天!妹妹,你怎样脱险的?柴姑娘呢?她……”

“一言难尽。”闵子康黯然地说,叹口气又追:“在乱葬冈被迷香所熏倒,真算是一场恶梦。”

柴哲向西一指道:“此非说话之所,走,半里外的竹林十分隐蔽,到那儿再详谈,在下有事向闵姑娘请教。”

余老大领先便走,一面大笑道:“呵呵!想不到闵老弟好福气,居然有一位出落得花朵般美丽的妹妹。哈哈!可借咱们已届不惑。老罗,咱们先走。让他们年轻人亲热亲热。”

这番话相当不礼貌,而且语气轻佻,跟在后面的闵子建脸色登时涌现不悦,却又不敢发作。

这一带没有路,必须沿湖岸转折而行,荒草没径,枯苇籁籁作响。众人排开荒草枯苇而行,不久便进入密密麻麻的湖旁竹林。

柴哲沿途留心,但并无任何发现。他选择湖岸的隐蔽处商谈,用意是摆脱八魔,和故意给棚内候船的两个可疑村夫有机会过湖报信,因为他已看出那两个村夫是武林人,很可能是闵子康带来的狗党。再就是他必须找出埋伏的线索,以免予人可乘之机。他的水性不弱,万一有变,下湖脱身谅无困难,有岷江墨蛟这位水性天下第一的高手在旁,从水中脱身可说安全极了。

沿途并无发现,他折山竹林的西北角,在一片近水处的竹丛止步,坐下说:“咱们先歇息片刻。闵姑娘可有舍妹的消息么?”

闵子康盘膝坐下,苦笑道:“在乱葬冈贱妾被迷香熏倒,醒来不知身在何处,身上软穴被制,不分昼夜有人在旁监视,两个艺业不等闲的中年女人,寸步不离,态度恶劣。这期间,先后经过五次拷问,有两次曾与令妹对质……”

“他们问些什么?”柴哲追问。“问你的下落,与你的学艺经过,我根本一无所知。其中最可恶的是罗龙文,粗暴冷酷委实令人痛恨。之后是一连串的追、逃、躲,马不停蹄。在紫莲庄起火时,贼人带了令妹从另一条路突围,此后便不再见面。今早在南面的小村中打尖,贼人们忙于进食,我便乘机挣断双手的牛筋索,逃出他们的魔手。途中打听出罗龙文到了劳家渡,住在劳家祠堂北面的劳六爷家中。我想你们也许会赶来相救,所以化装为村姑在渡头等候。不久前,有两个狂鹰的党羽从前面来,在渡头商量引诱你的事。”

“他们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跑了一面汕港村?”她反问。

“不错。你是不是也在汕港村?”柴哲饱含深意的问。

“我还不知汕港村的方向呢,我是一早便逃脱魔掌的。”

“哦!那么,汕港村作为诱饵的人,不是你而是舍妹了。也就是说,舍妹在狂鹰手中,而不在罗龙文的控制下。”

“这个……据我深得的消息,令妹被囚在劳家渡劳六爷家中,而不在狂鹰之手。目下严年奴才与罗龙文,皆在劳大爷家中候船赶返袁州。”

“狂鹰呢?”

“也在劳家渡。”

柴哲往地下一躺,冷笑道:“好,咱们晚间到劳六爷府上走走,见一个杀一个。目下天色尚早,三更过去还来得及。”

闵子建站起抖掉衣上的枯枝落叶说:“咱们就在此地等候,我去找些食物充饥。”

余老大在怀中掏出一口大布包,笑道:“不必了,在下已带来不少食物。你再到处乱跑,要是引来了大批强敌,咱们可吃不消。”说完,将食物丢给柴哲。

柴哲扭头向坐在左侧不远处的闵子康说:“闵姑娘,你见过狂鹰,可知道他的来历吗?”

“不知道。柴爷,你似乎并不太关心今妹的安全哩!”闵子康巧妙地岔开话题。

柴哲淡淡一笑,用手作枕抬起脑袋,无可奈何地说:“咱们江湖人号称亡命,生死等闲,不能说我不关心她,而是我正在为她尽力,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冲动焦急无济于事,我必须冷静地应付一切凶险危难。”

坐在右方的岷江墨蛟附掌大笑道:“对,这才是应付困境的至理名言,咱们今晚将有艰苦凶险的恶斗,这时必须尽量放松情绪,将生死置之度外,方能应付瞬息万变的危局。哈哈!谁知道能不能活得过今夜,再要是穷紧张那还了得?恐怕等不到天黑,咱们已被忧虑、恐惧、担心等情绪拖垮了。咱们来说些轻松的事。闵姑娘,恕在下鲁莽,请教姑娘青春几何?”

闵子康一怔,粉脸涌上红霞,迟迟地说。“贱妾虚度二十载光阴。”

“姑娘绮年玉貌,玉骨冰肌,不知可有婆家?不知道哪一位郎君有福了。”柴哲突然反常地说,脸上涌起古怪的笑容。

闵子建脸色一变,闵子康却羞得低下了头。

余老大恶作剧地呵呵怪笑,怪声怪调地说:“闵姑娘,别害羞,终身大事,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说吧!”

“余大侠见笑了。”她扭转螓首回避众人的目光低声说:“贱妾喜爱闯荡江湖,目前尚未定亲。”

岷江墨蛟也乘机胡闹,说:“武林男女大多晚婚,都抱有先在江湖上闯荡一些时日,方成家立业的念头。闵姑娘二十芳龄尚未定亲,并非奇事。这样吧,区区不才,愿做一次月下老人,为姑娘撮合一桩郎才女貌的美满姻缘,如何?”

“罗大侠别开玩笑好不?”闵子建微温的说。

“哟!老弟,怎么是开玩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事怎能开玩笑?区区认为,你老弟早晚要做别人的大舅子,何时做并无关宏旨。不是罗某吹牛,替你找一个十全十美的妹夫,保证你不会失望。”

闵子建脸色发青,不悦地叫:“此时此地,阁下提这种事,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柴哲哈哈一笑,接口道:“子建兄,请勿误会,罗大侠也是一番好意,想让大家的情绪轻松一下。令妹也算是巾帼英雄,武朋友对儿女之私并不十分拘泥,谅想不至于见怪咱们失礼的。罗大侠说得不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有什么可笑的。罗大侠在武林声誉甚隆,朋友众多,自然认识不少佳子弟,替令妹作媒,相信决不会辱没令妹的。罗大侠,但不知你心目中是否已有打算,所提的人……”

“哈哈!柴老弟,你是不是要问所提的人是谁?”

“小可正是此意。”

“哈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阁下。”

“罗大侠见笑了,小可一无是处……”

闵子建正待发作,余老大鼓掌大乐,怪叫道:“妙啊;果真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柴老弟,你挪过来些,与姑娘排排坐,让咱们看看你们这对壁人。…。”

“闭嘴!”闵子建怒极厉喝,沉声又道:“姓余的,我警告你,你如果存心侮辱舍妹,在下可不容许你放肆。”

余老大睑色不变,笑嘻嘻地说:“哟哟哟,闵老弟,干嘛生哪么大的气?肯与不肯,是令妹的事。柴老弟出身名门,人才出众,那一点配不上令妹,怎说在下侮辱她呢?女生外向,女儿家早晚得嫁人。你做兄长的犯不着干涉令妹的终身大事,你总不能把她留在家中一辈子吧?你如果对柴老弟不满,不同意这门亲事,似乎也无权做主,是吧?”

柴哲挺身坐起,笑道:“吵不得,咱们千万不可伤了和气。”说完,斜身左移,轻浮地按住闵子康的香肩,笑道:“闵姑娘,在下有自知之明,有点配你不上,千万不要在意余大侠胡说八道。在下有一位好朋友,年青英俊,一表人才……”

他的手搭在闵姑娘的肩上,姑娘想摆脱根本不可能,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的身躯向柴哲引,乍眼看去,像是半推半就。

闵子建几乎气炸了肺,不等柴哲说完,奔近怒叫道:“放手!成何体统?你……”

柴哲见好即收,放手笑道:“子建兄,冷静些,既然你不愿谈这些事,不谈好了,咱们谈谈狂鹰,怎样?”

闵子建气虎虎地叉腰一站,愤愤地说:“谈就谈,但不许你以舍妹为话题。”

“好,你知道在下已摸清了狂鹰的底吗?”

“你……你摸清了?”闵子建讶然问。

“不错,全摸清了。”

“你说说看……”

“他就是报应神端木鹰扬,他脸上有一道疤痕,是在下给他留下的。他从前的旧巢在辰州山区,目下做严贼父子的走狗。他有两子一女,长子叫端木长雄,已经娶妻。次子长风,一个胸无点墨不知好歹的三流人物。三女紫云,一个蛮横的丫头,很美,一度她曾经对在下表示好感,但在下可不要这种有奴才血统的贱女人。倒是报应神的长媳,喝!生得好美,只是!只是……”

“她怎样?”闵子建脸色铁青的地问。

“那是一个人皆可夫的女人,听说床第上的工夫……”

“柴老弟,别缺德好不好?”余老大怪叫。

“不是缺德,是事实。”柴哲若无其事地说,笑笑又道:“好,不说败德的话,说说那端木长雄。这家伙,哼!更不是个好东西,在辰州,谁不知他是个活王八?而他也有一手,专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杀人,放火、采花、专和青楼的粉头鬼混,甚至……”

“胡说八道,在下不听你的鬼话。”闵子建愤愤地叫。

“你不要听,可以不听,但你不能禁止我说,是不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咱们即将与端木鹰扬决战,把他的底揭出来大家了解了解,岂不是知彼吗?在下与端木鹰扬不算陌生,且将他一家子的卑鄙无耻破烂帐算给你们听听,便可不难知道他的为人了。不错,他早年在江湖上颇有侠名。可是,烂泥糊不上墙,天生贱骨,八辈子奴才相,祖传下来的奴根贱性,终于今他晚节不坚,仍然走上了做奴才的奴才的路子,自甘下流,卑贱得比狗还要低一等。他拾起了杀人的刀,放火的火把,跪在严年奴才的脚下,听候奴才向他发令。他的老妻……”

这瞬间,闰子建双手齐扬,芒影如电。

同一瞬间,闵子康扭身从衣下伸出一具皤龙筒,机簧乍响,针影近身。

岷江墨蛟和余老大几乎同时滚倒,远出丈外。

柴哲双手外张,坐在地上挺胸而立,针来势如暴雨,完全射在他的胸腹上,无法入体,纷纷坠地。有三枚射向五官的飞针,被他不知何时用丢在一旁的食物包所挡住了。

他挺身站起,冷笑道:“在下就等着你们现出原形。当面毒骂你们的父母祖宗十八代,你这种自命不凡的人怎能忍受得了?”

闵子建兄妹大惊,近身出其不意用暗器袭击,居然失手,射不人柴哲的身躯,糟了。两人呆呆地向后退,如见鬼魅。

柴哲向闵子康一指,冷冷地问:“你从汕港村来,怎么还不知在下已摸清了你们的底?

令尊的绝脉问心钉与家师的夺命神箭,不比罗贼的蟠龙短手杖利害?你借用罗贼的霸道暗器来对付我,可知必是令尊所授意,仍然不知悔改,端的是虎狼心肠。端木长雄,你夫妇俩人联手,我给你们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不然就缴兵刃投降。两条路,踏上路便不能改道,给你们五声数决定取舍。”

端木长雄向左移步,目光乱转。

“阁下,你走不掉的,快死了这条心吧。一!”柴哲冷叱。

“水下有咱们两人负责,死路一条。”岷江墨蛟怪叫。

“二”

“叫救命,大声些。”余老大也跟着怪叫。

“三”

端木长雄扭头便跑,人影疾闪,柴哲鬼魅幻形似地出现在眼前,沉叱刺耳:“四!”

闵子康急忙将五枚淬毒问心针纳入蟠龙短手杖内,显得手忙脚乱。

“五!”柴哲沉喝。

两人左右一分,撒腿狂奔。

“啊……”纵出两丈外,刚落地的端木长雄狂叫,脚沾地却无法站牢,向下仆倒。右腿弯挨了一支铁翎箭,怎能站牢?

闵子康跃出两丈,耳听身后沉叱震耳:“站住!”

她扭身将短手杖一指,发出了淬毒问心针。

可是,身后没有人,接着肩后搭上了一只大手。她猛地一肘后攻,伸手拔剑。

肘落空,剑也未拔出,咽喉便被一条钢铁般的手臂锁住了,叫不出声音,她拚命地用手挣扭锁在咽喉下的手,双脚绝望地向后乱登乱踹。不片刻,便失去挣扎之力,舌头向外伸,眼珠子翻白。

柴哲将她丢在端木长雄身旁,一靴尖制住了端木长雄十六节脊骨下的阳关穴,浑身都软了。

“我留一分情义,不杀你们,将你们送给八魔,他们必定万分欢喜。”柴哲阴森森地说。

闵子康缓过一口气,哭叫道:“柴兄弟,求……求求你,妾身不由……由已,我……

“是你暗算了裴姑娘吗?”柴哲问。

“是的。我……我只是奉……奉命行事。”

“她目下在何处?”

“我……我确是不知道。”

“你的公公到了劳家渡?”

“是的,与罗龙文在一起。”

“家师呢?”

“不知道,他并未乘船过去。”

“你们该不会忘了我在汕港村的警告,会主为何派你前来行刺于我?”

“罗尤文坚持不肯放人,家翁不得不作釜底抽薪的打算,你不死,黑鹰会势将惨遭覆没厄运,土崩瓦解。由于你一照面便杀了血魔天罡散人,已是天下无敌,派其他的人不啻驱羊斗虎,所以出此下策命我行刺,以图侥悻。”

“渡头那两个人,是你的同伴吗?”

“是的,他们只负责传递消息,如果你不在渡头翻脸,便证明你并未对我生疑,将有近身行刺的机会,他们便在渡头等候消息回报。”

“起来。”柴哲冷叱。

“你……”她脸无人色地惶然叫。

“我陪你到渡头走走,告诉那两位仁兄,要他到劳家渡传信。今晚在下要在四更左右至劳六爷家中救人,届时黑鹰会的人必须全部远离劳宅,并不许透露消息,不然你和尊夫必将粉身碎骨,体怪在下不念旧情,心狠手辣。走!”

从渡头返回后,柴哲将端木长雄夫妻俩弄昏,拉脱双手的关节,绑在一块儿,塞在草丛中藏好。

岷江墨蛟打开食物包,取出里面的一块铁板,五枚绝脉问心钉成梅花形钉在铁板上,投入三分。他乍舌道:“这家伙果然可怕,要是挨上了,混元气功也挡不住这种可破内家气功的霸道暗器。柴老弟,下一步如何走法?”

“余二侠的船预定在何处停泊?”柴哲问。

“入黑时分,可抵湖中小洲西端。”

“这样好了,咱们现在分手,二更初请在贺家湾的中南半里地湖洲会合。在东南比较安全,他们的警戒必定注重西端。如果湖畔无法藏匿,改在东西距岸半里左右的湖心会合,小可泅水找你们,船上不需安装灯火信号,只在船首插一根桨便可。”

“好,就此决定。你独自到尚义村找封典,是否需要……”

“我一个人应付得了,有郭叔的鱼鹰信记,谅无困难。”

“好吧,咱们就此分手,小心珍重,二更初见。”

柴哲摘了一根三尺长的芦管,向水中一钻,入水走了。光天化日之下在水中横渡湖面,不可能逃过湖岸监视人的眼下。他在劳家渡北面三里地登岸,在水下潜泳,利用芦管呼吸,决不浮出水面,神不知鬼不觉地平安登陆。

劳家渡北面三里地的尚义村,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小村落,里面住了一位姓封名典的人。

附近的村民,皆知他是二十年前从彭泽搬来的殷实农户,爱上了这一带的风光水色,与朴实无华民风淳厚的尚义村,斥资买了数十亩肥田,一家子在这和平安详的小村定居生根,与村中父老相处甚得,颇获人缘,修桥铺路为善从不后人,久而久之,便成为当地受人尊敬的长者。村人皆知他是个善良和气慷慨的庄稼汉,却不知他是个身怀绝技的武林豪客。

在暮色苍茫中,柴哲踏入尚义村,令他心中警惕的是,村中气氛不寻常,似乎有人在暗处活动,有意无意地监视着他。天色尚早,仍可隐约地看到黯谈的晚霞,家家炊烟四起,但却反常地不见有村童在外活动游戏。所有的家犬皆关在门内,不时传出躁急的吠声。

他警觉地到了一家茅屋前,轻叩敞着的院外柴门。

“谁呀?”里面有人问,像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小可从湖口来,有事拜谒封老伯。”

柴门悄然而开,迎面站着一个老村夫,讶然问:“客官来得不巧,敝东翁不在家。敝东翁在湖口没有朋友,客官……”

柴哲看四下无人,低声说:“小可从鱼鹰潭来,奉郭叔之命,前来传信的,尚清老……”

“进来再说,请进。”老村夫低声说,闪在一旁。

推开大门,厅中幽暗,只有神案上的一盏长明灯,发出暗红色的亮光。后厅门的暗影下,站着一个四方脸的老年人,村夫打扮,国字脸庞带着笑意,留了略现灰色的三绺短须。

柴哲上前行礼,说:“老伯定是封爷了,小可柴哲。”

“咦!老弟台怎认得老朽?”

柴哲掏出鱼鹰绿玉呈上,笑道:“小可带来了郭叔的信物,恳请前辈南剑黎公魁元鼎力相助,尚清俯允。”

封典端详信物片刻,递回淡淡一笑道:“老弟台,老朽愿为尽力,只怕力所不遗,但将全力以赴。可是,老弟台必须将要办的事说明。老朽一生行事……”

“前辈隐姓埋名避世于此,想来必有苦衷。小可不才,断不敢以见不得天日的事来玷污一代剑客南剑黎大侠的一世英名。”当下将要办的事-一说了。

南剑黎魁元不住点头,静静地听完,说:“铁佛贺南山是大江一带的独行大盗,他的金钟罩奇学已练了八成火候,运起气来浑身坚似精钢,不易对付呢!””

“交手拼搏,概由小可负责,只劳驾前辈指引贺家湾的进出道路与机关埋伏,足领盛情。”

南剑呵呵笑说:“既然去了,怎可袖手旁观?我去更衣,立即启程。村中到不少官府中人,你也得更衣方可安全出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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